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4）

赵啸风带着突击队潜入东柳庄，把张继业的团部搅得一团糟，要不是那个通讯参谋压在枕头下的手枪是上了膛的，连张继业本人都可能丢了命。张继业清点完损失，发现死伤的官兵不少，还丢了一部电台，直把他气得差点憋过气去。

他对死伤的官兵并不十分痛心，丢掉一部电台也不算大事，但是东柳庄内外一个营的兵力，居然让这个赵啸风的突击队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一点让他异常愤怒。他狠狠地责罚了被赵啸风摸进庄来的路线上，那些失职的官兵，同时调整了部队的布防，再不敢对八路军掉以轻心。

整顿好了东柳庄的防务，他又检视起了自己的队伍，深感手头这支队伍的战斗力实在不行。同时，他也感到自己的实力太小，队伍该好好扩充一下才行。要扩充实力就牵涉到一件事，就是人还不难找，那些在战乱中失去了生计的，被饥饿所迫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中的不少人为了吃饭是会当兵的。少量扩兵日本人默许了，山岛甚至还给补充武器，但要是队伍扩充得太快，估计山岛是不会答应的。这样的话，新兵的粮饷和武器就不好解决了。

张继业现在和汤正祥尿不到一块儿去，他的这个上司甚至在暗中窥伺着，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吞掉他的这个团。他现在又和狼山的八路结下了仇，再加上一个汤正祥，他必须要扩张自己的实力，否则不但自身难保，家中的财产也会成为别人的囊中之物。

他想来想去，别无好法子，只有自家出血，想办法到县城范围之外去购买一批枪支弹药了。他投靠鬼子以来，搜刮了一些民脂民膏，存下了一笔不小的钱财。但是要想买到好武器，自己的这点钱还不充足，于是就想要回家去，让自己的爹帮衬一笔钱了。

他还不能马上就回家，汤正祥约好前来，时间就在今天。他不知道这个顶头上司来找自己会有什么事，不过估计不会有什么好事。自己并非汤正祥的嫡系，在暂二旅内部是受到排挤和打压的，他要扩张实力，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为了防止被汤正祥吞并。

张继业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汤正祥的来意，最后他估计这次汤正祥屈尊纡贵到东柳庄来，很可能和狼山八路军的势力扩展到了汤旅另两个团的地盘有关。他打定主意，如果汤正祥是为了此事而来，是为了让三团协助一团和二团防备八路，那么一定要乘机狠狠敲上他一笔。如果汤正祥是为了别的事情来，那就要看是什么事了，反正不能让自己吃亏。

汤正祥是十点多一点的时候进的东柳庄，张继业摆足了排场迎接，一顿丰盛的宴席那自然是免不了的。这次汤正祥在电报上没有说明来多少人，张继业准备虽然已经比较充分，但等到汤正祥一行露面，他才知道自己的准备还是不够了一点。

东柳庄也算是个大镇，要临时采购一点吃的喝的，还不算是件犯难的事。让张继业有点措手不及的，是汤正祥带来的随行人员——汤正祥的随员中，不但有参谋长武南鹏，副官谢振霆，情报处长钱盛昌，一团长姜圣才等人，差不多是整个旅部的要员。他还带了两个女的，其中的一个“副官”张继业见过，知道她是汤正祥的情妇，叫做舒芸，空挂了个上尉军衔，其实除了枕席伺候以外什么事都不干。至于另一个女上尉，张继业不认识，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只是看着比舒芸还要漂亮不少。

张继业对女色倒是并不贪恋，他和夫人也是两年多以前才结的婚。他夫人是从北平逃出来的学生，年龄比他小了七岁，原来也是出身世家，很漂亮，也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他们婚后感情很好，夫人毕淑芳有家难回，一直跟在丈夫身边。今天旅长带着女人来，张继业作为主人一方，自然也要考虑安排女的相陪。

陪伴汤正祥的“副官”舒芸，毕淑芳出面倒也相宜。但是另一个女的不知道什么来路，军衔却还不低，汤正祥和参谋长又不做介绍，这让张继业不太好安排。好在自己的妹子正好在这边，虽说军衔低了一点，但是她是自己的亲妹妹，也就勉强抵得过对方了。

酒宴开始以后，上来免不了是一通推杯换盏，口不对心的客套。直到桌上杯盘狼藉，大部分人面红耳赤，这才渐渐谈到了正题。

参谋长武南鹏对张继业说了他们这次的来意：狼山的八路军独立大队日渐活跃，其游击区已经扩展到了清河县的范围之内，对汤旅一、二团的防区构成了直接的威胁。为了更好地对付八路军的威胁，汤旅长决定亲自过来，和张团长面商今后两方互相之间的联络和协同作战。

武南鹏说目前旅部方面和张团之间，在防区上有一个十几二十公里的缺口，这个缺口靠张团的兵力难以弥合，而旅部那边的两个团，暂时也没有这个能力。这个空白区域，常常被八路军用来对付汤旅和三团，因此有必要加强双方之间的协同，首先当然是情报共享，然后再考虑共同对敌采取军事行动。

张继业沉吟着没有马上接口，大家又喝了一轮酒，到底还是武南鹏有求于人，首先绷不住了。他看了看汤正祥，然后对张继业说：“张团长，你我以前虽说不是一支部队的，没有共过事。但现在我们都是在吃皇军的饭，应该是一荣共荣、一损俱损，我们应该合作才能生存。张团长，我们也不用绕来转去的说废话，来之前旅长已经有过交代，只要张团长愿意积极合作，旅长在军饷和武器弹药等物资的补充上，也会给三团相应的补偿。”

张继业等的就是武南鹏最后这句话，他显得很淡定地说：“参谋长说哪里话，你我同属一支队伍，就像兄弟一般。旅长能如此高看张某，我也不能不识抬举。没说的，只要我团的供给有了保证，我没了后顾之忧，一定听从旅长和参谋长的指挥，共同对付我等的大敌——八路军。”

汤正祥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一直没有出声，到了这个时候，他知道该他表态了。他心中非常明白，这个张继业不见兔子是不会撒鹰的，于是说道：“张老弟，既然你如此深明大义，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你我虽然名义上是上下级关系，但我从没有把老弟当作下属对待，我一直在心里把你当作兄弟，所以请老弟也把我当兄长就是。参谋长已经列出了你团所需的物资，我也批准了。东西都已准备好，等会儿参谋长会把清单给你，要是老弟认为可以，我回去以后马上就把清单上的东西发给你。至于我们如何加强联系，待会儿也由参谋长和你商量。好了，这件事就不说了，我们还是喝酒。”

张继业听汤正祥如此说，知道这件事也确实没什么多说的了，反正等会儿看过清单再说。他不怕汤正祥言而无信，只要东西不到手，他是不会理睬他的，相信汤正祥也明白这一点。

酒宴散了以后，张继业和汤正祥及武南鹏喝着茶，开始商量起了合作的事。到了这个时候，张继业才知道那个女上尉，原来是暂二旅情报处的行动队长，名叫林雪萍。

张继业看着这个年轻貌美，又透着一丝精明的女军官，心中猜测着她在汤正祥部没有归顺日本人之前，是不是军统的成员？他自己的团里，一直都是对军统防得很严的，在投降日本人之前，他只要发现谁是军统人员，都会用各种手段将这些人清除掉。当然，他清除军统人员的手段，一般都是很和平的，大多都是用钱收买，实在不行，才会用上逼迫的手段，逼其自行离开。

他在抗战开始的时候，团里明面上的军统成员，也就只有参谋长黎曼堂一个。这个黎曼堂的行为，倒是并没有发现对其不利的地方，因此也就容忍了他的存在。现在他这个团还有没有别的军统成员，他不知道，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急于将这些人清除掉——黎曼堂曾经有意无意的提醒过他：即便是投了日本人，也还是留条后路的好。

武南鹏要张继业部指派一个人，和旅部的情报处随时联系，互相交换情报。旅部指定的人就是那个女中尉林雪萍，张继业这边指定谁，一时让他颇费思量。还是参谋长黎曼堂建议：三团可以让张静芝担当此任。

这个建议倒是很合张继业的心意，自己的妹妹不会生二心，和旅部打交道，无论是明的还是暗的，有张静芝在中间穿针引线，他非常放心。他同意了这个安排，武南鹏也没有异议，事情就这么定了。

张继业对黎曼堂的建议很满意，进而觉得这个黎曼堂很识趣，是个可以共事的人。他不知道妹妹的想法如何？就征求张静芝的意见，并且想好了一套说辞，准备万一张静芝不答应，就用来说服她。没想到他对张静芝一说，张静芝马上答应了下来。

张继业哪里想得到，自己的妹妹对这个安排是求之不得。他并没有像黎曼堂那样注意过妹妹，从来没有对张静芝有过怀疑，张静芝这么爽快的答应，他除了高兴没有别的想法。

张静芝就不同了，她一直不满自己只是个“联络副官”，根本接触不到三团的核心机密。现在好了，她不但有了实权，可以名正言顺了解哥哥的三团的机密，还可以了解到不少暂二旅的情报。她现在虽然和上级失去了联络，但她相信上级是不会放弃她的，早晚有一天，她可以恢复和上级的联系，并且向上级提供有用的情报，为抗战出一份自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