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明截车双方换人质 暗较力两军练内功（1）

算是黑田幸运，两个狙击手都没能要他的命，匆忙之间没有瞄太准，李山这一枪只打中了黑田的胳膊。黑田被击中，敌人大吃一惊，好几个鬼子一起向李山射击，压得李山抬不起头来，李少良和几个伪军三把两把把黑田扶到马上，猛一拍马屁股，大洋马飞奔而去。李少良也跳上马，趴在马背上，马鞭连续猛抽。战马吃痛，撒开四蹄，绝尘而去。

当官的一跑，当兵的自然跟着跑。鬼子边打边撤，伪军们则簇拥着老百姓乱哄哄地奔跑。李山怕误伤百姓，不敢向伪军射击，就专门找鬼子的晦气，又放倒了两个。剩下的鬼子掉头狂奔，脱离了李山的射程。

战利品太多了，李山实在拿不过来，只捡起黑田的指挥刀，跑步去大王庄叫人来打扫战场。根据被敌人抓走的群众的人数判断，李山知道大王庄应该还有好几十号人。等他回到大王庄，才知道区小队已经到了。

听李山说二三十个乡亲被一个排的伪军带走，鲁建平后悔得直用脑袋撞墙。他不知道有群众被抓，根据敌人总兵力，他判断黑田身边还有一到两个排，所以他才下令停止追击，怕的是被敌人抄了后路，断送掉已经到手的胜利。

孙文明安慰鲁建平：“队长，你不用后悔，那种情况有兵也不能硬打，硬打肯定免不了伤及群众，而且敌人在感到威胁时，肯定会拿老百姓当挡箭牌。”

李山也说：“没错，敌人撤退时确实跟老百姓混在一起，我拿着枪也不敢乱打。只好另想办法救乡亲们了。”

听了二人的劝慰，鲁建平心中的遗憾才消减了一些。

此时天色已暗，大家做了些火把，去树林边打扫战场，先把掷弹筒和大路两边的枪支弹药捡走，树林里和田地里的东西就只能等天亮后再来收拾。

第二天，区小队和一些群众再次打扫战场，又捡了不少枪支弹药。敌人的尸体也被收拾起来，总计有鬼子二十九个、伪军一百一十三个，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被冻死的伤兵。大家把伪军的尸体就地掩埋，对于鬼子的尸体如何处理，形成了两派意见：一种意见认为也埋掉，另一种认为鬼子太可恶，应该让他们曝尸荒野。

赵雪梅说：“按照日军的习惯，战死的人就地火化，把骨灰运回日本。出于人道主义的考虑，我建议把这些尸体送到县城，还给鬼子。”

这个意见遭到所有人的一致反对，一向是第一个支持她的鲁建平，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是不赞成的。

赵雪梅耐心地向大家解释：“大家的心情我理解，我也跟大家一样恨日本鬼子。日本鬼子侵略我们的国家，杀害我们的父老，糟蹋我们的姐妹，毁坏我们的家园，我们恨不得把他们千刀万剐，生吞活剥。日本鬼子不是人，所以他们会这样野蛮，我们是人，不是鬼子，所以我们讲人道主义。面对拿枪的鬼子，我们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消灭。对于放下武器投降的鬼子，我们就要优待俘虏。而对于鬼子的尸体，我们更不能用虐待的方式泄愤，在条件允许时将其掩埋是最起码的作法。今天我为什么建议把尸体还给鬼子呢？这一方面是为了体现我们中国人的人道主义精神和宽大的胸怀，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瓦解鬼子的斗志，是一种心理战术。日本兵并不都是十恶不赦的恶魔，也有普通人。虽然他们中了武士道的毒，但人性并没有完全泯灭。如果我们尊重他们的习惯，善待他们同伴的尸体，他们的心里会有所感触，以后再把枪口对准无辜百姓时，他们心里会发抖。大家想想，是不是这么个道理。所以我说，不但要把尸体还回去，还要用白布把每具尸体包起来。”

听了这番话，大家不再反对了，但大多数人都不太服气。

赵雪梅搞来几匹白布，发动妇女缝了二十九个口袋，把鬼子的尸体装起来，找了几辆大车，请人运到城门口。赵雪梅还以八路军顺安独立团的名义，给黑田写了一封信，主要内容是说：日本军国主义发动对华战争，给中国人民造成了巨大的灾难，也给日本人民造成了不幸，使得很多日本青年客死异乡，孤魂无依。中国人民一向爱好和平，讲求仁义，对于日本侵略者将进行坚决的抵抗，将给予沉重的打击，但是对于战死的日军士兵，也将本着人道主义原则，本着尊重日本民族习惯的原则，善加对待。今将日前战死之日军士兵的尸体妥加收敛，托人送回，望黑田以下之日军士兵，感我中华民族之仁义，幡然悔悟，放弃与中国人民敌对的立场。如不能做到这一点，至少应该停止伤害手无寸铁之无辜百姓的懦夫行为，像一个真正的军人、真正的武士那样，在战场上与中国军人拼杀。

这次扫荡让黑田损失惨重，滨崎知道后又把他臭骂了一顿，只是考虑到他也因为“奋勇作战”而身受两处枪伤，没有降他的级。

八路军将尸体送回，大大出乎黑田的意料，也不同程度地触动了部分日军士兵的心。尽管心里不愿意，但黑田不得不表示一下善意，因为他担心，如果他毫无表示，士兵就会担心下次作战时，八路军会报复性地虐待他们的尸体。要是换了他们，他们一定会这样做，所以他们认为八路军也一定会这样做。日军士兵不怕死，但他们害怕死后灵魂回不了日本，所以这种担心会影响士气。思来想去，黑田决定把抓来的百姓中的老人、孩子和妇女释放，只留下几个中青年男人。

大部分被抓的人平安回家，这让大家不得不佩服赵雪梅的远见。

还有几个人在鬼子手里，必须设法营救。

春柳说：“黑田受了伤，一定会去医院治疗，我们可以在他去医院时劫持他，逼他放人。”

大家都认为这是个办法，于是春柳、春桃再次进城，去向王小莉打探情况。

春柳来到王小莉家，寒暄过后，春柳问：“小莉姐，你认识白琳吗？”

“你说的是哪个白琳？”王小莉反问道。

“她家是北京的，她跟你一样，也是个护士。”

“我当然认识了，她是我的同学呀。”王小莉惊讶地问：“诶，你怎么会知道她？”

“我们曾经一起执行任务，我提到了你，她说你是她的同学。”

王小莉盯着春柳看了一会儿，说：“你们一起执行任务？这么说，白琳也是……”

春柳点点头，压低声音说：“她现在是晋察冀军区医院的护士，她还让我代她向你问好呢。”

王小莉叹口气，表情复杂地说：“她是八路军，打鬼子，我却在这里给鬼子做事。春柳，你能不能跟你们长官说说，让我也参加八路军？”

春柳非常爽快地说：“那有什么不行？其实你差不多已经算是参加八路军了。上次要不是你提供的情报，我们还救不出我们的县委**呢。我们指导员说了，只要是做抗日工作，不一定非得到解决区。像你这样在敌人的医院里有合法身份的，能够帮我们做更多的事，比你去解放区的作用还大。”

“这个道理我明白。”王小莉点点头：“诶，上次你们劫出去的那个人是你们的县委**呀？第二天我才知道鬼子抓了一个你们的大官，临时跟山本换了病房。”

“可不是嘛，本来想劫山本的，没想到劫出去我们**。”春柳说：“不过，这个结果更好。”

王小莉关切地问：“那你们被抓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换回来了。”春柳说：“我们劫了鬼子一批药品，用药品换了我们的人。”

“那一阵子我们医院来了一大批假药，奇怪的是，鬼子不让说。”王小莉不解地说：“这事跟你们有关吗？”

春柳“扑哧”笑了：“那就是我们用来换人的药。”

“你们哪来的那么多假药呀？” 王小莉好奇地问。

春柳说：“说来话长了，以后有时间我慢慢告诉你。我这次来找你，是要向你打听黑田的事。前几天我们把黑田打伤了，他是不是在你们这里治伤？”

王小莉说：“头一回来了医院，后来就总是让医生去宪兵队给他换药。”

春柳皱起眉头：“糟糕，我们还想劫持他呢，看来没那么简单。”

王小莉问：“上次你们劫山本是为了换人，这次要劫黑田又是为了什么？”

春柳回答：“还是为了换人。他抓了几个大王庄的老百姓，我们想劫持他逼他放人。”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小莉姐，你说我们可不可以假装成大夫和护士，去宪兵队劫持黑田？”

王小莉吃惊地说：“好家伙，你胆子可真大，连这种办法都敢想。不过不行，给黑田治伤的医生和护士都是日本人，黑田不让中国人接近他。”

这一招也不好使，春柳一时又没了办法。想了好一会儿，她又问：“山本是不是还在医院？”

王小莉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不行。山本倒是还在医院，可是你们闹了两次，鬼子防守的更严了。不但大门口放了八个哨兵，东墙也加高了，里面还放了一个暗哨。”说到这里，王小莉问：“上次八路军攻打县城时，医院里的六个鬼子兵被打死了，是不是你干的？”

春柳说：“是我跟春桃干的。那一次，我们缴获了一挺机枪、四枝长枪，还有一箱子弹。”

王小莉遗憾地说：“当时医院里只有这六个鬼子，你们要是冲进来，我还可以带你们去烧药品仓库。”

春柳一听傻了眼：“什么，只有六个鬼子？不是说有一个班吗？我明白了，肯定是鬼子兵力不足，临时调走了。哎呀、哎呀，要是早知道，我们就……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王小莉突然若有所悟：“山本快出院了，你们是不是可以在他出院的时候劫持他。”

春柳高兴地说：“这倒是个办法。他什么时候出院？有几个人护送他？”

王小莉说：“明天我去查清楚，然后告诉你。”

春柳点点头：“好，这几天我就留在城里，你一下班我就过来，随时听你的消息。”

第二天中午，王小莉探来消息，山本将于后天上午出院，宪兵队将派一辆吉普车来接他，其它情况王小莉没能探听到。王小莉估计春柳用得着乙醚，交给她一小瓶。

时间紧迫，春柳立刻回大王庄报信。区小队的主要干部都在大王庄等候消息，春柳一回来，大家马上聚在一起研究行动方案。

赵雪梅说：“一辆吉普车，连司机是四个人，最多五个人。从医院到宪兵队，应该不会有更多的人护送。看来，劫下山本不是大问题，关键还是咱们原先合计的如何把山本带出城的问题。原计划的假装出殡的办法现在看来难以实施，因为从医院到宪兵队这段路上，没有偏僻的地方。劫持山本后，时间不长就会被人发现，城门很快就会戒严。而出殡的队伍不能走太快，否则很容易引起怀疑。而且，城门口的盘查会耽误多长时间我们没办法预料。”

梁守仁建议：“鬼子不是用吉普车接山本吗？咱们就坐着吉普车冲出城门。咱们的人都化装成鬼子，守城门的敌人不一定会盘查。”

这个办法鲁建平也想过，但不是很有信心：“如果开车的是个伪军还好，我们用枪顶着他他就会听话。假如是个鬼子可就麻烦了，他宁死不肯开车怎么办？”

梁守仁笑道：“这好办，我会开车呀。”众人一听，又惊又喜。梁守仁接着说：“我在国军当排长的时候学过开车，不过时间太长了，我有点生疏了，恐怕开得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