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范文标和赵啸风带着弟兄们，扛着劫来的军火回到了山寨。出去的弟兄们累了一天，时间也不早，都还饿着肚子。李天福赶紧吩咐厨房把给他们留着的晚饭端上来，弟兄们来不及多说什么，抢过饭菜就狼吞虎咽起来。

范文标和赵啸风以及齐远山没有参与到抢食中去，一边向大当家和二当家的说着事情的经过，一边让山上的弟兄们打开了箱子。李天福看到这次抢来了二十条七成新以上的“汉阳造”，还有六千发子弹，虽说听到白家大部分的军火都没能截住，也还是很高兴。当他听到这次又是亏了赵啸风带去的二十来个弟兄，这才弄回来这些军火，他拍了拍赵啸风的肩膀说：“老五，辛苦你了，今天晚了，你们先歇息。明天我给你的那些弟兄发赏。”

赵啸风连忙说：“大当家的，弟兄们为山寨出力是应该的，用不到打赏，要不然三当家的弟兄们会有想法的。”

李天福笑着说：“我一直都是论功行赏，你的弟兄要赏，老三的弟兄当然也不会丢开，一样要赏。”说着这话，看到齐远山站在后面不言不语，他走过去，同样拍着他的手臂说，“齐教官，现在老五的这几十个弟兄，成了我们山寨的顶梁柱了，这都是你的功劳。齐教官，明天我备下好酒好菜，请你好好喝上一顿。”

齐远山淡淡地一笑，回答道：“寨主，我齐某人承蒙山寨相救和收留，感激不尽，为寨主和山寨弟兄们做点事应当应分，不敢当寨主如此高抬。”

李天福依然笑着，对齐远山说：“齐教官，我知道你是有大志的人，和我们这些草莽匹夫不同，从来都不计较钱财酒色。不过明天这顿酒你一定要喝，这不单单是表示谢意，我还有事情想和你商量。”

齐远山说：“寨主，你要是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是了，只要是齐某办得到的，我绝不会推辞。”

李天福又拍了拍他说：“今天我们不说这个，明天再说吧。”转头看了看赵啸风和范文标，转移了话题说，“老三、老五，你们肚子也饿了吧，赶紧先去吃饭，吃好了我再说。”

范文标和赵啸风他们肚子也确实饿了，答应一声，在桌子边坐下，小喽啰们连忙给他们端来饭菜，他们就和弟兄们一样狼吞虎咽起来。他们吃饭归吃饭，各人的表现还是有所不同的。赵啸风只顾着低头吃饭，齐远山坐在他旁边，偶尔和他说上一句话，赵啸风也简短的回答一句两句。范文标吃饭什么话都不说，但是他的那双眼睛却一刻都没停过，不停地转着，转着转着就会转到木头台阶上面，偷偷看上正说得起劲的闫美云和莲儿母女两个一眼。

木头台子上，闫美云母女两个在那里说着今天劫取白家军火的事，主要是莲儿在说，闫美云听得多说得少，还有个莲儿的弟弟双儿，则光是带了耳朵，没有出声。莲儿说得很起劲，连整个事件中的一些小细节都不遗漏。闫美云看着兴奋的女儿，心中暗自叹息——

这个莲儿并不是她和李天福所生，而是在十几年前收养的。那时候李天福的人马还没有现在这么多，有一次他们夫妻下山打劫一户大户。那家大户很识趣，打劫过程很顺利，没费什么手脚。他们也不为己甚，没有抄那大户的老底，见好就收带上钱财就回山了。

他们走到半路的时候，却遇到燕窝顶的死对头“黑雕”曾开华，正在抢劫一个小村庄。这个黑雕为人凶残，动辄杀人放火，周围的百姓对其恨之入骨。李天福和曾开华相比是个后辈，两人的地盘相邻，平时也就免不了牙齿碰伤舌头起点冲突。几年下来，双方都把对方视作眼中钉，都虎视眈眈想要吞掉对方，快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李天福他们本不想和黑雕照面，但是冤家路窄，这个小村庄横亘在回寨子的路上，要绕道的话得多走十几里路。李天福就让弟兄们在村外待着，想等黑雕干完活离开，他们再上路。李天福和闫美云带着两个弟兄悄悄靠近村子，想要看看黑雕这票“活”什么时候能干完。就在他们来到村边不远的树林中时，就听到从二三十丈远的一间小土屋里，传出了女人的哭喊，还有男人的怒吼声。男人的怒吼响了没几声，随着一声枪响突然中断了，女人的哭喊也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哀嚎。又过了不久，屋里女人的哀嚎声停了，接着就见黑雕曾开华一连狞笑走了出来，带上几个等在屋外的喽啰扬长而去。

李天福他们等了一会儿，听到村里的动静渐渐平息，黑雕应该和他的手下都走了。李天福召集手下，准备穿村而过回燕窝顶去，由于那座小土屋就在路边，闫美云就进去看了看。她看到的是一男一女两具尸体，男的是被枪杀的，女的则四仰八叉躺在炕上，浑身**，心口上被捅了一刀，鲜血从炕上流到了地下。闫美云一阵恶心，差点呕吐，她连忙朝屋外走。就在她将要踏出屋子的时候，忽然看到门后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小女孩，惊恐到了极点。

闫美云抱着小女孩出了屋子，那女孩只有两三岁，浑身颤抖着，也不知道哭喊。她抱着她在村里问了问村民，知道这户人家是后搬来的，就一家三口，没有别的亲人了。闫美云那时候虽说已经当了李天福的压寨夫人，但是一直没有孩子，看那小女孩长得挺清秀，又成了孤儿，就把她带上了山寨。她给这个小女孩起了个名字叫“怜儿”，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来养着。再后来怜儿长大了，闫美云也生了个儿子“双儿”，她觉得“怜儿”不大好听，就改成了“莲儿”，一直叫到如今。

如今的莲儿已经十六七岁，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开始有她自己的心事了。小妮子从小就长得讨人喜欢，现在更是越长越漂亮，谁都喜欢多看上两眼。山寨里女人少，除了她这个压寨夫人，就剩下她的两个女亲兵秋水和芙蓉，还有就是莲儿了。秋水和芙蓉也都是从山下带上山的孤儿，只是上山的时候年龄都比莲儿大。她们两人虽说都已经二十来岁，也都长得不错，但是比莲儿经得多见得广，平时对男土匪们从不稍加辞色。她们是夫人身边的人，又练就了一身本事，加上板着脸的时候多，所以山寨里没有人敢对她们两个有非分之想——就算是有这份心，也绝不敢付诸行动。

莲儿就不一样了，虽说她是寨主的女儿，但谁都知道她不是寨主夫妇亲生。她从小被寨主夫妇宠着，对世事险恶知之不深，很少有防人之心，认为谁都对她好，她也对谁都不错。

闫美云发现，自从赵啸风上山以后，莲儿就和他很好。前一两年莲儿还小，她喜欢粘着赵啸风，还谈不上儿女私情，更像是兄妹之间一般。但是现在却不同了，莲儿大了，心也大了，闫美云知道这个小妮是喜欢上赵啸风了。

闫美云一手把莲儿养大，虽说都知道她是养女，但早就把她看得比亲女儿还亲了。闫美云当然不会不想莲儿的人生大事，赵啸风本来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在她的心里，更加偏向的是那个齐远山。她认为这个齐远山虽说年龄和莲儿差得多些，但此人绝非池中之物，以后不可能长期在土匪窝里虚度光阴的。如果莲儿能够跟了齐远山，说不定就能夫贵妻荣，从此脱离打家劫舍的匪窝，做一个正常的女人。

闫美云知道，莲儿要是跟了齐远山，这一生也可能充满了风波，会遇到极大的风险。但是就算是有再大的风险，齐远山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妻子在人前抬不起头来。那个赵啸风就不一样了，他的人品不错，是个可靠的男人，可是他身负血海深仇，就注定了这辈子只能和正常的社会对着干。莲儿要是跟了赵啸风，她遇到的风险绝不会比跟着齐远山遇到的小，而且还注定了一辈子难以做一个正常的女人。

闫美云虽说心里有自己的盘算，但她不会强迫莲儿去做什么，只要莲儿自己喜欢，真要是选择了赵啸风，她也不会反对。可是现在她却发现事情并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她发现老三范文标也对莲儿有了想法，这么一来事情就复杂了。

这个老三的长相还算过得去，作为男人也不算埋汰，就是心术有点不正。他十几岁就干上了杀人越货的勾当，现在二十七岁了，沾染了一身坏毛病。山寨里的日子很清苦，他在寨子里还看不出太多的劣迹，但闫美云知道，这个老三在山寨外面除了不抽大烟，别的坏事都没落下。

闫美云当然不愿意莲儿寻这么个丈夫，莲儿也不会喜欢他。可是现在山寨里谁都看得出来，莲儿这个丫头喜欢上了老五，以老三的德性，说不定以后会生出许多是非来。

她看着面前不谙世事的莲儿，再看看赵啸风和齐远山，还有那个脸色有些阴沉的老三，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才能解开这个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