第二十七章 凤川霖

“……”我沉默了一会，“算了，别找话题了，睡一觉吧。”

“……也没什么啦，就是看你一个人的。”

“嗯？”

“他们都是一对一对的，就你一个人在旁边，好像很孤单的样子。”

在我做那个噩梦之前曾醒过一次，当时凤川霖坐在不远处发呆，看到我醒了走过来跟我说话，从哪个明星闹绯闻了扯到哪里的菜好吃，于是有了以上对话。

认为我孤单……么？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啊。香港多富豪，富二代们自然就多，他们自发的就组成了自己的小圈子，像我这种人，挤不进去。初中时我倒有个好朋友，然而还没到一个月他家出事了，他也转走了，我又是一个人。

但这叫孤单吗？众人聚在一起，我一个人在一边，反倒看得更清楚，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就是一个旁观者，他在干什么她在做什么，我都在看着。初三时有个女生在犹豫要不要跟她喜欢的男生告白，但我知道他已经跟班上十多个女生上过床了，换床伴跟换衣服一样勤快。大一时一男的跟他兄弟闹翻了，因为他撬了他女朋友，但其实是他前女友的陷害而已，他们之间连手都没拉过……

很多人藏着掖着的事，我都知道，因为他们经常忽略了我这个旁观者。

但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当时我还想着以后我可以去当个情报贩子什么的，而且很多人藏起来的事，都很有意思。这么多年，就和看走马灯一样，我也习惯了。

现在居然有人发现了我，还认为我很孤单。

大概是同病相怜吧。

嗯，穆长风和穆长安，暂时划一起吧。谁都可以看出周远对慕容云轩有那么点意思，或者他对哪个妹子都有那么点意思。苏冥我不知道，但她那年纪那家世，也该有男朋友了。

就剩下凤川霖了。

“你有找过女朋友吗？我觉得你人挺好的。”

“……你在暗示你自己吗？”

她笑了笑：“我有喜欢的人。”

她有喜欢的人，表过白么？牵过手么？接过吻么？

还是说什么都还没来的及做，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凋零了？

鲜血顺着刀尖流出，滴到我脸上。

在苏冥惊呼的一瞬，穆长风和周远都有些分神，就在分神的那一刻，铠甲从身上不知何处抽出来三把小刀，箭一般地脱手而出，穆长风下意识地避闪，其中一把带着霸道的力度割破空气，命中刚刚起身的凤川霖，穿透了她的后心，她的刀正插在那只狗的脑袋里，根本来不及避闪。

血一滴滴地落下，时间好像停止了。她有些惊讶地看着从自己前胸没出的刀尖，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接着她的有点茫然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我正呆呆地看着她。

她忽然笑了一下，接着便摔落下来，就在我脚边。

短刀仍插在她的后背上，我不敢拔，在这个位置上这一刀就算没穿透心脏，也刺破了大动脉。不管是哪里，只要一把，马上死亡。

一片寂静。

时间恢复了正常。

苏冥跳起，一把抓过医药箱把她翻了过来，接着又不知道怎么办了，血泊在她身下渐渐扩大。地面震了一下，周远飞奔而来，蹲下来检查她的伤口。

“还有什么话么？”他并没有处理伤口，只是这么轻轻地问。

她已经开始涣散的眼神聚在一起，艰难地抬手，指了指落在一边的刀鞘。穆长风捡起它走来，默默地放在她的手心。她的目光又落在我身上，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接着便闭上了眼睛，刀鞘从她手里滑落，落地声沉稳如钟。

确实如钟，那是为亡灵哀悼的钟声。

我作为一个法医系的学生，上过解剖台下过案发地，什么老旧的新鲜的干枯的腐烂的尸体也见过不少，但我却是第一次看到一个人在我面前逝去。死亡是如此迅速，甚至什么都来不及做，来不及说。

其实想一想，我和她并没有那么亲，她不喜欢我我不喜欢她，一个月前我们都还没见过，说过的话少之又少，最大的交际就是在上头她拉着我跑了一路，还带错了路，睡前她跟我说了一会话，我心不在焉。

但为什么还会心痛呢？

第一次见到她的下午，她半倚在门框上，笑得那么漂亮。她拔刀出来的那一刻，又是那么清冽。她还有喜欢的人，怎么想都不应该死。以前有个笑话说一个当兵的对战友说打完仗就回老家结婚，如果这次她回去了一定也会扑倒他怀里说走咱们约会去吧？

但她就这么死了。跟笑话里一样，当兵的满怀希望地上了战场，未婚妻还在家羞涩地等他，而他却战死沙场。

一点都不好笑。

原来在美的花，也有兰摧玉折的一天。

直到周远伸手把我拉起，我才回过神来。

“啪！”

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我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

“为什么不救她啊！”我失控地咆哮起来，“她明明还活着不是吗？！为什么不包扎一下？她也不会死啊！”

“萧何！”他严肃地拍了拍我的肩，“心脏已经破裂了，哪怕设备再齐全都没用，何况这里荒山野岭的。而且就算现在没死，外头还要过雪山呢，撑不住的。”

我重新坐回到地上，渐渐缩成一团。

周远讲的我都明白，她这样已经没指望了，也许我只是单纯的……想发泄一下。

毕竟，没人希望自己一直都一个人。

我知道自己没理由去责怪任何人，周远和穆长风在对付那个怪物；凤川霖干掉了两条狗；苏冥再不济也开了枪，只有我什么都没做。也许我才是最该死的，但死的却是她。

周远叹了口气，拍了拍我。

地面忽然轻微的震动起来，穆长风脸色骤变：“不好，赶快走！”

周远一愣，立刻把我拉起，苏冥指着那棵青铜树，穆长风点点头。

我明白那为何全是洞了，它本质上是个梯子。但这件事我已经不关心了。苏冥催促我快点，我扭头看着凤川霖的尸体，一咬牙把她背了起来。

“你干什么？”苏冥诧异。

“要你管！死了也得葬出去！”

“萧何！要下葬的话把她埋到那棺材里就好了。”周远指着一边的棺椁，“你知道接着的路会多难走么？而且正好——”

“我说了不要你管！”我打断他的话，背着她爬上树去。还没爬几步霸道的水流就从岩壁上的洞口喷出，立刻铺满整道山谷。等我几乎爬到树顶时，一侧的猛地崩裂，汹涌的河水直灌而来，我几乎是被拍进洞里的，只感觉背上一松，凤川霖不见了。我伸出手去，却什么都抓不到……

【雪岭地城】 完

【妈诶一个学期加一个寒假终于把第一个故事码完了^-^，明天来放凤川霖小时候的事和她喜欢的那个人，开学了就来写第二个故事【荒沙古都】：彭加木失踪之谜，双鱼玉佩，罗布泊下的神秘古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