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沙古都】第一章 电话

我被水流一路冲去，到最后居然被冲出了山体。外头已经是清晨了，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我泡在水里，不知道要被冲往何方。

一只手拽过我的领子，把我往岸边拉去。我一看，是周远。

苏冥试着跟慕容云轩联系；周远担忧的看着穆长安，我不确定他是否还能活下来。他哥抱紧了他，一言不发。一下子可能就挂掉两个，果然盗墓是项高危活动。我回头看着那条冰川河不停地流淌，不知凤川霖被冲往何处。

一边苏冥冻得直打颤，终于跟慕容云轩联系上了，示意我们跟她走。一路上我能感觉到身上的水分正在慢慢结冰。当我看到远处急速移来的光点时，眼前一黑。

我醒来时正在医院里，苏冥在我临铺。护士说我们身上都有大面积的冻伤，本来都估计要截肢的，但我们的恢复速度超出了医生的预料。虽然这么说，但最初醒来的那几天我几乎都感觉不到我手脚还存在。不过护士她说再过那么个把个星期差不多就可以下地了。

穆长安在重症病房。听周远说刚送到医院来时直接下了病危通知书，幸好他还是扛过来了。听到这里我默默地松了口气，但同时又有点小小的不满，为什么你可以活下来而她就不可以？

周远和穆长风倒恢复得很好，现在能跑能跳的。

我不能走路时几乎就是靠在床头看一样东西发呆，就是那把刀鞘。有一天我睡醒时，穆长风来过一次，把它放在了我床头柜上。

而围绕着我的那种悲伤气氛，被一通电话打断了。

我那时才能下地走路没多久，从老家打来一通电话。说实在我相当意外，我爷爷死后跟老家就再没联系了，他跟我说他是谁是我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他们催得很急，我正好也需要做点什么事来改变一下我的心态，加上这件事本身很耐人寻味，于是我便启程回了一趟老家。

事情是这样的。我老家那里呢，偶尔会有那么一两次小地震，但就那么两三级，顶多就塌一茅房。而我爷爷的屋子没人住，年久失修，一下子就塌了间屋子。从那屋子的墙壁里头，居然塌出了一个木桩子。村里有些小孩调皮，有一个就把那个木桩滚回去当凳子，他家里也没反对。倒是他妈渐渐觉得那孩子不对劲了，先是变得很在意那个木桩，动不动就去看一看，当时他妈觉得没什么，山里的小孩少玩具，估计是觉得那桩子好玩。后来那小孩老是抱着那木桩，他妈把它拿开了，一会又抱回去。这下她妈觉得奇怪了，干脆把桩子丢了，而那小孩居然消失了一个下午，把那木桩找了回来，抱着就不松手。他家里吓坏了，他妈当时是把桩子给了进山打猎的人请他们丢掉，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孩居然能把它找回来，跟中邪了样的。请来法师一看，就说这桩子不干净，烧掉。没想到在火里少了一小时，别说烧掉，连点火星都没有。拖出来一劈，居然从里面劈出了个石盒，有一道缝，但打不开。奇怪的是那木桩上没有任何伤痕，这盒子就像是从里面长出来的一样。他们打电话给我父母，打了几次都打不通。我估计他们又到哪里忙去了，我爸本身不热衷手机，不常开机；我妈一旦开始工作，手机基本上就是关机的。他们试着给我打了个电话，没想到打通了。

等我抵达村子时，迎接我的不是心急如焚的家长，而是凄凉的哀乐。

我心里一沉。听电话时我心里隐隐觉得这小孩大概要出事了，于是是以最快的速度赶来的，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一下子我又想到了凤川霖，走的时候连哀乐都没有，现在还不知尸首何处。周远安慰我说西藏都是**，她在那么高的雪山上可以算是最接近上天的了。以后每年可以到西藏去拜一拜，她会看见的。

我从哀伤不已的父母手里接过那个盒子，很沉，是个正方形，差不多宽十五厘米。盒侧确实有一道缝隙，看上去可以打开，但不管我费多大劲都不管用。他们指给我看那个木桩，已经被劈成了七八块。我一看除了劈痕外，没有任何痕迹，好像这盒子真的是从里面长出来的。

我心说这什么情况，木头也会长结石吗？

我把木桩重新拼起来。这木桩也确实大，直径将近半米，八成是棵千年老树。难道这树成精了，这盒子是它的精气化出来的？想想那小孩的反应，好像也有可能。但能化出个如此四四方方的盒子出来？

我也去看了我爷爷的房子，一边已经塌了一地碎砖。

塌的是间杂物房。应该是木桩砌在墙里头，于是木桩那个位置受力不稳定，这么一震就塌了。

我想了想，我小时候只要外头下雨，就会在这里玩，每次都搞得乱七八糟被我妈一通骂，但当时并没有哪面墙上有挖过的痕迹。

住农村的人应该都知道，农村的那种房子如果有一面墙建了很久，再挖出个洞来又填上，那么那一块会有很明显的痕迹。这么想这桩子应该是这房子刚砌成时就埋进去了，又或者有人专门建了一间屋子来封这个木桩。

这间屋子我从小就在里头玩，肯定不是最近才建的。看这屋子还幸存的断墙，和堂屋的墙壁虽然质地颜色都很接近，但还是能看出不是同一时间建的。而看着墙壁的老旧成都，建了也有那么四五十年了。

四五十年前……我爹都还光屁股呢，应该是我爷爷那一辈的事。

也就是说，很可能是我爷爷修了这间屋子。

我不知道这整间老屋是我爷爷被批过来时自己建的，还是本来就在只是我爷爷住进来了而已。

我问了一些邻居，他们说这间老屋我爷爷来时里面已经没人住了，于是我爷爷就住了进来。但那间屋子，确实是我爷爷建的。

那么说这个木桩就是我爷爷砌进去的了？他从哪搞来的？里面的石盒是怎么回事？盒子里又有什么东西？那个小孩又是怎么回事？无数个问题在我脑海里闪过，可惜我爷爷拜拜了，这种满脑子问题却找不到答案的感觉最痛苦了。

我在老家呆了两天，也没找到什么头绪，脚又开始有点疼，于是就带着盒子回去了。

我跟我爸打了十多个电话，终于通了一次，他们现在正在陕西。我跟他聊了一会老家的事，接着就问他爷爷的老屋。

他说那间屋子建起来的时候他还七八岁的样子，有一次爷爷出去了两个多月，回来时建起了那间屋子。

出去了两个多月？我心里琢磨，难道是因为在那两个多月里发生了什么使他得到了那个盒子，回来就把它藏了起来？

在我印象里爷爷一直都是个很慈祥但又很隐忍的人。十多岁时离乡参军，**时给批倒下放，一生也就是这样，跟老一辈的人都差不多。但他一生中却有那么神秘的时间，在一条叫鸭子河的河边度过了大把年华。他在那里干了什么？这个盒子，是不是也是在那里找到的？

我忽然感觉到，我们家的过去就像一口井，表面上波澜不惊，实际却深不可测。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都在尝试能不能打开那个盒子，但都以失败告终。我甚至怀疑这不是个盒子，是块实心的石头，那条缝只是被什么东西划出来的。但晃一晃确实能感觉到里面有东西。我心想算了，大不了回去拿个切割机来。

等我回到医院时，穆长安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我去看他时，他正坐在花园里晒太阳，他哥揽着他的肩坐在旁边，周远坐在另一边看书，经过他们身边的人纷纷侧目。这倒不是因为他们有多艳压群芳——虽然三个帅哥坐一起也确实是道靓丽的风景线——而是因为穆长风坐得笔直，膝上停着一只白头鹰。

嗯？是白头鹰没错吧？

周远跟我说他已经养了三只鹰了，有一只老死了，这只是前天刚收来的。

西藏有很多训鹰的。据说训鹰的第一步就是端着鹰让它站你胳膊上五天五夜，甚至七天七夜，鹰不睡人也不睡，这是为了提高鹰的警觉性，同时也让你们之间更亲近。

五天五夜……他这定力好像也可以撑得住。想一想穆长风也确实有点鹰的气质，当时我就看着那么一人一鹰大眼瞪小眼，一下子觉得好像是两只鹰。

我穿过草坪走去。阳光洒在穆长安身上，他正在睡觉，露出来的脖子上还缠着绷带。阳光给他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看起来没有那么苍白了。

虽然我不是个Gay，但我不得不说一句，您老人家是个纯爷们啊长这么好看干吗？你和你哥都一个爹妈生的一个爹妈养的怎么人家就那么爷们你就这么小受呢……再一想想他那病如西子胜三分……好像也可以理解……

准确的说，我当时在想他妈该是有多么的倾国倾城……

周远正在看书。当我坐过去时他忽然抬头问我：“你知不知道秦始皇有面魔镜？”

“啥？”我一愣，魔镜不该是白雪公主那黑心后妈的么？跟秦始皇有啥关系？

“高祖初入咸阳宫……有方镜，广四尺，高五尺九寸，表里有明。人直来照之，影则倒见；以手扪心而来，则见肠胃五脏，历然无硋；有人疾病在内，掩心而照之，则知病之所在；又女子有邪心，则胆张心动。秦始皇常以照宫人，胆张心动者则杀之。”

哦，原来是这面镜子。

这算是历史上最有名的铜镜了，说白了就是个X光机。据说人往这面镜子前一站，内脏啊骨骼啊看得清清楚楚。但那时多少年前？别说X光机了，连X光是啥都没人知道。

不过这段话是炼丹家葛洪写的《西京杂记》里的，炼丹家大都是神神叨叨的，这话要信也得打折信。

“知道，怎么了吗？”我问，怎么忽然扯到秦镜上了。

“有几个问题我还没想明白……”他揉揉太阳穴，“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对，长风也一样。”

我瞥了穆长风一眼，他正专心致志地盯着那只鹰，完全没看我们。

而这次的不对劲，却差点让我们那么多的努力都付诸东流。当我们明白过来时，都是以后的事了。幸好，还不算太糟。

周远开始自言自语起来。他的语速很快声音很轻，我压根听不懂。就这么听天书一般听了三分钟，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哎，问件事成么？”

他把头抬起来：“什么？”

“就是，”我想了想，“假如说有棵树，表面很完整，没被劈开过。但有一天你把它劈开，却从里面劈出个盒子来，这能做到么？”

他以一种怪异的眼光看了我一眼：“……惊天魔盗团？”

“什么？”我没听清，什么团？

“你看过魔术吗？”他问我，我点点头，谁没看过？

“问你，有个魔术师在游乐园的一棵树下请一位工作人员签了个名。那棵树已经在那里长了二十多年。签完后他开始变魔术，那张签名不见了。他请人把那颗树劈开，从里面劈出了一个透明的小瓶子，里面装着那张签名。你觉得他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的？难道我爷爷是个深藏不露的魔术师？

他看我半天没反应，慢慢地说：“那位工作人员已经在那里工作很久了，十多年前那个魔术师到游乐园里请那个工作人员签了个名，装进瓶子里，又让人砍开那棵当时还很小的树把瓶子装进去。十多年后他回到游乐园里变了这个魔术，那个树带着瓶子长了十多年，伤痕都愈合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

那么又是谁把盒子装到树里的呢？我皱起眉头。

“哦，还有。你们带出来的到底是什么？”我想起这茬。

“回去你就知道了。明天穆长安就转院了，这里还在高原上，呆久了对他心脏还是不好。”

我回到病房收拾行李，却发现那把刀鞘不见了。苏冥说是穆长风拿走了，好像是埋掉了。至于埋在哪里，他并没有说。我也没有去问了，不管在哪里，只希望她能够安息吧……

等我回到军营里后，发生的事却让我吃了一惊。

【Σ(っ°Д°;)っ四千多字啊我字数爆表了啊！我会告诉你们为了写这部小说我资料差不多查了1G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