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4）

锁柱见到梁友田和萧赣生，天都已经黑了一会儿了。他把鲁大山受了重伤在椿树沟养伤，以及他听到和见到的有关麻虎峪的事，全都对他们说了。

萧赣生告诉锁柱：有关麻虎峪“山神爷”遇难的事，他们都已经知道了；他们也知道小嫚被抬进了城，但是不知道她现在如何，已经派人前去侦察。

萧赣生说：“我们一直不知道鲁大山去了哪儿，曾经听到过一点风声，说他和鬼子交火，和鬼子同归于尽了。那些传这话的人我们也找过，但他们都只是道听途说，谁都说不清鲁大山到底是在哪里出事的，更不知道鲁大山到底死了还是活着。我们想了不少地方，也找了一些村庄，就是没有想到他会被你们救到椿树沟去了。”

锁柱说：“我们听说县城来了个鬼子大官，手下有一帮人很厉害。大山哥是山里最好的猎手，从来没有失过手，这次也在鬼子手里吃了这么大的亏，而且还是在山里。我们怕风声被鬼子听到以后进山来找麻烦，所以不敢告诉任何人，就等着大山哥养好了伤，再让他回麻虎峪去。哪想到麻虎峪倒先出事了。”

梁友田问道：“你说鲁大山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能确定你的伙伴傅冬生不会把小嫚和‘山神爷’的事告诉他吗？”

锁柱肯定的说：“不会，冬生哥和我商量的时候，也说这件事一定得瞒着大山哥，要不然他会去找小鬼子拼命的。大山哥伤还没好透，现在刚能下地走动走动，去找鬼子肯定不行。我们都明白这一点，不会告诉大山哥的。我们怕的是附近的乡亲或者猎户到椿树沟来，不小心会说漏了嘴，那事情就麻烦了。就为了这个，我娘让我找到冬生他爹一说，冬生他爹就让我找你们来了。”

梁友田赞许地拍了拍锁柱的肩膀，说：“好，这件事你们做得对，现在你先去歇一会儿，吃点东西。我和政委商量一下，再告诉你接下去该做什么。”锁柱点了点头，梁友田大声喊道，“警卫员！”警卫员应声进了屋，梁友田吩咐他，“你带这位锁柱兄弟去休息一下，叫厨房给他弄点吃的，他晚饭都还没吃呢。”

锁柱跟着警卫员出去了，梁友田点上一颗烟，问萧赣生：“老萧，这件事我们该怎么办，你有什么想法？”

萧赣生马上回答说：“我想我们第一件事就是到椿树沟去，把麻虎峪发生的事告诉鲁大山，同时一定要劝阻他冲动之下去冒险。最好是能够说服他跟我们走，到我们的地盘上来养伤，也好随时商量下一步的事情。第二件事，我觉得应该派人进城去侦察，同时也让我们的情报站密切关注此事，尽一切可能弄清小嫚现在的状况。要是小嫚还活着，那我们就要设法营救。至于其它的事，我现在还想不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了。”

梁友田表示同意他的意见，并提出来由谁去和鲁大山见面。萧赣生说：“还是由我去比较合适，别人去恐怕劝不住鲁大山。老梁，家里的事就由你多辛苦一些了，我想赶早不赶晚，明天天一亮就和锁柱一起到椿树沟去。这件事拖不得，要防止发生什么意外。”

梁友田说：“好，我同意。老萧，你这次把赵啸风带上，再带上突击队的一部分人。赵啸风和齐远山都很想把这个鲁大山收进突击队里，你带上赵啸风，他和鲁大山说话，效果不一定会比你我说的差。老萧，这鲁大山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你们一定要保护好他，尽量争取他。”

他们又商量了一些细节问题，萧赣生就把锁柱叫了过来，说明了天亮和他一起回椿树沟。锁柱很高兴，跟着警卫员回到安排给他住的地方去了。萧赣生则连忙让通信员去把赵啸风找回来——他和突击队的一部分人，住在邻近的村子里，离得并不远。

梁友田也闲不下来，他马上找来有关人员，安排人连夜赶路，一路侦察员单独进城侦察，打探小嫚现在的情况；另外还派人前去和情报站联络，要他们也配合打探这方面的消息。安排好这些事情以后，他又通过电台和相距比较远的齐远山取得联系，要他带领余下的突击队员们，连夜回到大队部所在的地方来，有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们去办。

萧赣生带着赵啸风和他的四个队员，天还没有大亮，就由锁柱带领赶往椿树沟。他们一路上马不停蹄，趟着厚厚的积雪赶路，十几里的山路少有人行，积雪漫过了脚踝。有些背阴兜风的山沟里，积雪更是深及膝盖，他们用了两个多小时，就赶到了椿树沟，差不多人人都滚成了一个雪人一般。

鲁大山正在屋外活动手脚，看到锁柱领着萧赣生和赵啸风等人出现在面前，很有些吃惊。他再一想，觉得这大概是锁柱和冬生为了他的安全，这才去向八路军讨的救兵。这么一想，他从心里感激冬生和锁柱他们，也感激赶来的萧赣生和赵啸风，倒也没有往别处去想。

鲁大山热情地迎了上去，萧赣生和赵啸风随他进了屋，大家坐定，鲁大山这才从他们几个人的脸上，看出了一点端倪。他看到所有人，包括先前还若无其事的冬生全家，脸色都凝重起来，隐隐就有了一种不大好的预感。他也笑不出来了，有些忐忑的问道：“萧政委，啸风老弟，你们咋到这儿来啦？”

萧赣生知道事情早晚都得说，于是斟酌着字句开了口：“大山，我们今天来确实是有事找你，不过等我把事情说了以后，你一定要冷静，有什么事我们一起商量着办。好吗？”

鲁大山有点不解地看着萧赣生，又看了看赵啸风，不安的感觉更重了。他急迫的点了点头，说道：“好，我听你的，你说吧。”

萧赣生这才把鬼子突袭麻虎峪，“山神爷”被杀，小嫚生死不明被抓回了城里，所有已经了解到的情况都对他说了。原以为鲁大山听了这个消息，一定会暴怒，会抓起枪就要去报仇，去解救自己的妹妹。哪知道他只是在听说小嫚现在在城里生死不明的时候，紧握的拳头在炕沿上重重的砸了一下，其余的时间里都还算是平静的听完了一切。

萧赣生说完了，看到鲁大山脸色铁青，双拳紧握，眼中露出一股浓烈的杀气。他连忙放缓了语气说：“大山，大山……,”连叫两声，这才把鲁大山的目光唤了过来，他接着说，“大山，你一定要冷静一点，千万别冲动。这件事我们大家都很难受，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们会和你一起想办法的。”

鲁大山沉默着，眼中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布满血丝，通红通红的，还有他的神情，看上去有点狰狞。他的目光转向了门外，眼神有点呆滞，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但是看他的样子，好像还在听着萧赣生说话。

萧赣生不敢让鲁大山陷入过多的思索中，他马上将话题转到了鲁大山一定会感兴趣的话题——准备如何营救小嫚这一点上。

果然，提到营救小嫚，鲁大山的神思回来了，他开始注意的听萧赣生说话。萧赣生见他注意力暂时转移到了小嫚的身上，就让傅冬生和锁柱等人暂时回避一下，屋里就留下了他和赵啸风，还有就是鲁大山。

萧赣生开始一点点的把鲁大山的思路朝正常的路上引导，他再次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大山，小嫚现在情况还不明朗，不过你先别急，我们大队已经派人前去城里侦察，而且派出去的人还不止一路。请你相信我们有这个能力，一定能打听清楚小嫚的下落。为了更好地救小嫚，我们要先商量一个万全的办法，你先听我说。”

鲁大山听他这么一通话，脑子里清晰了起来，已经能够冷静地听他说下去了。他没出声，但是点了点头。

萧赣生继续说着：“大山，小嫚是先被鬼子抬到魏岗镇白家，在那里经由白家的郎中初步救治过，然后才被抬进城里去的。鬼子在魏岗镇没有多停留，张官庄连进都没有进去，这说明鬼子还想留着小嫚，用她来做点文章，比如说和你谈谈条件什么的。所以，我们分析认为，小嫚的伤势只要能够救治，鬼子至少在目前是会尽力救治的。小鬼子虽然不是东西，但他们的军医却比县城里所有的医生和郎中都好，他们药也多，有他们出手，反倒比我们自己想办法来得更有把握。”

鲁大山听萧赣生这么一说，想想也确实这么个理，心中又平复了一点。不过他不知道小嫚伤得到底如何？心中还是非常不安。

萧赣生明白鲁大山此时想的是什么，他继续说着：“大山，现在小嫚在鬼子手里，这已经是没办法改变的事情，再着急都没有用。我们现在只有冷静地分析判断，了解了实际情况之后再有针对性的想办法，盲目的出手于事无补，反而可能害了小嫚。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鲁大山到此时完全被说服了，他又恢复了一大半作为一个优秀猎手所具备的冷静头脑。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嗓音有点变调，但是还算平稳，这让萧赣生和赵啸风都放下了心。

萧赣生接着就小嫚可能的情况作了分析，也提出了一些相对应的措施。所有这些都是一个目的——鲁大山必须放弃独自进城救小嫚，或者是单枪匹马去找鬼子报仇的想法和做法。

萧赣生说：“大山，‘山神爷’是我们都尊敬的长者，他的仇不能不报！小嫚是你的妹妹，也是我们大家的姐妹，救她和替她报仇，也都是我们大家的事情！这件事独立大队不会放任不管，我们希望你能接受我们的帮助，和我们一起向鬼子讨还血债。大山，你也看到了，鬼子杀了那么多中国人，这笔账绝不是哪一个人的账，而是全体中国人的。我们并没有强迫你加入八路军的意思，只是想要帮上忙，人多力量大，我们一起想办法，小嫚被救的可能就会大得多，为‘山神爷’报仇也一样。”

鲁大山这次倒是听进去了，他明白萧赣生说得对，如果小嫚还活着，要想救出她来，有独立大队的帮助，可能就会大许多。他点着头答应了萧赣生的要求。

最后，萧赣生向鲁大山提出，要他和他们一起，回到根据地里去。他说那样可以及时知道侦察员带回来的消息，也方便大家随时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鲁大山也同意了。赵啸风的队员帮忙扎了付简易担架，抬上鲁大山离开了椿树沟。鲁大山知道这是他们的好意，也是为了让他保存体力，他为了能尽早替爷爷报仇，尽早去救妹妹，没有推辞躺到了担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