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2）

狼山独立大队最近一直在向这边扩展根据地，部队被分散成班排为单位，深入山民中宣传抗日道理。一连长周国栋今天就带着一个排在这附近活动，他对赵啸风来说，也可以算得上是老朋友了。

他们已经在这里活动了两天，今天是第三天，一大早，他们分散成班或小组，到山民们的聚居点进行抗日宣传，也帮山民们干点活。当这边枪声响起的时候，周国栋立即召集人马，向枪响的方向赶来。

前面的尖兵回来向他报告，说眼前这个小山坡的另一面，有一个三户人家的居民点。现在那个居民点跟前的平地上，以及通向这边的山路上，停了不少大车，并且有一些大车正在缷东西。

周国栋带着几个人翻上了小山坡，一到坡顶，坡下的声音立即大了起来。山坡下的空地和山路上，果然停满了大车，其中的一些马车正在往下卸东西。卸下来的东西很杂，看上去有粮包，有油桶，有棉花布匹，还有不少生活用品。周国栋还看到有三辆牛车上面，装的都是枪支弹药，足足可以装备一两个排的——这可真让他眼馋不已。

他看到这个车队，还有押车的人员，就知道他们是土匪。他知道以前这里唯一的一支土匪，燕窝顶上的李家兄弟，已经带队投向了鬼子，现在在县城。燕窝顶原来的老五赵啸风倒是没有投敌，不过据说在十余里地以外的毛姑顶那边，现在出现在这里的难道会是他们？

他仔细观察起来，很快，一个人影从一辆大车后面走了出来，他一眼就认出了此人正是赵啸风。由于不知道赵啸风他们的意图，周国栋没有现身，隐蔽在坡顶继续观察着这支车队的动向。

坡下的赵啸风遣散了所有的马车，然后派出了好几拨人顺着山道绕过周国栋他们所在的坡顶，都朝山区深处走去。

周国栋不知道赵晓风是从哪里弄到了这么多的东西，但是能猜出他们现在是要把这些东西继续朝山里运。可是先前这边响了枪，那应该是有人追击，再加上刚遣散的马车夫们，赵啸风和这批物资在哪里是瞒不了人的。先前和赵啸风他们交火的追兵，就算现在被打跑了，也还是有可能回去搬了救兵再次追上来。如果再有追兵到来，赵啸风他们即便人能撤走，这么多东西一下子是带不走的。他觉得不管怎么样，自己都曾经和赵啸风并肩对付过小鬼子，在这种时候应该出手帮他们一把。

他为了避免误会，没有在坡顶现身，而是从背面下了山坡，然后顺着山路绕过山坡，出现在了赵啸风的面前。

赵啸风正在为找不到八路烦恼，看到出现在面前的周国栋，顿时喜出望外。他们彼此都见过，赵啸风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周国栋听说他们打劫的是张官庄张朝宗家，是为了筹集过冬的物资，现在想请八路军帮忙尽快把这些东西运走，他们愿意以一部分东西作为酬谢。他马上答应了下来，并且将手下大部分的战士都派了出去。

派出去的人走了，周国栋和赵啸风商量道：“赵当家的，这几辆牛车还可以继续走，你看是不是现在就让他们动身？”

赵啸风说：“那好啊，只是不知道周连长的意思是先让它们去哪里？”

周国栋说：“我的意思是先到陈家石沟，那里是我们根据地的腹地，很安全。待会儿我的战士们会带一批乡亲们来，他们会把这些东西都运走，也先运到陈家石沟。那村子大一些，有什么事好办得多。我已经派人去通知我们大队长和政委，他们也会赶到陈家石沟和你们会面的。今晚大家就在那边休息一晚上，明天你们再走，我们到时候一定安排好，把你们所有的东西全帮你们运送到目的地。赵当家你看这么办可以吗？”

赵啸风连连表示可以，齐远山也过来了，也向周国栋表示了谢意。

几辆牛车由赵啸风的人护送，周国栋的战士带路，首先向山区深处出发了。赵啸风他们等待了不到一小时，周国栋派出去的人带着老乡来了。赵啸风在燕窝顶上多年，自认为对这片山区也算是很熟悉的了，但他还是想不到八路军居然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找来了这么多的山民。

陆续到来的山民随身还带了工具，扁担、绳索、箩筐、独轮车等等什么都有。他们来到这里，按照周国栋的吩咐，根据自身的体力，带上东西就走。周国栋对赵啸风说：“赵当家的放心，这些老乡不用派人护送，他们都会把东西一样不少的送到陈家石沟。等我们到那里的时候，这些东西早就到了。”

又过了两三个小时，堆在地上的东西全都不见了，赵啸风和周国栋也已经谈得十分的投机。他们发出信号，让在前面担任警戒的弟兄全都撤回来，然后和周国栋他们一起朝陈家石沟去了。

赵啸风他们到达陈家石沟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这个山村在狼山腹地也算是个“大”村庄，两百余户人家，全村七八百口人。村子坐落在一条大山沟里，由于村子里约一半的人家姓陈，这条山沟里又有一条满是乱石的泄洪道，所以得了这么个名字。

陈家石沟所在的山沟很宽也很长，几乎就是一个小盆地。只要不是山洪爆发的年份，这条山沟里种的庄稼收成还不错，足够养活这么一个村庄的人，在狼山里也算得上是一块宝地了。

梁友田和萧赣生都到了，赵啸风和他们不算是陌生人，特别是和萧赣生更熟悉。大家免不了客套一番，赵啸风和齐远山被梁友田他们请进了一户人家。这户人家是陈家石沟村里最富有的了，但房屋也是就地取材用石头和黄泥砌起来的，只不过比村里别的人家多几间屋，屋子也大些罢了。

他们进到屋里，主人就开始整治饭菜。萧赣生笑着说：“赵当家、齐教官，你们忙了一天，应该饿了，待会儿我们先吃饭，吃完饭我们再谈别的。你们放心好了，这里很安全，鬼子和汉奸要想到这儿来的话没那么容易。”

梁友田也说：“是啊，在这里一切都交给我们，保证你们的东西不会出差错，明天我们安排人送到你们指定的地方去。我听周国栋说，你们这都是从张朝宗家里弄来的？”

赵啸风以为梁友田有指责他们抢劫百姓的意思，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梁大队长，我们现在到了新地方，今年过冬什么都没有，没办法只好出此下策了。”

萧赣生知道赵啸风误会了，连忙说道：“赵当家，你别误会，梁大队长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随口问问而已。你们这次劫了张家，这可不是下策，是件好事，要不然这么多东西就都给了鬼子汉奸了。”

梁友田笑着解释：“对，对，萧政委说得对！赵当家，你可别往别处想，我就是随便一问，满足一下好奇心。”

这时候门外一声“报告”，萧赣生说了声“进来”，周国栋走了进来。他是来报告赵啸风的弟兄们，还有那几个赶牛车的把式，都已经安排妥了。萧赣生等他报告完毕，笑着对赵啸风说：“怎么样？赵当家的，我们周连长的安排你该放心了吧。”

赵啸风连忙说：“放心，放心，真要好好感谢周连长，今天要不是遇到了你，我们到现在还在山路上折腾呢。”

周国栋说：“谢什么谢，那是正好赶上了，顺便搭把手罢了，要说谢的话，那还要谢谢那些乡亲们。再说了，赵当家的也不是外人，你上次出手救了我们，我还没有谢过呢——那次要不是你赵当家的仗义，哪还有我周国栋的今天。”

梁友田说：“对，我们就不要我谢你你谢我的没完了。周国栋，你和赵当家的既然早就认识，就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周国栋想要推辞，被梁友田一把拉到了凳子上，他说：“坐下，我们又不是开宴席，就是一顿家常便饭而已，你不在这儿吃，出去不还是要吃吗！”

萧赣生附和道：“对，你给我老老实实坐着！”说到这儿，他想起件事，忽然又说，“我差点忘了，上次赵当家的救的是你和单小青两个，去，把单小青也叫来！你们两个好好谢谢赵当家的。”

周国栋答应一声出去了，很快他就带着单小青回到了屋里。

单小青不知道周国栋把她拉到这里干什么，进屋一看大队长和政委都在，有点摸不着头脑，还以为他们有什么任务要交给她呢。

萧赣生招呼单小青坐下，并且指着赵啸风和齐远山两个说：“小青同志，这两位好汉就不用介绍了吧？”

单小青刚进屋时有点不适应屋里的光线，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大队长和政委身上，没有注意赵啸风和齐远山两人。不过她是知道他们两人在这里的，所以也不诧异，点着头说了声：“我认识，上次就是他们救了我和周连长，我该谢谢他们。”

萧赣生说：“谢就不用了，刚才周连长已经代你谢过了。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坐下准备吃饭。我听说过你和周连长的事情，还听说你对战士们讲赵当家的枪法怎么怎么好，说什么你要是有那枪法就好了。我没说错吧？现在赵当家的就在这里，你想要向他讨教可得抓紧机会啦。”

单小青知道政委这是开玩笑，但是上次赵啸风突然拔枪，两枪打穿了那个保安队小头目双耳，留给她的印象太深了。她说：“政委，赵当家的那两枪真是神了，我都没看清他是怎么拔的枪。”

她说到这儿，房东夫妇亲自拿着吃的出来了，于是梁友田就招呼大家先吃饭。

晚饭也就是大葱蘸酱，外加烙饼和玉米面糊糊，还有一碗咸菜和一盆白菜。赵啸风和齐远山今天中午只吃了点干粮，到现在确实饿了，也就不客气，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梁友田和萧赣生等到大家吃了一半，赵啸风他们也缓过劲来了，这才很随意的和他们说起话来。赵啸风知道自己刚才吃得有点急，有点失态了，觉得不好意思。他自己都说不明白是因为什么，想到自己吃相不好看，眼睛就不由自主瞟向了单小青那边。哪知道他不看还好，一看却看到单小青也在看他，连忙低下头对付起手里那小半张烙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