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朝会

阿刺所在部队一直到第二天天亮也没等到阿刺回来，这很正常，他常常夜不归宿的，玩个几天也不回来，没人管的了他。但是跟着他一起出去的几个小兵都没回来，这就不正常了。阿刺可以视军纪为无物，没人会也没人敢管他，治不了阿刺，却不代表治不了小兵，他们可没这个胆子，遇上了执拗的军法官，别说阿刺，大汗都护不了他们。唯一的解释是，他们可能出事了，阿刺所在部队的长官脱脱找到了阿刺的狗腿子，其实明面上是阿刺的直接领导，那位百夫长。

百夫长说，一个叫蒲寿庚的色目海商老头昨日在丞相的酒宴上对他不敬。昨晚上他我一起去找那老头晦气，我没去，叫了几个人跟着他。

脱脱说，糊涂呀，叫你去你就去呗，把你能带上人都带上，有阿刺罩着你，回来军法官也不敢弄死你的。如果阿刺出事了，看你怎么办。不给你说了，我找人去了……

脱脱带着人找了当地人带路，一路奔到了蒲寿庚的府邸。老仆人战战兢兢的开了门，问老仆人，一个老蒙古将军，叫阿刺，昨晚是不是来过？

老仆人答道，来过，来过，不过昨晚就随我主人出去了。

脱脱看老仆人神色慌张，便觉得有诈，推开了老仆人，进了屋子，没走多远，脱脱就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久经杀场的脱脱自然知道这是人血的血腥味，心里暗叫不好，下令军士搜。

在院子里的一个阴暗角落里，脱脱发现一处松动的新土，脱脱下令挖开。没挖多久就挖到几具尸体，正是阿刺和几个蒙古兵的。脱脱赶紧叫人报告给丞相伯颜，一面对剩下蒲家剩下的人严加逼供。仆人受刑不过，很快交代了他所知道的来龙去脉。

丞相伯颜听了倒吸一口冷气，立刻下令泉州戒严，搜捕和蒲寿庚有关联的各色人等，并派元海军出海抓捕蒲寿庚。

下完令后，伯颜就回书屋了。

张弘范进了伯颜的书房，看伯颜低着头在书桌上写东西，小声的请了安。

伯颜说，仲畴来了，你喝茶，歇一会。我正在向大汗写请罪辞职的奏章了。

张弘范说，不至于吧。

伯颜苦笑着说，不至于，这事严重了。阿刺他立的功勋大了，早就该裂土封王了，不过因为他得罪差不多所有权贵，所以也就黄了。之所以能活到现在，一是因为他从来不挡人升官发财，二是历代大汗的圣眷了。明明很聪明的一个人，小错不断，大错不犯。到老了，也糊涂，参与了昔里吉叛乱。就这样忽必烈汗也只是让他挂职当兵，仗打完了，让我回去的时候把他流放到江苏南通，那种繁华之地是流放人的地方吗？罚他什么，罚他不能纵意跑马？

泉州城昨天还纸醉金迷，今天就鸡飞狗跳，人人自危。蒲寿庚的亲朋故旧都遭了秧，就是平时和他没多大关系的海商也被殃及了池鱼。蒙古人的理由简单粗暴，你们都是海商，怎么知道你们不是一伙的。蒙古人打了几十年的仗，也聪明了，抓了这些富商是不会像以前一样随随便便杀掉的，不榨干你身上最后一滴油，你想死都难。

海水湛蓝，天空也是蓝宝石一般的蓝， 海风习习，阳光和煦，蒲寿庚的船风帆涨满，匀速的行驶在海面上。不时的还有海豚浮出海面，伴着船一起游着，耍着。这种动物天生好奇，看到不太明白的事物，总是想搞明白。

蒲寿庚站在甲板上，紧皱眉头，面对如此海天美景，是没心情欣赏的。一是因为前几天惹下的弥天大祸，二是当了一辈子海商，这种景色，看得太多了。就像后世一辈子住景区的老农，从来不觉得景区景色有啥好的。

蒲寿庚的大儿子蒲安虎，走上了甲板，陪着蒲寿庚看着海天美景发了一会呆，然后说道，爹，船上的粮食淡水不多了，船底沁水，桅杆、船帆也需要修补，我们怎么办。

蒲寿庚叹了一口气道：淡水都参入两层的海水吧，没人每天限量供应。我们把元、宋都得罪了，他们路上的势力范围都去不得了，就是在海上也要小心呀。遇上了他们少不得一番苦战。到了崖州，我们偷偷派小船上岸，看能不能弄到补给，不然就只要到了占城再进行补给，修船。

正说话间，眼前突然出现了星星点点的黑影子，蒲寿庚有多年的航海经验，立刻说，转舵，快跑，那些可能是宋室小朝廷的船。

说的没错，正是宋朝海军，他们正在海上打鱼充作军粮，看到了不明船只，倍感兴奋，上上下下都准备捞一笔，这些天实在是太苦了。主将立刻让人打旗语，下帆停船，接受检查。没想到船只没有回应，而是准备跑了。反常即为妖，主将当即下令开战。宋军的几只快船冲出了船队，接近射程以后，先是床弩发送的儿臂粗的箭矢射到了蒲寿庚的船上，然后是强弩，再近点的时候，装着火药松香油脂的陶罐被投射到船上，蒲寿庚也是积年航海的老手，在海上随时都要遇上海盗的偷袭和同行间的黑吃黑。因此手下也颇有海战经验。蒲寿庚下令除了战斗人员，其他非战人员都躲进船舱里。手下也知道这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拼命反击，宋海军受创也颇重。最终，蒲寿庚因为出发仓促，带的船少，准备不足，寡不敌众，打的船都快沉了的时候，下令投降……

穿越成赵昰也好些天了，慢慢的也适应了过来，虽然知道自己的好日子不多了，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也活的开开心心的。

今天是朝会，这个流亡的小朝廷居然朝廷的机构是齐全的，而且官员严重超编，在赵昰看来，他的官和兵和民的比例差不多是1:1:1吧。等边三角形，数学上说，这种关系最稳定。

　少年人就是睡眠多，很早的时候，赵昰就被弄醒了，太监告诉他，该准备上朝了。赵昰告诉太监，让我继续睡，告诉大臣和我母后，我病了。有什么事让他们决定了就是。在赵昰看来，实在没有开会的必要，而且还这么早开会。这小朝廷存亡旦夕之间，如果有一天他一觉醒来，发现给自己站岗的都成了蒙古士兵，他一点也不会吃惊，依然会正定吃了早饭，蒙古人让干嘛就干嘛。他曾经告诉他心爱的玲儿，他不怕蒙古人，玲儿正准备香他一口表示奖励的时候。他接下来的话让玲儿世界观彻底颠覆，他说，他不怕蒙古人，蒙古人敢来，他就敢跪。其实细细想来，他这样说，也没对不起历代先皇，因为他的先皇没这么说，却是这么做的。

　小皇帝谎称病不上朝，太监可不敢隐瞒，这些天的经历都让他们知道这小家伙记是吃不记打，油盐不进，特别不靠谱的家伙。早上还装的奄奄一息的样子，中午吃了午饭就生龙活虎了，一个猛子就扎进海里抓鱼去了，海军都抓不到他。几个太监和宫女也不管呼呼大睡的小皇帝，把他扶了起来，穿上朝服，鞋袜，带上冠冕。就抬到殿上的龙座上正坐着。就这样，他还依然睡着，他的大臣和他垂帘听政的老妈聊得甚欢也没打扰到他良好的睡眠。这些天的朝会他知道，他的母亲不是皇太后，皇太后正带着他嫡出的弟弟，曾经的小皇帝在元大都“北狩”呢。他生母现在是皇太妃。

　等赵昰睡到自然醒的时候，陆秀夫正侃侃而谈，他说的东西，引起赵昰的兴趣，因此认真的听着。

　陆秀夫说，湖南制置使张烈良等，起兵反元，雷、琼、全、永，与潭州人民周隆、贺十二等，同时举义，大群数万，小群数千。元主命张弘范为都**，李恒为副，再下闽、粤，一面促阿里海涯，速平湖、广。阿里海涯兼程至潭州，周隆、贺十二等不及防备，均被擒斩。张烈良等逆战皆死。阿里海涯进略海南，招宋琼州安抚赵与珞降。与珞不从，率兵拒白沙口，偏偏州民作乱，执与珞降元，与珞被磔。崖州一带，相率归元……

　这些话的中心思想就是：我们自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愿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中华民族精神永不泯灭,贯穿了中华民族历史...还有信国公，太子少保文天祥被元军俘虏了，一心求死却不得。

　陆秀夫根据传进来的消息，都说的是外面的人反抗如何激烈，华夏各族儿女受不了蒙元的残暴统治，星星之火燎原了。仿佛蒙元**残暴政权转眼间就会樯橹灰飞烟灭。华夏儿女就会哭着喊着迎王师，让赵昰带着大臣们回到临安，继续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实施他们以为的深仁厚泽。典型的报喜不报忧呀，虽然反抗的多，但是投降献城的更多，宋朝的地方官制度是异地为官，和多少年为期限的流官。而且文人势大，多是地方上的主官。这种先进的制度保证政治的稳定性，但是遇上危机的时候，问题就大了。蒙古人打来了，打还是不打了，打赢了虽然重奖，但是能有多重呢，皇帝不可能把我守下来奖给我吧。投降了，还是当官，在谁手下当官不是官呀。原来的皇帝也只有能力指责几句，我朝厚养士大夫几百年，对你也皇恩浩荡，你无耻，轻易就背主投降了……这有点像后世的国企的领导人，干得再好，能得到多少了？把企业干没了，国家埋单。当然也有不少儒家经典教育出来，正直忠诚的士大夫，毁家纾难的守城，城破后，全家殉国，任何时代、任何国家他们都是会被史**上的英雄，他们毕竟是少数。蒙古西征的时候，**世界的大多数城市是封建领主的不动产，他们可不会献城，献城了他们和族人就什么都没有了，会比乞丐还不如，乞丐至少不会结下城主级别的仇家想杀掉他们。这一定是体制问题，赵昰陷入了深思……

　这时候，一个武将走了进来，行了礼后说道，原泉州招抚使蒲寿庚在海上被我们抓到了。我们伤了不少船，牺牲了不少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