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游击队借机闹敌巢 皇协军设计杀特务（1）

李少良这一手还真管用，消息传到了刘万水的耳朵里。刘记杂货铺离皇协军营房不是很远，经常有皇协军的人前来购买烟酒和其它用品。为了搜集情报，刘万水刻意与这些人拉关系，经常以优惠价格卖货给他们，或者赠送些小礼品。对于当官的，他更是慷慨，以进货价销售还不算，不时地还白送一些烟酒。

这天，皇协军二连连长宋青林又来买酒：“刘老板，来两瓶白干。”白干两块钱一瓶，他在这里买酒一向是打八折的，所以直接把三块二的钞票放在柜台上。

刘万水用绳子把三瓶白干捆在一起，连同两毛钱的零票，推给宋青林：“宋连长请收好。”

宋青林明知故问：“刘老板，您这是什么意思？”

刘万水笑嘻嘻地说：“老规矩，零头儿就免了，另外这一瓶是我孝敬您的。”

宋青林虽然占便宜都习惯了，此时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刘老板，这样不好吧？你是做买卖的，将本求利，这等于是半价卖给我了，你要赔钱的。”

刘万水大方地说：“什么赔呀赚的，这次赔，下次赚，就扯平了。我也不想赚大钱，只要够我们两口子的嚼裹就行了。你们外乡人到我们这里也不容易，多攒几个钱给家里寄回去。”

宋青林有点动真情：“刘老板，你人真好。我家在关外，离这里好几千里地，除了皇协军的兄弟，在这里也没几个熟人，你刘老板是我最处得来的人。要是有用得着兄弟我的地方，只管开口，兄弟我没有二话。”

刘万水作了个揖，说：“那我就先谢谢了。你们伙房多照顾照顾我的生意，不用大宗物件，油盐酱醋就行。有了这些生意，长官们的烟酒钱就有了。”

二人又说笑了两句，刘万水随口问：“我早起溜弯儿，看见城门口贴着一张告示，说是特务队里有飞刀贼的同伙儿，要把特务队的人全都杀了，这是怎么回事？前些日子特务队抓了些人，说其中有飞刀贼，结果被飞刀贼闹了一场，把人都放了。这回怎么轮到特务队了呢？”

宋青林摇摇头：“我也搞不太清楚。上头说，王大海抓人，不是为了找出飞刀贼，是与飞刀贼内外勾结，为的是勒索赎金。这小子也真黑，一次就搞了四百五十块大洋。勒索赎金是背着皇军做的，结果事发了，皇军怀疑王大海，山本少尉暗中调查此事，结果被王大海骗进家中，差点打死。在医院里躺了一个礼拜了，到现在还不能说话。也幸亏两个皇军士兵听到动静赶了过去，救了山本少尉，不然山本少尉就被王大海杀人灭口了。”

刘万水吃惊地瞪起眼睛：“我的老天，这王大海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打皇军？真是不要命了。王大海打皇军，或抓或杀，处理他一个人就是了，怎么把特务队的人全都抓起来了？”

宋青林压低声音说：“这话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可别到处乱嚷嚷。王大海一直跟我们团长在皇军面前争宠，我们团长早就想把特务队搞垮，所以给皇军出了个主意，把特务队的人全都抓起来。我们团长想借飞刀贼的手把特务队全部杀光。”

刘万水吸了口冷气：“阿弥陀佛，这可是好几十条人命呀，李团长是不是有点……”

宋青林无所谓地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李团长不搞王大海，王大海就会搞李团长，一山容不下二虎嘛，总得下去一个。”

刘万水又问：“我听说飞刀贼只杀皇军，他怎么可能按李团长的意思去杀特务队呢？”

宋青林得意地一笑：“这就是我们团长的高明之处了。特务队都是些什么人？本地的地痞流氓。这些人本来就作恶多端，人人痛恨，如今又投靠了日本人，当了汉奸，仗着日本人的势力，专门跟本地人过不去，追查飞刀贼的事全是他们干的，那飞刀贼能不恨他们吗？”见刘万水微微一笑，宋青林指着他说：“刘老板是个直肠子，心里想什么脸上就带出来了。你别不承认，我知道你想的是我们皇协军也是汉奸。没错，我承认我是汉奸，可我们皇协军是正规军队，就算干坏事也是奉命行事，不得不干。特务队就不一样了，他们比土匪还坏，日本人都想不出来的损招儿他们都能想出来，专门引着日本人干坏事。”

刘万水假装被宋青林看透了心事，表情尴尬地笑了笑。宋青林并没有在意，继续说：“我们团长向日本人建议，把特务队的人全部关在汇文小学里，只派一个排的皇协军看守……”

刘万水抢着说：“噢，我明白了。故意放松看守，给飞刀贼创造刺杀特务队的机会。”

宋青林不屑地摇摇头，说：“刘老板，论生意经呢，你很精明，可是论计谋你就差远了。即使飞刀贼想刺杀特务队，也不可能把三十多号人都杀光吧？我们团长是希望飞刀贼前来劫狱。”

刘万水满脸疑惑地问：“您可把我搞糊涂了。刚才还说想让飞刀贼杀特务队，怎么又希望飞刀贼来劫狱呢？飞刀贼既然恨特务队，不杀他们也就罢了，怎么可能前来劫狱？”

宋青林得意地说：“这就是此计的关键。飞刀贼不可能把特务队杀光，没有日本人的命令，皇协军也不敢擅开杀戒。要想杀光特务队，只有让日本人动手。”刘万水摇摇头，表示不解。宋青林接着说：“你别着急，慢慢听我说。只有日本人才能杀光特务队，怎么样才能让日本人动手呢？前面已经说过了，日本人是因为怀疑特务队里有飞刀贼的同伙才把他们全部抓起来了，因为没有审出口供，黑田少佐下不了杀人的决心。假如飞刀贼配合一下，现一下身，假装前来劫狱，这不就证明特务队里确实有飞刀贼的同伙了吗？到那时，不用别人说，日本人自己就会把特务队消灭。”

刘万水长出一口气：“我的老天，这个大弯子绕的，也亏李团长能想得出来，我听都听得迷迷糊糊的。问题是飞刀贼会配合李团长的计策吗？万一他不现身，这个妙计不就全落空了吗？”

宋青林说：“这就得尽人事听天命了，谁也说不准飞刀贼会不会配合。不过有一点，李团长想灭特务队，飞刀贼也想灭特务队，在这件事上双方的目标是一致的。飞刀贼要是聪明，就会配合，他要是不够聪明，或者没胆量，那就另当别论了。”

刘万水摇摇头说：“依我看李团长这一计有点儿玄。就算飞刀贼够聪明、有胆量，可他不知道李团长的心思呀，怎么来配合呢？我看李团长是一厢情愿。”

宋青林嘿嘿一笑，说：“走着瞧吧。”

宋青林走后，刘万水心里直劲儿地翻腾。宋青林为什么主动把这么多消息透露给他呢？真的是无意说说，还是故意试探他呢。

下午，常胜来到刘记杂货店。常胜现在是游击队的情报员，平时仍然装扮成小叫花，到处偷听鬼子、汉奸说话，得到重要情报后就向刘万水汇报。刘万水得到紧急情报时，也会派他去大王庄送信。常胜在一个小酒馆门口偷听两个喝酒的皇协军士兵聊天，听到了关于特务队的消息，赶紧来向刘万水报告。常胜听到的消息，不及宋青林说得详细，但大致内容是一样的。由此，刘万水判断，宋青林不是在试探他，他让常胜立刻把这个消息送到大王庄。

游击队已经早一天得到了鬼子要消灭特务队的消息，大家被这个消息搞得如坠五里雾中，搞不清楚鬼子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鬼子真的要消灭特务队？为什么呀？莫非这只是鬼子放出的烟幕？可他放这烟幕目的什么呀？赵雪梅、鲁建平、李山等人商量了两个多钟头，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常胜到大王庄后，虽然天色已经有点晚了，鲁建平还是让马二柱去请赵雪梅。

听了常胜的汇报，赵雪梅等人这才明白，原来这件事如此曲折、复杂。假如这个情报是准确的，还真应该配合一下李少良的行动。不过赵雪梅心里还不是十分有底，她让常胜第二天一大早就动身返回县城，继续打探消息。

两日后，常胜再次来报告，在县城的不同地点，他听到不同的皇协军士兵在谈论此事，说法大致相同。

鲁建平说：“看来情况属实，我建议让春桃去一趟，另外派人负责接应。”

赵雪梅犹豫了一会儿，说：“我不反对让春桃去，可我心里总是有点不踏实。万一李少良用的是一石二鸟之计怎么办？他表面上防守松懈，暗中埋伏重兵，达到陷害特务队的目的之后，把春桃也抓起来，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她这一说，大家都觉得有道理，低着头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李山开口说：“要不咱们不理他，他们爱怎么玩儿怎么玩儿。”

鲁建平不甘心：“特务队的危害比鬼子还大，要是有机会消灭特务队却不抓住，有点可惜了。”

赵雪梅环顾了一下众人，说：“同志们，现在我的力量还很弱小，现阶段的行动方针是保存自己、消灭敌人，首先要保存自己，壮大力量。我们不能过于冒险，让我们的力量受到不应有的损失，同时我们也不能轻易放弃消灭敌人的机会，因为消灭敌人，可以鼓舞群众，让更多的人投身到抗日中来。我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供大家讨论。敌人若真的是玩一石二鸟的把戏，必然会在汇文小学外围埋伏重兵，这样其它地方的防守必然松懈。我想可以让春桃和春柳兵分两路，一路去寻找敌人的薄弱环节，不管是宪兵队、军营还是军火库，闹出点动静，放一把大火，吸引埋伏在汇文小学外围的敌人前去救援。等埋伏的敌人动身后，春桃再去劫狱。”

大家一听，都觉得这个主意高明，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最后，鲁建平总结大家的意见，决定派春桃假装劫狱，常胜负责接应，派春柳去转移敌人的注意力，马二柱负责接应。任务完成后，第一撤离方案是从县城东南角的涵洞出城，如果无法出城，就去刘记杂货店躲藏。赵雪梅特别叮嘱，此次任务的主要目的是制造混乱，不一定非要杀敌，特别是不要为了杀敌而冒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