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3）

赵迎春失踪了，赵家四处打听寻找，都没能寻到她的一点儿消息。就这样，赵啸风和他的爹娘，在煎熬中度过了一个多月的日子。他们都不知道这些日子是如何过来的，他们想不通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这样平白无故的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一个多月的折腾和煎熬，赵华章夫妇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们没有了力气，也不再存有希望，已经准备接受失去女儿的现实。唯有赵啸风，怎么都不相信自己的妹妹会就这样消失，还在继续徒劳的寻找着，不放过任何线索。

赵啸风在妹妹失踪以后，马上就怀疑到了白家，特别是白起龙身上。但是他暗中找白家的下人打听了，他们那里没有听到过任何有关迎春的消息。他在外四处奔忙了一些日子，还是没有任何收获，不得不再次将目光聚焦到白家这边。他再次找到白家的下人，不惜花钱从他们那里换取消息，可是那些白家的人面对金钱虽说动心，却都提供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有两个下人很同情赵家，他们努力地回忆着这些日子白家发生的一切，最后告诉赵啸风——白家看来确实没有和迎春的事有什么牵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赵啸风和他爹娘在经受着煎熬，迎春的日子也过得很难受。她自从被白起龙藏起来之后，非常思念自己的爹娘，也想着疼爱自己的哥哥。她知道家里一定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了，可是她没办法走出居住的小院，甚至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能确定。她在那次被动地成了白起龙的女人之后，渐渐的也就接受了这种状况，默认了白起龙对她做的一切。

她感到白起龙对她还算是真心的，不像是在骗她，也就越来越顺从他的心意。这样过了有半个月，她向白起龙提出要回自己的家去，免得爹娘和哥哥担心。白起龙对她很好，可是却不答应她现在回家，他要她再等等，说他想要先说服自己的爹娘，要让她名正言顺的回到魏岗镇。

迎春开始的时候很强硬，几乎不惜和白起龙闹翻，也要他放她回家去。可是半个多月过去，她的态度却反而一日比一日软了下来。原来她发现自己身体上很准时的反应，这次却没有到来。她虽说还只有十七岁，但毕竟读过中学，知道一点生理卫生知识，并非一点儿都不懂的女孩。她不敢确定自己是怎么回事，但有关回家去的要求却一天天减弱——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预感也日益强烈，她开始害怕回家——如果真像她想的那样，那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爹娘。

白起龙不知道迎春心理的变化，只是觉得她不再吵闹着要回家，他也乐得慢慢来，不再急着和他爹娘摊牌。事情就这样拖了下来，有关迎春的消息，还是没有传到魏岗镇上。眼看着到了霜降节令，天气又凉爽起来，要不了多久，就又该进入严冬。这个时候，迎春开始嗜睡，人变得越来越不愿意动弹，有时候还会呕吐。白起龙没有实际的经历，但在天津也看到过女人怀孕，书本上有这方面的知识，他也出于好奇偷偷看过。他比迎春更早的明白了——迎春这是怀上了他的孩子。

白起龙没有像迎春那样多的顾忌，他反而觉得这是件好事，让他有了充足的理由把迎春带回白家。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他说服了迎春，然后就回家把两个多月来一直严守的秘密，全都向他的爹娘和盘托出。

白景明听儿子一说事情的经过，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开口就是一顿大骂。孙金锭没有激烈的反应，她心里还是高兴多于愤怒，所以就出声阻止了丈夫的呵斥。她对白起龙说：“事情既然到了这一步，迎春肚子里有了白家的种，我和你爹可以答应你把她带回家来。但是还是以前说过的，她只能是你的小妾，不能成为正房。”

白起龙还想要替迎春争几句，孙金锭板着脸，厉声说：“你不用再说别的，说也没用，这一条没有商量的余地！你要是觉得受不了，实在不愿意这么做，那也随你。但是你记住了——要么她进白家当小妾，要么你和她一起去过日子，你从此以后不再是白家的子孙！”

白起龙见状，明白再争也没有用了，他选择了暂时妥协，答应了让迎春以小妾的身份进入白家。他回到杨家集的那间屋里，对迎春说了他爹娘的意思，并且信誓旦旦保证，今后他不会再娶别的女人。迎春心里不乐意，但是想到肚子里的小生命，她只好委委屈屈的答应了白起龙的要求。几天以后，白起龙就将迎春带回了自己家中。

迎春这次不管是以什么身份进的白家，她好歹也算是得到了白家的认可，所以一到白家，就由白起龙带着她前去拜见白景明夫妇。

迎春娘家虽说现在败落了，但是毕竟曾经是官宦人家，一应礼节那还是知道的。她来到白景明夫妇面前，跪倒在地行着稽首礼。白景明夫妇大模大样坐在上面受完大礼，白景明开口让迎春起身，迎春站了起来，但是不敢坐，等着聆听公婆的训诫。

白景明没说什么，孙金锭却说了一大堆白家的规矩，这不准那不可的，其实赵家的家训要比白家这些规矩更加规矩得多。好不容易等到孙金锭说完，她让迎春回房去，把白起龙留了下来。

迎春回到给她居住的房里，心中感到很委屈，回到了魏岗镇上，她想家想爹娘和哥哥了。她想见自己的亲人，又怕见到他们。她知道以白家给她的“名分”，他爹娘是接受不了的，一旦真的见到爹娘，让他们知道了自己的境遇，不把他们气死才怪呢。

白起龙走进了她的房间，告诉她：他爹娘做出了安排，明天就去找阴阳先生算一算，挑一个好日子，尽快为他们两个办一场喜事——白起龙没有告诉迎春的一点，那就是这场喜事的规格也是严格按照纳妾的规矩来的。他告诉迎春，在喜事没有举办之前，她不能离开白家一步，要想回家看看她的家人，也要等到喜事举办之后。这件喜事举办的时候，自然会前去知会赵家，不但会让他们到时参加喜宴，即便是一应聘礼之类的，也会按照老规矩办，不会缺少的。

迎春到了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呢？她只好一切听凭白家安排，唯有一点，就是盼着早点办完这事，就算是要受爹娘一顿大骂，那也让它早点来吧。到了那一天，她的爹娘认她这个女儿也罢，不认她也罢，都会有个说法，好过现在这样整日整夜地在不可知之中受煎熬。

就在迎春回到白家的第二天，赵啸风走出家门就感到有点异样，至于是什么异样，他又说不上来。他在街上走着，想着还能到哪儿去打听妹妹的消息——还有什么地方自己遗漏了。这时候，从对面走过一个人来，他认得是白家的家丁之一，以前他也曾经托他在白家留意过妹妹的消息。后来这个家丁和其他人一样，都没能给他提供过有用的线索，现在再见到此人，他正想着心思，也没打算搭理对方。

那个家丁却是直奔赵啸风来的，两人一碰头，那家丁一把拉上赵啸风，把他拉进了身边一条僻静的小巷。没等赵啸风开口，那家丁就先说了：“赵少爷，迎春的事你听没听说？”

赵啸风心头猛地一惊，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臂，急促地问道：“我不知道，你听到什么消息了？快告诉我！”

家丁咧着嘴说：“赵少爷，你先松开手，抓疼我了。”等到赵啸风手下一松，他接着说，“迎春妹子昨日随同我家大少爷回到白家了，现在迎春被人看管着，说是不许她出门。老爷和太太吩咐了，张罗着要给大少爷和迎春办喜事呢。”

赵啸风急切地问：“你见着迎春了？她怎么样？有没有说什么？”

家丁摇着头：“我见是见着了，就是没法过去和迎春妹子说话。赵少爷你放心，现在迎春看上去还不错，除了有人看着她，别的都挺好。我就知道这些了，怕你着急，就来找你了。你放心，我回去以后只要有了新的消息，马上就会想办法告诉你的。”

赵啸风感激地说：“立本兄弟，谢谢你了。拜托你多留意一点，有了消息赶紧告诉我，我不会亏待你的。”

那个家丁名叫赵立本，和赵啸风家算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好歹也算是本家。他听赵啸风这么说，连忙说道：“赵少爷，你快别说亏不亏待的话，我娘对我说了，说你们赵家比他们白家的门风人品要好得多，她让我能帮就一定要帮帮你。我给你报个信什么的，那都是小事情，不用放在心上的。赵少爷，那我先走了。”

赵啸风在赵立本离开后，愣在那里好一阵子，脑子里想的都是迎春的事——他实在不明白迎春这是怎么了？这么许多日子她又在哪儿？怎么好不容易听到了她的下落，却又闹出和白起龙“成亲”的事情来？想了半天，他都没有理出个头绪来，最后他想到这件事肯定马上就会传得沸沸扬扬，一定是瞒不过他爹娘的。他决定赶紧回家去，先把这件事告诉他们，免得他们咋一听到这事，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赵华章夫妇一听说迎春有了消息，现在就在白家，他们哪里还坐得住。任凭赵啸风如何劝阻，他们还是当即动身前往白家，要见见迎春，听迎春亲口说说这是咋回事？

赵华章夫妇在赵啸风的陪同下来到了白家，白府大管家白文斌很客气地把他们领到了客厅。稍顷，白景明走进了客厅，几句客套话说过，赵华章就提出要见见迎春。

白景明没有回避迎春的事，承认迎春就在他家，并且说明了，他们正在安排，他们的大儿子要纳迎春为妾，并且迎春也已经答应。赵华章怎么都不相信迎春会答应这件事，他提出要见见女儿，亲口听听女儿是怎么说的。

白景明一口答应，让人去把迎春带来。没一会儿，迎春就出现在了大家面前。她一眼看到爹娘，顿时放声大哭，冲上前去抱着娘，啥都说不上来。好不容易等到母女两个的情绪平稳了一些，赵华章就问迎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迎春哭着说：“爹，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女儿不孝，没有得到双亲的同意，就答应嫁给白起龙了。这件事不是白家逼我的，是我自己答应的，爹，娘，你们就依了女儿吧，什么都别问了。”

赵华章夫妇又问了几遍，后来赵啸风也问妹子，但是迎春除了说是她自己愿意的，要他们别再问以外，就剩下哭泣了。

赵华章气得浑身颤抖，一顿足，拉上老婆就离开了。

赵啸风看着妹妹，百思不得其解。他看到妹妹似乎有难言之隐，知道当下再问也是白费口舌，于是不再说什么，跟着爹娘离开了白家。但是他内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回去以后好好准备一下，今天或者明天的夜里，自己在想办法偷偷进入白家，一定要找到迎春，问问她到底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