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4）

谷满囤带着六个弟兄，找准了鬼子的一个距离拉得比较开的结合部，以一个突然的冲锋，就进到了村里。两边的鬼子眼睁睁看着他们冲了过去，等到调转枪口向这几个人开枪的时候，这几个人已经消失在村子的院墙后面。

铃木马上就知道了这个情况，他让田中彻和几个士兵过去支援，密切关注村外的山林，防止那里再有八路军突然出现。他原先的部署是重点盯防村子西边，因为那个方向才是狼山八路军增援来的地方。他没有想到会有人从东边的山林里突然冒出来，而且看样子来的这几个人战斗力还不低，很可能就是赵啸风突击队的成员。

他将十来名士兵集中在自己身边，随时准备下令向根据地外撤退，而紧跟在他身边的电台报务兵，也做好了准备，可以立刻向野田中尉发出八路军上钩的密报。

那七个突然出现的八路军，看他们的身手绝非一般的士兵，十有八九就是“火狼突击队”的人员。这一点让铃木既高兴又紧张，他等了一段时间，山林里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人影。这让他有点微微的失望，并且据此判断这七个人是得到消息赶来增援的孤立的一个小组，他最期盼出现的“火狼突击队”主力并未赶到这边。

他在失望的同时，却又有点兴奋，他认为只要有突击队的人露了面，那么他们的主力就迟早会在这里出现。他准备好了和“火狼突击队”大战一场，并且准备承受比较大的损失，也要把这个难缠的对手引向野田布下的圈套中去。

铃木和被围的八路对峙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双方就像是有默契一般，互相射击一阵，人员作出攻或守的姿态动作一下，又很快恢复到僵持状态中。

赵啸风带的人马藏在山头上茂密的树林深处，看着村里的自己人和鬼子相持，他非常满意——他所需要的就是消耗掉尽量多的时间。而山下村子外围的铃木，渐渐地回过味来，嗅出了一丝不正常的气息来。

铃木眼看时间竟然已经将近中午，八路军独立大队的突击队即使赶不过来，其他的部队也应该到了，不可能三四个小时过去还不见援兵到来。他弄不明白八路军在弄什么玄虚，思来想去，最后怀疑是八路军在调兵遣将，想要从外围包围自己，然后设法歼灭。

他想到这里，不觉暗自笑了起来。他认为以八路军独立大队的战斗力，即使能够集中三分之一甚至更多的兵力，那也不过区区几百人，想要消灭自己的特战小队那有可能。但是自己的身后不过三四公里之外，还有一支精锐的皇军步兵中队，虽说并未满员，也还是有一百四十余人，装备精良。八路军的独立大队想要消灭掉自己和这个步兵中队，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倒有点希望事实真是如此，独立大队和赵啸风为首的突击队都来对付自己，那才是一场精彩的对决，才是彰显自己才能的舞台。

他想是这么想了，但是为了防止万一，还是决定离开牛背山村，向后退一两公里，和野田的步兵中队离得近一些。

赵啸风远远地看到了铃木的动向，看样子鬼子是要撤退。他立即带着全部突击队员，另外再带上了杨永兴的一个班，向村子边缘的鬼子杀了过去。他之所以要带上杨永兴的一个班，是因为突击队只有一半的人马在这边，为了给鬼子造成突击队全军在此的错觉，就增加了一个普通的步兵班。

铃木看到突然出现的八路军向村子冲来，马上发出收缩队伍的命令，靠近山边的两个小组用最快的速度向村西奔去。铃木看着那些冲下山的八路军，看到他们的人数有二十几人，加上前期冲进村子的那七个八路，正好和“火狼突击队”的人数差不多。

他还看到那些八路明显的比一般的中国军人精悍，无论是战术动作还是队形，都保持得非常合理。但是他也看到这支突击队里，大约有一半不到的人，战术素养要比另一半人稍逊。他觉得就凭这支突击队，就用他的特战队也足可以对付了。但是他生怕这些突击队的身后，还有没有露面的八路主力，他不想冒险。

他收拢队伍以后，马上向西边的山里退去，这一点和上次在陈家石沟几乎一模一样。后面的八路军突击队也是像上次一样，在后紧紧追赶，只是能够觉察到他们和前面铃木的特战队之间，保持的距离更远一些。

铃木带着手下且战且退，队形保持得很好，看得出他们有恃无恐毫不慌张。后面赵啸风的突击队也是顽强地跟随，并不怵前面的“皇军”。双方到了这时候，按理说是都应该明白对方的意图了，却还是装作不知，好像是两个拳击手决斗，互相都知根知底，但是都各打各的。

赵啸风非常清楚：在前面肯定有鬼子的伏兵，铃木的目的就是引自己上钩，然后集中兵力一举消灭狼山八路军的精锐突击队。他为了拖住鬼子，给齐远山进城救人创造条件，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坚韧地牢牢粘住了鬼子的这个诱饵不放。

铃木对身后的这个对手不合常理的举动并不在意，他知道这是因为这支八路突击队的后面，肯定还有一支八路军的主力在跟进。他不意外，也不害怕，反而很高兴——要钓鱼当然是钓大点的鱼更好了。

就这样，两支队伍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向山外运动了好几里地。铃木的小队进入了一条山沟，远远看去，这条山沟很适合打伏击。赵啸风紧张地观察着山谷的情况，为了拖住敌人，他必须要把自己送到敌人的嘴里去，至少也要送到敌人的嘴边，让敌人以为能一口把这支突击队吃掉。

赵啸风采取的办法是前进到山谷入口附近，然后向两边的山梁上派出了尖兵，突击队则并不急于前进，等到尖兵踏上山梁以后，他才带着队伍和尖兵保持在一条线上齐头并进。

赵啸风派出的尖兵很快就发现了山梁上埋伏的鬼子，开枪报了警。这么一来，赵啸风就有理由撤退了，撤退的时候他们所处的位置，正好让鬼子伏兵够得着但吃不上。

铃木这时候已经看到了跟在突击队后面的八路军大队，他今天突袭牛背山，为的就是要消灭八路军的突击队，自然不会轻易放弃。他看到突击队就在眼皮底下，后面的八路军也不多，也就六十多人，于是就下达了全力出击歼灭眼前的八路军的命令。

铃木的命令被坚决地执行了，野田带领的鬼子中队，也是二等师团序列中的部队，战斗力很强。他们的动作非常快，原来一路后撤的特战队，由守反攻的速度更加迅速。但是八路军方面的应变能力也很出色，后面的六十多个八路军，原本就离得远，留给他们的反应时间非常宽裕；一直追在铃木特战小队屁股后面的，又是八路军中的突击队，应变速度极其惊人，一看前面山梁上有伏兵，他们立即反身向后退去。

如此一来，情况和刚才恰好相反，追击的一方变成了铃木和他的队伍；逃的一方则是刚才的追击者——八路军的突击队和他们的支援兵力。

赵啸风一路上追过来的时候，就留意着所经之处的地形地貌。现在他们被鬼子优势兵力追击，他马上就找到了合适的阻击阵地。在他们刚才经过的地方，一路上无非是山梁和谷地为多，他们退了不到两里地，就有一处山梁横亘在他们的退路上。赵啸风立即让突击队占据了有利地形，居高临下阻击鬼子追兵。

赵啸风带来的这一半队员，基本上都是燕窝顶时期的老底子，枪法好的人不少。他们虽然没有狙击步枪，机枪也不多，但是既然占据了有利地形，他们枪法好的特长就发挥得淋漓尽致了。

赵啸风事前就反复让队员们演练过，如何对付鬼子的狙击手，所以现在他的手下并不集中在一线，而是按梯次纵深分布，前面几个队员射杀鬼子，后面的队员就提供掩护。鬼子确实有狙击手，一般的特战队员和步兵中队里的老兵，也都有不错的枪法。但是他们目前正好处于山坡的底部，四周植被也不足以隐蔽，所以一上来就处于被动挨打的地步。

山上的第一轮射击，就打死打伤了山下追击的鬼子五六个。鬼子虽然处于不利地形，但反应还是很快的，山上赵啸风的队员不过打了两轮子弹，下面鬼子的掷弹筒就轰响了。现在是冬季，山上树木大多都只剩了枝干，不能完全隐藏阻击者的身形。鬼子的掷弹筒反应时间要比重机枪快多了，他们的小炮手打得又很准，突前的两个队员在鬼子第一轮炮击中就一死一伤。

赵啸风连忙让大家继续撤退，等到前面的另一道山梁处，再埋伏下几个队员冷不丁的给鬼子来上几枪。

鬼子官兵的素养很高，武器也好，又占了人数上的优势，对忽远忽近在鼻子前面晃悠的八路军突击队，无论如何也不舍得放弃，一路紧追不舍。

赵啸风他们则胜在地形熟悉，这让他们显得游刃有余，不怕被鬼子抓住，当然为了吸引住鬼子，他们也没有拿出全部的看家本领。赵啸风指挥着大家，带着后面的鬼子在山林里兜起了圈子。他生怕一下子把鬼子引得太深入，鬼子会起疑心退出根据地。他凭借着熟悉地形的优势，带鬼子在山里绕着圈，一点点不着痕迹的把鬼子朝大山深处引——他的目的是这样绕上两三个小时，鬼子即使有地图和指北针，或许还有熟悉地形的汉奸带路，这么绕来绕去，也会把他们绕得头晕目眩找不到北的。

铃木果然如赵啸风所想，不愿意轻易放弃鼻子底下的美食，锲而不舍地一路尾随。赵啸风也投其所好，但凡是鬼子追兵被拉开了距离，眼看着他们有点气馁的时候，突击队的人就会适时地出现，朝他们打上几枪，**一下他们的火气。

铃木上钩了，一路追了两个多小时，人困马乏的，他却还不舍得放弃。他让部队全体休息，吃了点干粮喝了点水，大约十几分钟以后，鬼子的体力得到了一些恢复。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周围接连响起了枪声，在外围警戒的哨兵被撂倒了好几个。等到铃木和野田集合队伍，准备继续追赶的时候，又发现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队伍中凭白消失了三个士兵。他们在周围一搜索，发现了三个失踪士兵的尸体，都是被人用刀子或者干脆就是徒手杀死的。

铃木到了这种时候，其实心里已经有点想打退堂鼓了，但是野田的怒气被**得直冲云霄，他不愿意退兵，非要追上去哪怕捞到八路军的一个尾巴也是好的。这种情况之下，铃木当然不好意思表示自己的真实想法，只好附和了野田，继续这种他已经明白没有多少希望的追击。

铃木由主动到现在被动的行动，还基于他的另一个判断——狼山山区的八路军狡猾得很，以他们这么两百来人的队伍，想要抓住八路主力希望并不大；但是狼山独立大队的兵力不多，装备差弹药少，单兵作战能力低于“皇军”官兵，他们这么两百来人的队伍，八路军想要消灭也是痴心妄想。

野田又追了一段时间，终于慢慢清醒了，考虑起了八路军到底想干什么？他认为这是八路军惯用的战术，就是把皇军拖垮在山地里。到了此时，他想到了要退兵，但是却发现时间已经到了傍晚。冬天山区的夜说来就来，他在地图上确定了自己的位置，发现已经无法在天黑之前退出山区了。

铃木和野田一商量，决定就在山里过夜，明天白天再撤回城里去。他们找到了一个小山村，在这个山村周围布好警戒就地宿营了。不过他们的这个夜晚，注定不会是一个安全舒适的夜晚——赵啸风不会让他们安安静静地睡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