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2）

堆放军火物资的营地里发生大爆炸，整个营地果然如赵啸风他们预计的那样，陷入了一片混乱。赵啸风和齐远山两人先退，当爆炸发生时已经快要到安全距离之外。黄怀忠和张富贵两人事先有准备，都带了布条搓成的细绳，把它穿在手榴弹的拉环里，离开一段距离再一起拉动绳子。可是他们的绳子都不长，也就十几米，要是再长的话就可能在拉动的过程中受到外力阻碍，导致拉不动或者干脆拉断绳子的事发生。

他们拉了手榴弹拉弦，然后用上了全力拼命奔跑，在不到四秒钟的时间里，只能跑出二三十米远。堆放的榴弹和手榴弹产生殉爆，首先是那些八九式榴弹，然后才波及手榴弹。这些弹药全被引爆的时候，他们两人只不过在四十米外，猛烈的冲击波将他们狠狠地扫倒在地。

他们两人很幸运的躲过了这一轮冲击，身上就像被什么东西砸得很痛，但感觉还能活动，于是在冲击波刚平息一点之后，两人挣扎起来继续向前跑。天空中不断有东西掉下来，他们根本没时间去管掉下来的都是什么东西，会不会被砸到完全凭运气了。

他们的运气还不错，很快跑到了百米开外，和赵啸风及齐远山，还有那两个充当哨兵的弟兄会合了。他们两人看到赵啸风嘴巴张合着，好像是在问他们有没有伤到，他们这才发现自己什么都听不见。

营地里的爆炸停息了，但还有什么东西在燃烧，火光不算大，也已经足以把他们的身影显露出来。他们不敢逗留，马上向远处跑去。可是当他们跑了没多远，眼睛也重新适应了黑暗的时候，却发现东南方向小山头上的树林里冲出了一彪人马。这支人马有多少看不清楚，影影绰绰的好像还不少，前进的方向正好遮断了赵啸风他们朝东边去的退路。

赵啸风他们往东退走是最安全的，用不了绕多大的圈子，就可以进入山林。现在这条路被切断了，他们也不能朝北跑，北边是皇协军的大本营，情况不明，万一被皇协军撞上就不妙了。赵啸风当机立断，决定朝西南方向跑，西面虽说有个魏岗镇，毕竟离这里有好几里地。

他们白天一路往北，注意力全在鬼子和皇协军身上，没有时间对魏岗镇这边进行探查。赵啸风根据自己对白家的了解，觉得他们和鬼子貌合神离，魏岗镇白家应该不会出兵掺和。

他们掉头向西南方跑的时候，小山上林子里的皇协军回过味来了，立即有约一个排的人冲下山，迎着赵啸风等人的前进方向兜了过去。赵啸风他们由于是先向东跑，现在转向，一来一回浪费了不少时间，眼看着就要被山上下来的皇协军拦住。他们只能偏向北一点，差不多就正对着魏岗镇的方向了。

夜间在复杂地形下奔跑，皇协军显然不是赵啸风他们的对手，小山上下来的皇协军虽然跑动的距离比赵啸风他们短，也还是慢了一步，被赵啸风他们冲了过去。但这些皇协军并不放弃，在侧后方紧紧跟着，一路追了上来。

赵啸风他们人少，又忌惮后面别的追兵赶上来，不敢和皇协军纠缠，边打边走朝魏岗镇的方向跑去。没有多久，魏岗镇就出现在了他们的右前方。眼看离魏岗镇只剩两三里地，赵啸风他们只好冒着被皇协军赶上的风险，强行向左前方拐了过去，想要在追兵之前进入那里的山林之中。

赵啸风他们到此时还没有人伤亡，只要再跑过一里多地，就可以到达山林边缘。他们只要能够到达那里，就基本上安全了，夜间的山林是属于赵啸风和他的弟兄们的。可是就在此时，他们的右前方，从魏岗镇那边有一拨人马向这边扑来。

魏岗镇方向过来的人胡乱鸣着枪，听上去人数还不少，他们的出现，让赵啸风等人的处境一下子变得险恶到了极点。赵啸风只好指挥手下，冒着被子弹打中的危险，继续向不远处的山林冲去。

魏岗镇方向过来的，正是白家的人马，带队的是白起元。刘成基到白家和白起龙做交易的时候，说好是不让白家的人到第一线的。但是他回去之后仔细想想，觉得拿到手的好处实在太少，为了让白起龙以后知道轻重，他再次来到了魏岗镇。

刘成基再次进白家，是来让白家派人上阵的。他说皇军逼得紧，为了糊弄一下日本人，要白起龙派出一个中队，在魏岗镇南和东南一线警戒。他说这已经是他从山岛那里替白家争取到的最低条件，任务是防止八路军从那里突围，另外也顺带着保护皇协军补给营地的侧翼安全。

白起龙还是不答应，正在那里和刘成基打着太极拳，白起元闯了进去，自报奋勇愿意带一个中队去执行这个任务。如此一来，白起龙十分被动，再也抵挡不住刘成基的压力，只好同意由白起元带一个中队外出驻守和巡逻。

白起元这两天一直没有什么事，他也认为八路军不会从这边突围，因为这边有魏岗镇，还有张官庄横亘在那里，要想冲过去没那么容易。今天夜里他早早就躺下了，正在那里后悔揽了这么个任务——什么事都没有，弄得他既不能吃喝，又不能嫖赌，实在没劲透了。

远处响起的爆炸，把白起元从行军床上震到了地上。他连忙跑出帐篷查看，知道那是有人炸了皇协军的军火。接下去，他又听到那边有枪声一路向这个方向过来，听上去追击的一方是皇协军的人，全是清一色的三八大盖。再听被追击的一方，应该就是使用几种长短枪的一方，似乎人数很少。他觉得这是露脸的机会来了，连忙带着六七十个手下，向枪响的方向赶去。

白起元是本地人，对这一带的地形了如指掌，十分清楚逃跑的人这是想要逃进山去。他也很清楚要想进山，按照目前逃跑的人逃窜的方向，最可能的路线是走哪一条。他带着手下直奔山林和逃跑者所在方位的中间，果然被他迎头兜了个正着。

赵啸风一看情况危急，立即让齐远山和弟兄们冲进林子里，他则和谷满囤两人拼命阻击白家的人。他们两人出来之前，带的都是“快慢机”，到了这时候，两人交替打了两轮连发。“二十响”打连发，虽然准头差点，但是在近距离上，顶得上一挺小机枪。两人各四十发子弹“突突”出去，效果如何不得而知，但还是把白家的人马暂时阻了一阻。

齐远山和三个弟兄趁这机会冲到了山林边缘，随时可以逃进林子里，那样就安全了。他们没有离开，到了安全地带以后，马上回过头来想要掩护赵啸风他们两个撤退。但是赵啸风撤退的路线，已经被白家的火力控制住了，要想冲过这几十米的距离，难度比齐远山他们冲过去的瞬间大了许多。

这时候，张富贵看到赵啸风他们情况危险，情急之下犯了个错，他一边向白家的人射击，一边大声叫着：“当家的！满囤！你们快冲过来！快呀！”

他这么一叫，齐远山想要阻止都来不及，那边的白起元也听到了。白起元猛地一震，他想到现在叫做当家的只有李天福了，除了李天福，要么就剩下赵啸风。他猛地惊醒——对！这个当家的就是赵啸风！那边喊叫的还有一个叫‘满囤’，应该就是跟赵啸风上了山的谷满囤了！

白起元一下子来了精神，大喊大叫指挥手下将赵啸风围了起来，同时让手下插到赵啸风和他的同伴之间，彻底切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

这时候，皇协军的那个排也赶到了，排长想要让白起元的人让开，白起元说什么都不答应，硬是把这一排皇协军阻隔在了身后。不过有了这一个排的皇协军，赵啸风被围得更严了，完全没有了突围的希望。

赵啸风这边此时反倒平静下来，白家的人不冲到很近他们不开枪，一旦开枪就必定打中。齐远山那边人虽少，但拼了命的向这边突击，枪也打得很准，可是冲不破白家人的包围圈。

白起元看到自家不断有人伤亡，他让手下停止射击，然后向赵啸风这边喊了起来：“赵啸风！你听着！我知道是你！你要是个爷们就放下枪走出来，不要连累别人丢了性命！”喊完了他又转向林子那边喊道，“林子里的弟兄们听着！我只要赵啸风一个人！别的人都可以走，我绝不为难你们！”

齐远山那边有人大声骂道：“放你妈的屁！我们不怕死！你们他妈的谁敢对我们当家的不利，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他！”

这时候，赵啸风的声音响了起来：“白起元，你说话算不算数！”

白起元听出了确实是赵啸风的声音，一下子兴奋起来，他大声答道：“当然算数！只要你放下枪走出来，其他的人都可以离开，我绝不食言！”

赵啸风喊道：“好，你让他们都走，不许开枪，他们离开以后，我就放下枪跟你走！”

齐远山那边的弟兄还有赵啸风身边的谷满囤都喊了起来，不愿意赵啸风这么做，表示他们都不会走，要死死一块！

赵啸风大声喊道：“弟兄们！远山！你们都听我说！要是你们还把我当成你们的兄弟，当成你们当家的，就马上离开，以后再为我报仇！要是你们不听我的，我现在就先死在这里！”说着真的用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把谷满囤吓得不轻，但又不敢妄动。

又僵持了一会儿，赵啸风终于说服了齐远山，让他答应了带着其余的弟兄离开。赵啸风对白起元大声喊道：“白起元，现在我留在这里，我会大声喊话，让你知道我在这儿，你让我的弟兄们走。等他们离开了，我就放下枪跟你走！怎么样？答不答应？”

白起元喊道：“好！我答应你，你让他们走吧。不过你要说话算数，等他们离开后就跟我走！”

赵啸风喊道：“好，我说话从来算数！现在我开始喊了！你让你的手下让开路，让满囤走！”

白起元大声答应了。但是皇协军的那个排长不答应，插进来喊道：“白副大队长，不行！这些人谁都不能走！都得留下！谁不投降就格杀勿论！”

白起元大声冲那排长吼道：“你他娘的敢说个不字，我现在就一枪毙了你！滚！让你的人别动！谁敢乱动我对谁不客气！”

那排长看看白家的人比自己的手下多出了一倍，还真的害怕白起元动真格的，只好忍下了这口气，让手下把枪口低了下来。

白起元又喊道：“好了，赵啸风，你现在开始喊吧，让你的人都走。”

赵啸风对谷满囤低声说：“满囤，你快走，出去以后告诉齐教官，就说白家的人和我是私人恩怨，我不一定有事的。你告诉他，我的命是命，弟兄们的命也是命，别硬拼。要是我真的有什么不测，你告诉齐教官，让他想办法给弟兄们寻一条正道走，打家劫舍当土匪终究不是个头。走吧。”

他说完这些话，再不理谷满囤，对着白起元的方向一声连一声的喊了起来——“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谷满囤流着泪，站起身一步一回头地朝齐远山那边走去。白起元的手下果然没有开枪。等到满囤的身影消失在林子里，白起元的人紧紧地把赵啸风围了个严严实实。白起元喊道：“赵啸风，你的人我放走了，现在你该走出来了！”

赵啸风扔掉了枪，慢慢站起身来，等着白起元的手下过来给自己上绑。白起元得意洋洋押着赵啸风向魏岗镇去了，齐远山和弟兄们跟了一段路，没有下手的机会，到了魏岗镇附近，他们只好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