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2）

白起凤会打枪，而且枪还打得不错，但她平时极少有带枪的习惯。上次从张官庄回来的时候遇险，她开始在离开镇子外出的时候带枪了，不过在镇子里还是不带枪的——她嫌那么大的一块铁疙瘩放身上太沉。

她得到周立广的回音，同意调开手下，让她去见赵啸风一面。她收拾了一下，不知道是为什么，鬼使神差般的还描了描眉，涂了点很少使用的唇膏，然后才走出了房门。她刚走了没多远，想起了什么，又回到房里，找出了他的那把小手枪。她还特意检查了一下子弹，然后揣到裤兜里，这才又出门朝看押房的方向走去。

看押房门口果然没有哨兵，她走了进去，见里面也没有值班的。看押房里这几天没有别人，现在就关了赵啸风一个，白起凤进去以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木板床上的赵啸风。

她看了看牢房的门，见上面是下了锁的，就朝进门处值班的人坐的地方看去，看到一大串的钥匙就挂在墙上。她连忙过去摘下钥匙，来到赵啸风的牢房外，没试几把就打开了铁链上的大锁。

赵啸风还是坐在那里，默默地看着白起凤做的一切，脸上的表情有些疑惑，不知道她打开牢房是要干什么。

白起凤踏进了牢房，牢房不大，她一走进去，就和赵啸风隔着没几步路了。在来之前，她想到有许多话要问赵啸风，也有好几个消息要告诉他。但现在面对赵啸风，她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了。她嚅嗫了半天都没能说出几个完整字来，反倒是赵啸风先开了口：“你来干什么？”

白起凤平日里伶牙俐齿，可是这时候却变得笨嘴拙舌，赵啸风的问话很平和，就像是两个熟人偶遇一般，她却有点结巴了：“我……，我没事，我……，我来看看你。”

赵啸风笑了，说道：“不用。你也别有什么不好意思之类的想法，我既然落到你们白家手里，该怎么办都可以，这和你没多大关系。你走吧。”

赵啸风说完就把两条腿盘到了床上，脸向着一面墙不再理她。白起凤有点生气，也有点急了，忽然之间好像下了决心。她朝牢房入口处看看，那里还是没有人出现，于是掏出手枪朝赵啸风手里一塞，拉着他说：“你拿着它跟我走，快！”

赵啸风有点糊涂了，不过看到白起凤不像是在演戏，她的焦急都摆在脸上，不像是装出来的。他没有反抗，拿上了枪，被白起凤拖着朝看押房门口走去。

他们到了看押房的门外，外面的哨兵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白起凤拉着赵啸风就跑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

看押房对面的巷子里，还有从正院过来的月亮门后面，都有周立广的手下在那里藏着。他们都看到了白起凤和赵啸风逃跑，但是看到周立广并没有任何表示，他们也都没有行动，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人消失在那条巷子里。

白起凤和赵啸风跑进去的那条小巷子，其实是条死胡同，进去以后除了原路退回是绕不出来的。赵啸风虽说对白家有所了解，但是也不知道这条胡同的底细，只是跟着白起凤跑。

他们来到了一个三间小屋子围成的天井里，没路可走了，赵啸风看着白起凤的身影没有出声。白起凤推开了其中一间小屋的门，里面黑通通的什么都看不见。她先进去，在里面摸索了一阵，赵啸风在外面只听到里面有东西被翻动、被推倒的声音。很快，白起凤在里面喊道：“你快进来，过来帮我一把。”

赵啸风摸着黑小心地朝里走去，没走进多少路，就感到朝前伸着的左手摸到了人。他受惊一般把手缩了回来，但是白起凤回手一把，捞住了他的胳臂，把他朝前拖去。前面的地方很小，两边都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占满了，赵啸风被拉得和白起凤两人贴到了一起。只听白起凤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快帮我把这个木头架子推开。”

赵啸风**找准了部位，然后用力把木架朝一边推去。木架推开以后，赵啸风摸到了一扇窗棂，同时感到了一丝风从那扇窗棂里吹来。他没再等白起凤说话，抓住窗棂的格子猛地一推，居然被他推开了，外面的光线比里面要亮了那么一点点，他看到了头顶上方的一条天空。

白起凤跟着赵啸风跳到了窗外，拉着他继续朝前跑。他们这次跑了没多远，又来到了一个天井里。白起凤不再跑了，但是也没进屋，而是来到了一棵树下。她对赵啸风说：“你从这里上去，在房上顺着这间屋的屋脊朝前走，就能翻上围墙了。这里的屋子都是放东西的，没有人住，从这里的围墙上跳出去，那条巷子也很僻静。你只要到了围墙外面，就能自己找到路了——你应该知道怎么避开我哥的手下吧？”

赵啸风摸了摸那棵树，觉得足够粗了，正想要上树，又回头对白起凤说了句：“谢谢你了，你不会有事吧？”

白起凤听到赵啸风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还能想到她的处境，不觉心头一热。她说道：“你不用替我担心，快走吧。北面的寨墙上夜里没几个哨兵，你应该能找到空隙逃出去，只是你不到万不得已别开枪，别再多伤到我家的人。”

赵啸风再次说了声“谢谢”，然后按照白起凤的交代，果然没费什么周折来到了白家高墙外。到了墙外，他对地形就熟悉了，一路朝北面跑，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

这时候白起元已经得到监视看押房的白永兴手下报告，知道白起凤放跑了赵啸风，他连忙带着人朝他们两人逃跑的方向追去。

他们追了一段路，花了点时间才弄清楚白起凤带赵啸风走的是哪条路线，而这时候赵啸风早就隐没在镇上错综复杂的巷子里了。白起凤这时候也出现在白起元的眼前，但是任凭白起元如何暴跳如雷，她都是死不开口，不回答二哥的任何问话。

白起元气得快发疯了，就差一点拔出枪来朝妹妹开枪了。闹了一会儿，白起元忽然醒悟过来，他大声对白永兴喊道：“你快去通知弟兄们，要他们在寨墙上加派人手，给我牢牢地看住几个寨门，不要放任何人出去！”

白永兴答应一声，还没有转过身去，就听到另一个声音传了过来：“等等！谁都别动！白中队长，你再带人给我在宅子里里外外搜一遍，先保证大宅里的家眷们平安最要紧，别的都往后放一放！”这说话的正是白起龙。

白起元大声抗议：“哥！你这么做是在放虎归山！赵啸风早就跑出大宅了，寨墙上的把守再不加强，他就会跑掉的！”

白起龙斩钉截铁地说：“都听我的，白永兴，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白永兴看看白起元，又看看白起龙，心中当然明白这两兄弟里面是谁说了算。他答应一声，不去看白起元朝他投来的愤怒的目光，招呼手下的弟兄去搜索大宅去了。

白起龙又命令跟在他身边的周立广：“周中队长，你也带着人到四下看看，约束一下弟兄们，别再弄出太大的动静来。老爷子年纪大了，受不起惊吓，叫弟兄们别再胡乱放枪，让他老人家睡个安稳觉。”

周立广领命出去了，他一路走着一路暗笑——这个大队长说话也不想想，又说是要大家动静小一些，怕再惊扰了他爹；又让白永兴在大宅里折腾，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赵啸风按照白起凤说的，一路朝镇子北边跑。他知道那边由于面向着张官庄方向，平时确实防守相对松懈得多，或许有空子好钻。但是他到了镇子北面，看到的情况却不是想象的那样。镇子里白家大宅闹哄哄的这么一阵子，早就有人把这件事通知了四周寨墙上守备的弟兄。白起龙平时御下甚严，没事的时候什么都好说，一旦有事的话，他会铁面无情。弟兄们知道白家大宅出事了，立即惕怵起来，没等大队长、中队长的命令下达，那些小队长和班长们，就已经加强了寨墙上的人员。

赵啸风在寨墙附近游动了许久，始终没有找到可以利用的空隙和弱点。眼看天倒快要亮了，他知道自己天亮之前很难逃出镇子了，于是就敲开了一家人家的门。

这户人家以前和赵家的关系不错，曾经受过赵家的恩惠。由于赵啸风的爹娘都不愿意张扬，这户人家没有对别人说起受赵家恩惠之事，把感恩的念头放在了心里。赵家对乡邻们都不错，所以也没有人觉得这户人家对赵家有何不同。

现在赵啸风情急之下，就想到了这户人家。这户的主人看到是赵家少爷上门求助，果然尽全力帮他，镇上的人也确实不大会怀疑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