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3）

赵啸风他们作为先头部队出发，从进入根据地的汤正祥部旁边，绕过了他们的后勤补给线悄悄出了根据地。他们在当地政府派来的向导带领之下，走的是一条猎人和药农踩出来的小道。小道很难走，还绕了个圈子，拉长了行军的距离。在这样的小道上，重装备是无法通过的，而对八路军来说，本来就没有重装备，通过自然不成问题。

几个小时连续的强行军之后，赵啸风他们终于走出了山区，此时的他们已经到了细柳庄的东边。这个区域可耕地少，人口也因此不密集，村与村之间间隔很大。再向东去，就到汶水河了，河对面是鬼子重兵囤积的地区。赵啸风他们刚刚经过的山区，又是山高林密人烟稀少的深山区，独立大队很少到这里活动，因此皇协军在这里的驻军也不多。

赵啸风他们一走出山区，马上就感觉到了异常。这个地方原有的一些零星伪军，现在都不知到哪里去了，他们小心地走了好几里地，还没有遇到一个皇协军。在问了当地老乡之后，他们才知道，这里的驻军前两天就走了，原先他们的驻地里连看守的官兵都没留。

赵啸风他们找了个不起眼的村子，封锁了消息，然后向远方派出了侦察员。在侦察员没有回来之前，赵啸风草拟了一份详细的电报，把一路上的情况都向大队领导作了汇报。

大队的回电告诉赵啸风：深入根据地的敌人开始有计划地毁坏根据地的粮田，虽然他们推进得很小心，速度不快，但是毁坏庄稼的行动非常坚决。

赵啸风明白这个行动的后果非常严重，敌人得不到粮食，而根据地内即将收获的麦子也到不了老百姓手里。被毁坏了庄稼的村子，在接下去的日子里直到秋收，都会陷入饥荒之中，进而连累整个根据地的粮食供应。

鬼子以前进山抢粮，就算是得逞了，也只是抢走其中的一部分，还会有相当一部分保存在百姓手里。现在他们不顾老百姓的死活，这样毁灭还没成熟的庄稼，那是要置根据地军民于死地，用心极其恶毒，手段极其卑劣。

萧赣生回的电报，让赵啸风抓紧行动，并且告诉他，大队长已经前往敌人侵入的地区，组织那边的两个连队和地方武装进行反击。什么时候赵啸风摸清敌情，萧赣生将会带领三个连出山，按照原定计划对敌人后方发起打击。

赵啸风建议萧赣生可以走突击队出山的路线，在山区边缘地带隐蔽等待赵啸风的电报。

他们所在的这个村庄不大，紧靠着两座小山，只能种点旱作物，百姓的日子过得很苦。突击队在这里隐蔽待机，看到村民们的生活状况，非但没有在这里吃村民的食物，反而把自己带的干粮分了一部分给大家。根据地的生活已经很艰苦了，他们没有想到这里的百姓日子过得比根据地里的百姓还苦，还好他们事前考虑到这里是敌占区，百姓对八路军的了解不如根据地里的百姓，在出发的时候大家特意带了些干粮。

天快黑的时候，出去的侦察员陆续回来了。他们带回来的消息，是这附近的皇协军基本上都走了——皇协军一团是进攻根据地的主力，二团只有一个连被抽调去跟随日军行动。但是这两个团的其余部队，很大一部分被调去维持两条补给线，还有一些分散的部队则被集中起来，守备一些重要的目标，保证进攻部队的后方安全。

侦察员报告了附近最有价值的军事目标，就是离此只有六七里地的马营，那个村里建有皇协军的一个军火库。这个马营村子并不很大，大约有五百多村民，清朝的时候，这里是汉八旗的一个马匹转运站，村子就因此得名。

民国以后这个马营就废弃了，但是那些养马的清兵所住的营房，先后被好几个军阀利用过。汤正祥来了以后，在没有找到更好的驻地之前，曾经在那里驻扎过一个营。现在那个营调走了，那些营房却被皇协军改造成了一处军火库，目前那里有一支八十多人的队伍守备。

另一组侦察员报告的情况也很重要，他们潜行到了谢家营附近，发现那里的汤正祥旅部还在，据说汤正祥也留在了镇上。谢家营的防卫看着戒备森严，但在突击队员的眼里，简直就是百孔千疮到处都是漏洞。镇上还留下多少部队不是很清楚，从初步的了解来看，应该不会超过三百人。谢家营周围的皇协军，离得最近的大约有三公里以上，还有的则在五公里以外，而且那些部队人数都不多。

了解到这些情况之后，赵啸风和齐远山都有了行动的目标，于是马上向萧赣生发了封电报，把这些情况都报告了政委。萧赣生的回电很简单，就一句话——“原地待命，我们天黑后前往和你们会合。”

萧赣生他们应该是在天黑之前就到了山区的边缘，天一黑，他们就前往赵啸风所在的村庄，所以在九点多的时候，他们三个主力连队就到达了。

萧赣生和赵啸风他们商量以后，很快确定了这次行动的目标——赵啸风率领突击队前往谢家营，设法潜入镇上，对汤正祥的旅部发起突然袭击。只要汤正祥的旅部受到猛烈打击，即使打不死汤正祥，暂二旅的指挥系统也将陷入暂时的混乱。

萧赣生则带着三个主力连队，飞兵奇袭皇协军的马营军火库，根据侦察员的报告和当地老乡的描述，马营军火库建在平地，外围也没有深沟高垒。那里的一圈护壕是干的，里面的鹿砦什么的已经损毁；护壕边架设的铁丝网也已锈蚀。更主要的是马营处于皇协军防区的后方，平时在它四周还有其它队伍驻守，因此那里的守军非常麻痹。现在皇协军主力都调到了前线，马营周围已经没有像样的伪军部队了。

萧赣生和赵啸风他们商量好了，萧赣生的三个连运动到马营附近，等待突击队首先行动。双方都有电台，赵啸风在发起攻击的同时，用电台向萧赣生发出暗号，他们才对马营下手。那时候汤正祥应该已经自顾不暇，对马营被攻击就不能做出及时正确的反应了，只要有两个小时的时间，萧赣生就有把握打下马营军火库。

根据地里的情况目前如何？由于独立大队仅有的两部电台都被带了出来，所以萧赣生没法知道。不过从他出发前得到的消息来分析，现在无论是梁友田，还是**安，都不会轻松的。

萧赣生知道现在再担心都是没有用的，唯一能够减轻根据地留守部队压力的，就是自己这边尽快行动起来。只要汤正祥的旅部和马营军火库受到攻击，不信调不回深入根据地的敌人。

赵啸风带着突击队全体人员，像一支利剑一般撕开夜幕，很快就消失在夜幕后面。目送突击队出发以后，萧赣生再次整理了一下部队，检查了一下战前准备。他们距离马营要比赵啸风到谢家营的距离近得多，所以又等了一个多小时，这才向马营方向猛扑过去。

他们这里即将开始对敌人的猛烈反击，却不知道此时在狼山根据地里，已经发生了一件大事。事情是在傍晚的时候，天空还有落日的余晖之时突然发生的，完全出乎了独立大队所有人的预料——

大庙村北面的兵工厂所在地吕祖洞，下面那条山谷被大山的阴影笼罩，看出去的距离已经受到了限制。兵工厂外面所有的哨位，都在此时换哨，有的已经换好，有的正准备换，哨兵的警惕性相对来说处于低谷。就在这时候，山谷口的两道岗哨，几乎是同时受到了从两边峭壁上降临的突然袭击。

这两处哨兵一共有六名，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人从上方超过七十度的峭壁上突然降临，两处哨兵中间，只有第二处哨位上的一个哨兵来得及扣动了扳机。枪声惊动了山谷里一层层设置的明岗暗哨，也惊动了刚换下哨位的那六个战士。

正在向山谷里面走着的六个战士，听到自己刚离开的地方响枪，震惊之余，马上就端着步枪向来的路上冲了过去。他们没有冲出多远，刚刚能看到第二个哨卡，那边就响起了一阵枪声，六个战士甚至都没能看清敌人的位置，就都被打倒在路上了。

袭击者冲了上来，后面第三道哨卡的战士，总算是看到了他们的身影。这些袭击者都穿着八路军的军装，借着山谷两边树木乱石的掩护，迅速的向山谷里面跃进。后面的哨卡和前面的两道不一样，那里修有碉堡和掩体，还有一挺机枪，按理说封锁住山谷没有问题。

那些袭击者的战术动作极其娴熟，哨卡上的排长一眼就看出，这些敌人都是鬼子，而且都是鬼子中的精英，要不然不会有如此高超的战术素养。他不敢把鬼子放得太近，好在兵工厂里子弹不缺，于是就在敌人距离七八十米以外就下令开了枪。

可是对面的敌人在如此狭窄的地形下，依然坚决地向前挺进着。他们的机枪压制着哨卡上的机枪，还有几支步枪打得极其准确，碉堡里的机枪射手已经是第三个上去的了，前两个都被钻进射击孔的子弹夺取了生命。更加可恶的是敌人的一个掷弹筒，一发又一发的榴弹，几乎都不偏不倚落到了掩体后面和掩体里。很快，还没有等到后面的增援上来，第三个哨卡也被这些鬼子占领了。

第三道哨卡设在第一道石坎上，鬼子占据了这里，立即就依托夺取的掩体工事，向后方的第二道石坎发起了进攻。

兵工厂里的守军差不多有六十人，还有几十个工程师和技工等文职人员。这些文职人员中，有不少是造枪炮弹药和试枪的，他们技战术或许不熟练，但是死守一地，他们的枪法还是令任何人生畏的。可是这些鬼子非同一般，很快就攻下了第二道石坎，守在石坎上的战士死伤惨重。

山谷外面还有我们的一些战士，还有地方部队的一个小队和部分民兵，按照原定计划，兵工厂一旦有事，他们就是支援的兵力了。今天这些鬼子邪了门了，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避开外围这些兵力的警戒线，渗透到山谷里面来的。现在山谷外响起了枪声，应该是这些外围的队伍赶来夹击敌人了。但是山谷里的鬼子却有效的阻击了山谷外的援兵，在山谷里仍然疯狂的进攻着。

兵工厂警卫连的连长，看到敌人的火力实在太强大，特别是敌人的那门掷弹筒，给守军造成的伤亡太大了。此时天色渐暗，连长决定收缩兵力，把所有人都撤进了山洞，利用山洞口的坚固工事，还有洞里设置的几道防线，争取能够守住山洞口。

他们没有想到敌人会袭击兵工厂，更没想到敌人竟会如此强悍。此时连长已经想到对面的敌人，很可能就是听说过的鬼子那支什么挺进队了。

连长没想到形势竟会恶化到如此地步，他想不出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现在也没有时间让他去想。他只有顽强的死战到底——他相信大队长他们一定不会丢下兵工厂不管的，坚持到底就有可能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