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3）

赵啸风在柳林里等得心焦，眼看追击另几辆大车的皇协军过去已经时间不短，他怕他们会返回来。单小青还没有到来，他决定再等半个小时，要是再等不到人，他就要下令出发了。他们没有特别通行证就上路的话，风险是显而易见的，但是为了这一批宝贵的机器，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从这里出发前往汶水河边，那条路并不是主要的交通要道，平时走的人不是很多。这条路路况也不好，勉强能通汽车，全程都处在汤正祥部的控制区内。

这里离开狼山根据地有十几里到二十几里的距离，再加上狼山山区南边的地形要比北边的更复杂，一直以来独立大队在这边的兵力很少。汤正祥部虽说和狼山根据地接壤，但是他对根据地的作战并不积极，日本人不催逼，他一般不会主动去招惹八路军。这里的形势相对比较平静，所以这一带皇协军的驻军很分散，像通向汶水河的这条小路，沿线就没有像样的驻军。这条线上只有两个据点各有不足一个排的皇协军，还有一些依附于暂二旅的地方武装，他们在这条路上只是不定期的会设卡检查来往人员。

情况虽然如此，赵啸风他们却不敢掉以轻心，他们必须做到不惊动敌人。以他们目前护送车队的突击队实力，沿线的两支驻军根本不是对手。可是只要这两处有一个人逃脱，或者他们在这条路上出现的消息被别人报告给汤正祥，那么即便他们人马可以全身而退，笨重的机床却没法带走，甚至要毁掉都很困难，他们之前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眼看着预定的出发时间越来越近，赵啸风下达了全体准备的命令。就在此时，柳林外的哨兵兴奋地陪着单小青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赵啸风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他们在小校场仓库里缴获了不少旧的皇协军军装，现在所有人全都换上了这些军装。赵啸风和突击队的三十多个队员，押着大车在前，一路上说说笑笑显得很放松。

在他们后面隔着两三里地，还有一个排的“皇协军”跟着，这个排是周国栋连里的战士们乔装的。两支队伍看上去毫不相干，各走各的路。前面的车队由于路况不好走不快，后面的队伍则走走停停，常常原地休息。这条路上行走的百姓不多，只要有百姓出现，后面的队伍就会原地休息。等到这些百姓走出了队伍的视野，他们就马上干起了活——把前面的大车留下的车辙印彻底抹掉，不留一丝痕迹。

这段时间雨水少，路面上石头又多，大车的胶皮轱辘很宽，所以车辙印很好消除。这个排一边抹掉痕迹，还要等待行人过去，却还能够勉强和前面的大车队保持着不到两公里的距离。

他们一路无事，走了两个多小时，前面的路上终于出现了几个皇协军。皇协军占据的地点地势很开阔，路的两边都是灌木乱石，无论是人还是车，离开了这条路很难绕过去。他们也没有设置拒马或者沙包，只是弄了一些石块，胡乱地堆了一个“工事”。“工事”上架着一挺机枪，后面还站着几个伪军；另外还有四五个伪军在“工事”的一侧晃荡着，同时检查着来去两个方向的行人。

赵啸风他们一行赶着五辆大车出现在哨卡上的伪军视线里，这些伪军没有丝毫的慌乱，甚至都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关注。一直到大车在他们面前停下，赵啸风走上前去，那几个伪军才和他打起了招呼。

一个伪军准士官淡淡地回应了赵啸风一声，然后朝大车队打量了一眼，随便的问道：“长官，你们是旅部的吗？这次又是要到那里发财去啊？”

赵啸风拿出特别通行证，但是并没有打开，只是把外皮朝那个准士官亮了亮，不经意地回答道：“我们也是替长官跑腿，发财轮不上我们。我们是旅部警卫营的，奉旅长的命出一趟远差，也就是个奔波劳碌的活。兄弟们是怎么了？怎么想起在这种地方设卡？这里哪会有什么油水？”

那个准士官听赵啸风这么说，这才把目光从他手里的那张通行证上收了回来，叹着气说：“团部打来电话，说今天一团那边出了点事，要我们在这里设卡检查，没办法，再没油水也只能来了。”

赵啸风伸手从衣兜里掏出了一盒烟来，原来手里的那张通行证也就很自然的回到了口袋里。他把烟递了过去，那个准士官连忙恭恭敬敬地抽出一支，没话找话的说：“谢谢长官，长官，旅部跑这条线的一直是谢副官，今天怎么换了长官了？”

赵啸风说：“谢副官这两天身体有点不适，旅长就让我们跑一趟了。”说着他把那包烟塞到了准士官手里，说，“你们平日里的日子清苦，还不如我们，这包烟你就给弟兄们发一发吧。兄弟，以前谢副官打这里过，你们对他的货是怎么办的，今天还是怎么办。如果要卸货检查，你们也只管查，别让你们在上峰面前不好交代。”

那个准士官接过烟，点头哈腰地说：“长官说什么呢？旅长的东西，我们再有胆也不敢查呀。长官，我代弟兄们谢过长官了。长官你们请便。”说着把道让了开来。

赵啸风他们通过这处哨卡，再往前去，一直到达汶水河边，都没再遇到别的检查。他们到河边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夕阳斜照在河面上，把一段河面添上了一片跳跃的金色。赵啸风他们没有闲暇欣赏落日美景，将大车沿着左边的河岸赶了过去。

大车向前走了没多远，河边出现了一个简易的码头。粗大的木头打入河边的滩涂，一直向前伸入河水中，看上去虽说简陋，但是非常坚固。这就是谢振霆替汤正祥私运物资时使用的简易码头，这里平时有十来个皇协军守护，现在早就被周国栋的部下缴了械，都被绑得结结实实扔在码头边的小屋里。伸入河水的栈桥和码头很宽大，足以承受得起赵啸风他们赶来的大车的重量。

在这里，已经有一些身穿便衣的周国栋的部下在等着，赵啸风他们一到，这些人马上就让不远处靠着的船靠泊过来。等到第一辆大车被推上码头的时候，那条船也已经在码头上系驳好了。大家一起上阵，肩挑人扛的，很快就将大车上的机床弄上了船。

这时候，后面的周国栋的那个排也赶到了，人多力量大，等到天色一点点暗下来的时候，五辆大车上的东西已经全都转移到了三条船上。船装好以后，并没有如以往一样顺流而下，而是带上纤绳，由换上便装的战士们拉着，逆流而上向东北方向行去。

三条船向上游航行了两三里地，来到一个河汊口。这里有一条小河从北面流过来。赵啸风他们的三条船进入了这条小河道，小河大约只有汶水河的三分之一不到那么宽，但是水流的速度比汶水河的还要急些。

这条河叫做清溪，是从狼山山脉深处发源的，大约有三分之二的河段可以通行船只。赵啸风他们现在的三条船比较大，但也可以航行到清溪的中间，只不过越往上游水流越急一点。

清溪进入汶水河的河口处往北去，大约五里多地的地方，有一个村子里驻扎有皇协军的一个排。这村子并不挨着河岸，离开清溪也有一里多地，过了这个村子再往北去，一路上就没有敌人的驻地了。赵啸风他们没有停留，摸着黑一路拉着纤向北走——他们必须在汤正祥回过神来，最终追查到机床真正的去向之前进入根据地范围。

清溪左岸沿河的小道，一路往上没有支流分汊，日常也有船只逆流而上，都是用拉纤的办法。日本鬼子来了，这里成了敌占区，和狼山山区的来往受到了阻碍，清溪河上的船只少了许多。河边的小道因为走的人少了，差不多被野草覆盖，现在又是夜里，战士们拉着纤摸黑前行，一路走得跌跌撞撞十分辛苦。

一个小时以后，他们接近到了那个皇协军占据的村庄附近。赵啸风带着突击队的人潜伏到了村子外面，远远地监视着村庄里的动静。时间还早，村子里的人都还没有睡下，赵啸风他们能听到那边的动静。但村里没有人出来，更没有人朝荒芜的河岸这边来。

周国栋的部下把船拉过了这段河道，赵啸风等船队远去之后，带人撤了下来，很快就追上了前面的队伍。

他们又向上游走了两三个小时，路越来越难走，河水越来越急，河道也越来越窄。终于，他们的船再也不能前行了，在一片石滩上搁了浅。

赵啸风他们打开电台，很快就和大队联系上了。大队的回电告诉他们已经有增援部队到达了清溪河边，应该就在他们船队停下的地方不远处，要他马上派人向上游方向搜索前进，寻找增援的部队。

赵啸风按照大队的命令，向上游派出了侦察员，不到一个小时，侦察员就带着一支队伍来到了他们这里。来的队伍人还不少，差不多有一个连，还带着几十个身强力壮的民兵。有了这些同志的支援，那些机床都被弄到了岸上，并且靠人抬着，慢慢地向山区的深处转移了。

这一片山区人烟稀少，山上的道路更是难走，他们行进的速度非常慢。但是有了这些同志的增援，赵啸风的心终于定了，现在就算是汤正祥弄清了他们的去向，并且连夜派出人马追上来，在这片山区也讨不到任何的便宜。

山路实在太难走了，战士们点起了火把，这才稍微好了点，但速度还是非常缓慢。赵啸风知道这样的山里是急不来的，能够到这一步，他的突击队这次算是完成任务了。这时候，他又牵挂起了齐远山和周国栋的两路人马，不知道他们现在都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