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1）

铃木和他的挺进队无精打采地回到了县城，山岛已经知道他们这次出师不利，差不多是无功而返。山岛并不想再次引起铃木的不快，可是他又不得不向他了解这次战斗的详情。这次的事件，不单单是联队参谋长加藤被八路军狙杀这么简单。对山岛来说，更重要的是汤正祥的两个联队刚刚划归自己指挥，就发生了这种事情，无论是联队长大谷，还是他山岛，还捎带上了铃木，全都脸面无光。

山岛听说汤正祥在这次行动中，居然敷衍塞责没用全力，今后此人归自己指挥了，他必须了解有关此人更多的情况。他正在考虑是自己亲自去找铃木，还是派谁过去请他过来，铃木却主动找他来了。

铃木向山岛说明了这次追剿刺杀加藤的元凶，就是那支八路军“火狼突击队”的经过，对他自己的挺进队没能取得战绩也并不讳言。他告诉山岛，他对这支“火狼突击队”还是低估了。

他说首先是在锅底子山东边的小山上，他认为能够打垮突击队，所以没有及时和皇协军联手，没有强行接过全部队伍的指挥权。没想到这些八路异常强悍，还非常狡猾，不但顶住了挺进队的攻击，还选择了一个出乎意料的方向顺利突围。

他为了追歼主要的目标“火狼突击队”，甩开了后到的八路军增援队伍，跟踪追了突击队一个多小时。但是由于他被增援的八路纠缠了半小时以上，和突击队的距离被拉得太大，一直都没能追上目标。

他看到这么追下去不是办法，于是严令汤正祥的部队紧追不舍，并且调动所有驻军寻找八路军突击队的踪迹，一旦发现就地阻击。他自己则带着挺进队向东边赶去。

他从天刚黑八路军的援兵就赶到了锅底子山战地这一点，分析得出的结论是，这些八路援兵极可能是从细柳庄那条道上过来的，那么非常有可能他们最后回根据地的线路，也是在那条通道上。

他的挺进队一天下来伤亡了好几个，但是没有伤筋动骨，还是有四十来人可以作战。他带着挺进队向细柳庄那边赶去，并且通知了汤正祥，要他调动离那儿最近的部队也赶过去和他会合。

他的判断并没错，也及时赶到了那条路的进口处，甚至还有时间布置好口袋阵地。但是他没想到还是再一次的低估了对手，他一切就绪之后，八路军的突击队果然向这边过来了。就在他自以为得计，认为可以重创这支突击队的时候，在他的口袋阵后方，突然冲出了差不多两个连的八路军。

他和汤正祥部的一个连，原本是伏击八路军的，想不到反而受到了八路军的两面夹击。汤正祥的那个连死伤累累，慌不择路逃走了，剩下他的挺进队独木难支，为了不被消灭，也只好迅速撤退。如此一来整件事情算是有了了结——皇军和皇协军方面可以说是一无所获，八路军的突击队基本上可算是全身而退。

铃木对汤正祥在这次事件中的表现极其不满，山岛也很愤怒。但是山岛有点想不通的，是这个汤正祥前不久刚刚吃了八路军的大亏，被突击队抢走了一批机器。不说别的，就算是在钱上面，汤正祥也是白白丢掉了一大笔钱财。按理说他应该对这支火狼突击队恨之入骨才对，怎么会在这次有机会围歼仇人的时候如此的敷衍懈怠？

山岛对这个汤正祥有了提防，没怎么多想，他就打定了主意——今后还是要抓紧张继业的三团，设法让张继业和汤正祥互相争斗，让他们互相掣肘，这才能够更好的控制他们。

他和铃木都非常懊丧，心情非常不好。就在这个时候，铃木那边却有了让他们心情好转的消息。

这好消息是矢野正美那边传来的——她手下的谍报员横山和莲木只隔了一天，相继报告她们有了新发现。横山传送的消息，是她得到了独立大队正在新建的兵工厂的方位，虽说还没有最后确认，但是大概的地点还是有了线索，而且线索很可信。

这个消息对铃木来说是热切盼望的，只要有了确切的地点，他就可以考虑带领挺进队深入八路根据地，设法把这个兵工厂一举摧毁。这个兵工厂虽然还没有建成，要生产出武器来也为时尚早，终归是“皇军”的一大威胁，是需要摧毁的最重要目标之一。

铃木命令矢野，一定要让横山再努力，尽快弄清八路兵工厂的具**置，以及兵工厂的警卫布置。

莲木千惠的消息没有前一个消息那么令人兴奋，但也是很重要的。她报告说终于发现了八路军在县城的地下情报站的线索，正在继续跟踪之中，很快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上级或者同党。

这件事也是山岛耿耿于怀的，铃木在来这里的时候，带来了几个狙击手，同时带来的还有几个谍报人员。他在向山岛介绍情况的时候，曾经把这几个人说得天花乱坠，特别是对那个矢野正美，更是推崇备至。

山岛出于对铃木的尊重，相信了他说的一切，因此一直以来对他的挺进队，以及矢野正美的活动都没有任何干预。他到现在都没有见到过矢野的两个谍报员，甚至对她们活动的详情都不清楚。

那个叫横山晶子的活动在八路军根据地内，见不到情有可原；但是另一个叫莲木千惠的女谍报员，活动的范围就在县城内外，他却同样没见过，这一点让他有点不快。

山岛知道铃木带领挺进队两次深入狼山根据地，两次都能全身而退，第一次还摧毁了八路军的一个医护所，这样的战绩全都依赖那个横山晶子提供的准确的情报。他明白作为一个间谍，能在刚到此地不久，就获取了如此的成绩，那是很不容易的。他因此对这个横山晶子很有点佩服，也因此对莲木千惠迟迟没能取得进展予以了谅解。

可是自从上次八路军的突击队从县城解救了鲁小嫚，山岛就一直在等待矢野和莲木能够把八路的内线找出来。原本他认为这件事线索清晰，目标明确，无论事先的怀疑是或否，都应该很快就有定论。哪知道过了这么多天，这件事居然一点收获都没有，他再有多大的耐心，到现在也快耗尽了。

矢野报告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并且很快将会有突破，这让山岛的心里又平复了不少。他委婉但是坚决地向铃木提出，想要知道这个莲木千惠到底以何面目出现？又是如何得到线索的。

铃木自然明白山岛平时对自己还是忍让的，他私下和矢野做了交流，要她把莲木的身份对山岛公开。矢野对铃木的这个要求并不积极，但是也没有多少抵触，在她看来，最重要的是横山晶子的身份更需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即便是山岛也在此列。

征得铃木同意之后，矢野向山岛公开了莲木千惠目前的身份。她告诉山岛，莲木千惠自从来到县城之后，所乔装的身份是逃难进城的农妇。她一直以来混迹于那些替人缝缝补补洗洗涮涮，做点零活的女人中间，有时候接不到活干，她甚至会上街乞讨。

莲木进城以后，开始的一段时间就是在城里的那些穷人中间混个面儿熟，并没有急功近利急着开展工作。这么一来，她最终在那些穷苦的难民中间得到了认同，人们渐渐习惯了看到她，在心里接纳了她，以至于忘了她是何时在城里出现的。

她进城之后，矢野交给她的任务是查探城里可疑的人，设法查明八路军在城里的地下人员和联络点，也查一查保安团、警察和有身份的中国人中间有没有通共分子。

矢野很了解莲木千惠，为了不给她造成误导，在介绍县城里上述那些中国人情况的时候，并没有告诉她这些人里被怀疑的重点，而是一切都让她自己去查探，去分析判断。

莲木根据矢野从山岛那儿拿来的资料，经过认真的分析，最后确定了几个盯防的重点，其中就包括李天福大队的中队长闫三和。只不过她一开始并没有把闫三和定为其中最值得怀疑的对象，她首先监视的是县政府和警察局那几个有身份有地位，从早先的国民政府变节过来的人身上。在她的眼里，闫三和与他的上司一样，既然是土匪，那就有奶便是娘，**八路军还不一定会看得上他们这些人。

鲁小嫚被救走的时候，她正在盯着那几个有权势的怀疑对象，没有及时赶到枪响的地点，所以没有看到城门口当时发生的情况。但是事后的分析，让她的注意力转向了当时在城门口值班的闫三和。

闫三和在鲁小嫚被救走的事发生以后，一直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莲木利用自己不被人注意的身份，偷偷跟踪了闫三和好多天，却没有发现他和谁的接触特别频繁，或者是接触的时候表现得异常。

她在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没有什么发现，就把闫三和平时活动的路线和地点在地图上标了出来。她想看看他平时的活动规律，有没有自己疏漏了的地方，如果还是没有发现异常，她就把这个闫三和从怀疑人员名单上排除了。

她仔细的研究着这些线和点，忽然有一个点引起了她的注意。这个点是一家小到不能再小的烟杂铺子，铺子里没多少货，有时候有人到这家店买东西，他那里没有，就会马上让人到大点的店里去临时匀点货，赚一点点蝇头小利。但就是这样一家不起眼的小店，作为保安团中队长的闫三和，却到过那里好几次——这还是被她监视到的，还有许多时间不在她监视之下，他又去没去过？去了多少次？那就不清楚了。

她发现这个小店的位置，正好处在保安团闫三和的驻地和他住的地点之间，要说是顺道经过也说得通。再加上她专门盯了他一段日子，没有发现他和那家店主有什么特别的接触。闫三和身上没有发现特殊的疑点，她却有了另一个发现——这家小店的店主离开店外出的次数似乎有点多了。

她知道店主是小本生意，很多时候是到大店里去拿货，走动多些也属正常。但是最近的一次跟踪店主，发生的情况让她顿时兴奋起来。事情开始的时候并没异常，她也只是例行公事的跟踪一下店主，并没寄希望能发现什么。

她的跟踪技术是绝对高超的，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但是这次她在跟了一段时间之后，却不知道怎么一来居然失去了店主的踪影。她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会跟丢目标的，在附近找了一下，也没能找到店主的身影。她很郁闷地回到了那个小店附近，却看到店主已经回到了店里。

她回去之后仔细的想了一下，确信不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跟丢了目标，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店主发现了自己在跟踪，并且很利索的甩掉了自己这个跟踪高手。

她又反复回忆了每一个细节，更确信自己在那个并不复杂的地形，以及人并不密集的地方，不可能跟丢目标的——如果这样的情况之下都会丢失目标，那她别说在“竹”机关那么多谍报精英中闯出如今的名声，连从中野学校毕业都不可能。

她最后确定，这个店主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但是这个高手无意中犯了一个错误，他不该施展身手甩掉跟踪者，那无疑是告诉对方他发现了身后的人，并且有什么事不能被跟踪者知道。

她将这件事报告了矢野和铃木，现在又告诉了山岛。山岛听完之后，完全同意莲木的分析，对他来说这还真是一个好消息。

山岛没有作出指示，铃木当着他的面，命令矢野和莲木调动人手，暗中将这个小店监视起来，争取顺藤摸瓜，找到这个店主身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