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2）

张继业两天前就接到了向狼山根据地发起进攻的命令，根据这个命令，他必须做好随时发兵的准备。昨天下午，更具体的命令到了，要他在接到命令后一到两天内，也就是今明两天，向狼山根据地发起攻击。不过给他的命令并没有让他全体出动，只要求他出动至少一个营的兵力，张继业的参谋长等人都理解为这次是要三团做骚扰性的进攻，但是并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今天一大早，消息传来，说是汤正祥部一个多营的兵力，和日军一个中队，攻入了狼山根据地的西边，正在逐步深入。张继业明白了，由山岛发给他的命令，是要他发起牵制性质的佯攻，是让他配合汤正祥那边的行动。

他刚接受命令的时候，心里非常不乐意——以前他为了出口气，几次三番攻击过狼山独立大队，但是从来没有捞到过什么便宜。现在他知道狼山独立大队比以前更强大了，还有他们的那支火狼突击队，连日本人都对他们束手无策，他开始从心底里不愿意再去招惹独立大队，更害怕一个不小心，把那支“火狼突击队”引到自己这边来。

他不愿意归不愿意，却不敢抗命，于是采取了拖延战术。他知道汤正祥那边是主战场，那么多兵力打进根据地，八路军一定会调兵遣将去对付他们。他这里只要拖一段时间，等到独立大队主力调到西边去，那时候再进入根据地边缘装腔作势转一圈，既能够向上交差，也不会遇到八路军主力。

张继业打定这个主意，也是这么做的，所以直到下午，他的部队都还没有出动，还在驻地慢慢腾腾“准备”着。两点多钟的时候，他眼看再拖就说不过去了，正想着要下令二营的两个连，还有一营的一个连，分头向狼山山区出发。

二营长张旭昶快步走进了张继业的屋子，向他报告：“团长，我的侦察人员回来报告，魏岗镇白起龙派出了大量手下，在中午前后突然进驻了东梁庄、杨家集等村庄，还出兵占据了根据地内的几个村子，黑石曷砬、介马庄和闫那里村等都在其中。”

张继业错愕地听他说完，好不容易才理顺了头绪，但还是有点不相信的问：“你是说白起龙的人攻进八路军的地盘了？消息确实吗？”

张旭昶回答：“应该不会错，这几个地方和我们离得这么近，不会弄错的。”

张继业还是有点不相信，又追问了一句：“白家就那么几百号人，要说占了东梁庄和杨家集还说得过去，他们要占领八路军的地盘，八路军会答应吗？怎么没听说那边发生大的战斗啊？”

张旭昶说：“侦察兵报告说他们跟在白家队伍后面进了根据地，亲眼看到介马庄和闫那里村被白家占据，还有两个村子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是估计也不会有假。听说他们冲到这几个村子外，八路军只是象征性的开了几枪就退走了，没有大的交火发生。据说因为占据这些村子太轻易了，白起龙正在命令他的队伍向郑家坡攻击前进。”

张继业略显懊丧的叹息道：“看来八路军主力全都调到西边去对付汤正祥了，在这边没有留下什么队伍。要是早知道是这么个情况，我们真应该上午就出兵才对。”

张旭昶内心可不是这么想的，他比张继业更不愿意和八路军独立大队兵戎相向，听张继业话音中好像有意要乘人之危兵发狼山，他连忙说道：“团长，山岛命令我们进入八路军根据地，原先我们也就只是想要占领两个小村庄交交差。现在我们预备占领的介马庄和闫那里村，都已经被白家占据了，他们还在深入，估计照这个势头发展，郑家坡现在也已经被他们拿下。我如果再要出兵占据那几个村子，势必会和白家发生冲突，虽然我们不怕他们，但毕竟同端一碗饭，能友好相处还是好的。”

张继业没有马上说话，似乎正在考虑该怎么办。张旭昶怕他还想出兵，一旦他下了决心，再要劝阻就更费力了，于是连忙又补上了一句：“团长，现在白家已经到了郑家坡，我们要是再想前进的话，势必会更加深入八路军的腹地。当下八路军正在全力对付汤正祥，等他们缓过手来，把兵力调到我们这个方向来，我们就变得首当其冲了，我觉得不值得让弟兄们去冒这个险。”

张继业对独立大队和他们那支赵啸风为首的突击队，心里还是非常仇视的，如果机会合适，他确实会让手下扑上去狠狠地咬他们一口以解心头之恨。但是他三番两次的挑战都铩羽而归，吃的亏不算小，这让他心有余悸，不敢在像以前那样小看八路军，不敢轻易启衅了。

他明白张旭昶一贯都是不愿意和八路军为敌的，这次要是出兵，张旭昶就是主力，是前敌总指挥——前敌总指挥不愿意打的仗，还是尽量避免的好。想到这些，他叹了口气说：“算了，白起龙既然已经杀在前面了，山岛原本交给我们的使命，也就由他代劳了，我们不趟这趟浑水。你派一个连出去，到介马庄附近的山脚下找块空地，夜里就地宿营。你命令他们，绝不要踏进山里一步，也别和白家人贴得太紧，远远地意思一下就行了。”

张旭昶如释重负，生怕团长又有变化，连忙转身离开，去向部下布置去了。

在县城坐镇指挥的山岛，注意力几乎全部都放在了汤正祥部所在的那一边。这次行动他和铃木两人蓄谋已久，这次铃木也带着他的手下出动了，不过整个西边战斗的指挥权不在铃木手上，而是交给了汤正祥。山岛派出了日军一个中队，中队长是野田中尉。

野田的中队经过前一段时间的整顿补充，现在全中队一百八十余人齐装满员。汤正祥所部出动的兵力是五个连，也是满员的，有七百来人。他们两部分总兵力超过了九百人，又是从狼山根据地西边薄弱环节打进去的，所以一路上没有遭到有效的抵抗。

汤正祥的一团长姜圣才，率领四个连为一路，从细柳庄边的那条通道进入狼山山区。另有一个连的皇协军，则配属野田的中队，从仙姑峪那个口子杀进根据地。两路人马进入根据地之后，靠拢到间距五到十公里，保持基本平行的态势，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一点点地向根据地中心推进。

汤正祥这边是这次军事行动的主要方向，山岛的目光集中在这边很正常，或许是这边两路人马的行动太顺利了，以至于让山岛几乎忘记了张继业那边的佯动。直到下午的时候，他才想起给张继业打电话，问他那边的进展如何。

张继业的报告让山岛很意外——他并不知道魏岗镇白家的保安大队会有行动，也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他对这个保安大队从未寄予过多大的期望。

山岛详细询问了张继业这边的情况，更让他意外的是白起龙的部队居然抢先一步，不但打进了八路军的地盘，还占领了八路根据地的好几个村庄。在白起龙部占领的村庄中间，那个郑家坡显得尤为突出——这个村庄已经深入根据地好几公里，现在虽然破败不堪，不再是八路军的重要据点，但它毕竟曾是独立大队指挥部所在地，象征意义非同一般。

山岛放下电话，马上接通了保安团部。刘成基在电话中显得很吃惊，他说他从来没有给白起龙大队下过命令，让他们占领八路军的地盘。三岛想了想，没说什么就挂断了。

他试着要了魏岗镇白家的电话，很快就接通了，而且正是白起龙接听的。白起龙回答山岛：他这么做是想到麦收快到了，以前一到麦收的时候，他的保安大队到各个村子征收麦子，从来都没有如期完成征收任务。这次为了能保证完成皇军的征收任务，他决定提前派人进驻几个村子，在那里先做些准备，直到麦收开始时，就可以根据前期掌握的情况，比较顺利的弄到麦子。

山岛问到他怎么会派兵占领八路军地盘内的几个村子的？他回答说，那是因为他怕到时候八路军出山抢粮，所以先下手为强，先占据八路的前沿村庄，如果到时候能在八路地盘上弄到麦子最好，如果弄不到，也可以掩护自己在其它村庄进行的“征粮”行动。至于他的这次行动进行得如此顺利，那是他事先没有想到的，现在只是顺势而为。

白起龙的回答听上去还有点道理，山岛挑不出什么毛病。他又想到既然白起龙这么做了，事实上也就代替张继业，起到了牵制八路军的效果。再想到张继业报告的，他的部队也已经前出到八路根据地前沿，在白起龙部的后方担任支援，山岛也就没有再要求白起龙停止行动。

山岛虽说对白起龙的行动还是有点疑惑，但没有表示出来，在电话里赞扬了一通白起龙，鼓励他继续这么做下去。放下电话，山岛想着是不是还要给张继业下个新的命令，就在此时，野田的电报到了，把他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到了西边的战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