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满江红

以张龙为首领，赵昰为军师的黑社会团伙最近收获颇丰。比他们以前单纯的走街串巷卖艺收入多多了，张龙，冯子麟交际广阔，以前他们的难兄难弟都被拉进了团伙。这些人本来大多也不是什么好人。团伙作案，效率更高了。卖大力丸，丢包诈骗，仙人跳，重金求子，碰瓷，扶摔倒老人……这些后世群众们喜闻乐见的把戏，都提前几百年问世了。

张龙感慨万千，说，你们大家族都教些什么呀。连小孩子都学的这么坏。冯子麟深以为然，赵昰假装生气道：觉得坏就别做了就是，以后我也不教你们呢。

张龙立刻说，别，你知道我们是盗亦有道的，只对付为富不仁的家伙。在这个年头还能有钱，不是汉奸，也是准汉奸。

赵昰说，穷人你们诈的出油水么？

张龙最奇怪的是赵昰每次都要分钱，张龙说，你小孩子分什么钱呀。吃住都是由我包了的。以后我还得给你存钱娶老婆。赵昰急中生智说，我信不过你，我要自己娶老婆。张龙说，那好吧，反正你以后都要娶我小兰的。你拿的再多，到时候给聘礼你都给我拿回来。十里八乡就没有比我小兰更好的。

在父母心中，自己的孩子是最好的，古今一致。

赵昰有苦说不出，他这么干，哪里是为了娶小兰。自己的老娘还在险地了，以后能出来的话。这些就是以后的安家费。

“业绩”不错，自然要庆功。老大张龙在悦来楼包了个大包间。所有骨干喽啰都来了。都是些下层人民，开始的时候还拘束。几杯酒下肚之后，本性就出来了。菜还没上齐，众人袒胸**，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吆喝着划拳行酒令。赵昰习惯性的端起酒杯要去酒杯，挨了几个暴栗。乖乖的坐在桌上吃菜了。

吃到一半的时候，一个歌女和一个拉胡琴老翁进来了。

歌女大概十六七岁，身材匀称，穿着长裙，面容姣好。

一进来，也不说话，只是做了个万福。

众狼像看到羊羔一样，眼露精光。至于那个老翁，在众狼眼里，则是隐身状态。这种精光歌女见多了，歌女奇怪的是，为什么那个小孩子都有精光。

有胆大的叫嚷道：姑娘，唱首艳曲吧。唱一首给一两银子。赵昰跳了起来，好，我唱！汉子一挥手怒道，小孩子一边去。

长得好就是厉害。还没说话，众汉子就纷纷打赏，他们的钱来的快，用的也快。赵昰赶紧挨着收钱，准备亲手交过去。如果后世那些辛苦码字码了几十万字，别说卖钱了，连点击都没多少的网络写手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大叫，我要变性。

赵昰亲手把钱交到歌女手里，借机在歌女白皙的手上摸了一把。

歌女也不恼，摸着赵昰的头说，小哥哥，模样好俊呀。以后娶姐姐好么。

赵昰装傻摇头说，不行，我要娶我小兰姐姐。

这时候，一个鸡腿砸在赵昰身上，小兰带着哭腔嚷道：谁要嫁给你呀。

满屋子都乐了。

歌女笑着说，人家都不肯嫁给你了。你还是不娶姐姐么，以后你耕田，姐姐织布，生好多胖娃娃，这样的日子好不好？

赵昰说，我家以前很多地，后来被人夺了，没地了。

歌女眼里突然多了一丝忧伤，说，没关系，就是你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姐姐也不嫌弃你的。你带姐姐一起讨饭就是了。

赵昰呵呵一笑说，姐姐要失望了，我家里穷的连锅都没有……

张龙打断了谈话，说，姑娘，行了，不要和这小子瞎扯。这小子是个人精。唱个曲子吧，给大家助助兴。

赵昰小声的嘀咕了一声，商女不知亡国恨。歌女听了在赵昰手臂上狠狠的拧了一把，赵昰摸着被拧过的地方赶紧跑了。

或许是被赵昰刺激到了吧，歌女唱的不是吴侬软语的江南小调。而是岳武穆的《满江红》。

满江红·怒发冲冠 南宋·岳飞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这歌女厉害，一首本来高亢激昂的歌被她唱的极富感染力。屋里众人打着拍子，跟着唱了起来。

原来是这么唱的呀，后世只剩下歌词了，赵昰觉得涨姿势了。跟着唱了起来。

国破家亡之际唱起这首歌，更是伤怀。没文化的唱着觉得激昂涨士气。至于有文化的冯子麟唱着唱着就哽咽了。

一个穿着蒙古服饰的大汉闯进来，对屋内众人吼道，谁在聒噪。

这个人虽然穿蒙古服饰，不过一看就知道是典型的北方汉子模样。

张龙站了起来，对他说，我在唱，你想怎么样。屋里众汉都纷纷站了起来。

其实，话一出口，这个大汉就后悔了。本来他以为只是宋朝遗老遗少在伤怀感古。结果，吼了一嗓子进来一看，这一屋子的人哪里像遗老遗少的样子。脸上只差写上“土匪”两字了。他也知道这群人不好惹，赔笑道：打扰到了你们唱歌了，给兄弟们告罪了。兄弟们随便唱，小声点就行，不要扰道隔壁的贵人了。岳武穆是我平生最佩服的人，我背上就有精忠报国的纹身。就是效仿岳武穆的，我这就脱给兄弟们看看……

冯子麟感觉一阵恶心，对他说，也不晓得你是报哪国的，赶紧滚。这人点头哈腰笑呵呵的退了出去。

赵昰觉得挺有意思的，汉奸背上纹着精忠报国。莫非是一位相忍为国，潜伏着的同志？人心是最难揣摩的，汪兆铭还写过“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被人一闹，大家也没听歌唱歌的性子呢。又赏了歌女一些钱，叫她走了。

歌女道了一个万福，表示感谢。眼睛盯着赵昰，似乎有话要说。

歌女收起了笑容，对屋里众人说，小女子说一句，各位都是汉家大好男儿，国家危难。报效国家，就在今日。何必在这里徒自看国破家亡而伤怀呢。你们也看到了，蒙古人连歌都不许我们唱。

冯子麟悲愤的说道：报国无门呀。

歌女说，其实有的。

冯子麟说，哪里？

歌女盯着赵昰不说话，只是笑。

赵昰心里一惊，被识破了。

屋子里有几个宋军的逃兵，听到报效国家就不舒服了，七嘴八舌的说起了自己的在宋军部队的遭遇，总而言之就是他爱国，国不爱他，部队也亏待了他。

赵昰心里起了鄙视，想，果然好男不当兵呀。站到凳子上嚷嚷道：不要说朝廷为你做了什么，说说你为朝廷做了什么。

一个激动的逃兵大哥一巴掌打在赵昰后脑勺上，骂道：小兔崽子懂什么，坐下！赵昰不敢再言语了，乖乖的又坐好。

歌女又是一拜，就此离去。

赵昰觉得这位不是歌女这么简单，袖子里揣了一把匕首，跟了出去。小命第一呀。威胁到自己小命，再是**也得让她扑街。

当走到一个无人的小巷子，歌女停了下来叹了口气，说，小少爷，别跟了，上来说话吧，这里没人。

赵昰从阴暗处走了出来，走到和歌女一定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底细不明，要时刻戒备。

歌女满脸笑容的对赵昰说，姐姐不会害你的，走近点吧。你也够聪明的呀，这么久了，也没被饿死，和那伙人混一起了。你知道你母亲好担心你么。

赵昰不说话，心里计较着应对方式，马上他也乐呵呵的说，姐姐，了不去呀。你一个女孩子，干这个太危险了。我这里有点银子，你拿着干点别的吧。

歌女不要他的钱，伤感的摸着她的头，说，好聪明少主，可惜为什么你这么小。天不佑我大宋呀！

看到她真情流露，赵昰也被感染了，心里判断她就是潜伏着的同志。不然就是演技太高。至于自己小，赵昰也委屈呀。老天爷这么安排的，有啥法呀。太小了，号令不动三军，奏章来了也只有做一个同意通过的人形图章。

赵昰安慰到说，姐姐，不要悲伤。形势虽然不好，但是人心还是大体在我们这边的，自古以来，邪不胜正。胜利终究会到我们这边来的，不管是一十年，一百年，我们都等得起。我们民族几千年了，几十上百年不过是历史上的弹指一瞬呗。

歌女点了点头，你能明白这些，姐姐就是再苦也值得呢。

赵昰心中悲哀，这个年头的女人，尤其是长得好的女人，干了这行，估计是逃不过西施一般的命运吧。

想到这些赵昰认真的说道：姐姐，答应我，不到最后，不要轻言牺牲，好吗。

歌女惊讶于赵昰的早熟与理智，点了点头，说，好的，姐姐会听你的。

然后问赵昰，你什么时候回去，到时候到哪里接你。

赵昰说，不一定吧，家里忙，不用麻烦派人来接我了。反而会打草惊蛇，我再处理一点事情，到时候我自己回去。我来的了，自然也回的去。

歌女点点头说，那你早些回去吧，你们全家快搬家了。

“搬去哪里？”赵昰问。

歌女看了看四周，在他耳边悄悄的说，崖山……

终于来了，赵昰心里翻江倒海。

很久以后，赵昰知道这位美女不仅是潜伏的间谍，还是一位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