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2）

谢家营打响的同时，齐远山按照事先约定，立即向马营附近的萧赣生发去了电报，报告这边已经打响。电报发出之后，齐远山就让大家向镇子靠近了几十米。

他们可以看到镇子口出现了敌人的身影，但是人数不多。没一会儿，那些在镇子入口处晃动的敌人，大概是发现了被赵啸风他们干掉的哨兵，顿时乱了一阵。不过随着镇子里枪声爆炸声越来越密集，这些敌人都退进了镇里。

齐远山他们现在离开镇口只有不足百米，再向前去的话，如果镇口有暗藏的敌人，那他们就会被发现。他不想现在就暴露队伍，自己这边的人数不多，万一赵啸风他们退出来的时候，身后有敌人的追兵，那么他手头的这十个队员只有保持突然性，才能有效的掩护他们撤退。

单小青和王二妮两人都留在了这一拨人里，她们两人的关系非常好，有了单小青的开解，王二妮失去丈夫的痛苦渐渐控制住了；而有了王二妮在身边，单小青不光是多了个说话的伴，还有了一个武功不错的护卫。单小青现在枪法已经练得很好了，就是贴身搏斗还不太行；王二妮则正好相反，一身武功连男队员中也没几个是她的对手，但是以前一直没有怎么摸过枪，她们两人在一起真可谓是相得益彰。

王二妮此时虽然蹲在一颗大树后，看上去没什么异常，其实她双拳紧握，如果在白天，一定可以看到手指关节都已经发了白。她渴望能冲进镇去，亲手杀死几个出卖祖宗的伪军，不过她在和丈夫一起经营交通站的过程中，渐渐懂得了服从命令。

单小青就蹲在王二妮的身边，她没有注意到王二妮的的表情，但也是全神贯注盯着镇子的方向。她的心自从赵啸风带着队伍进了镇就一直好想吊着，一直紧张到现在，特别是枪声爆炸声响起之后，她自己都能感觉到心跳得越来越剧烈，连太阳穴部位都能感受到这种跳动了。她这种紧张是不自觉的，紧张的源头就是赵啸风——现在她已经意识不到这一点，只有等到事情过后，看到赵啸风平安无事，她才会想起目前的心情，才会为此羞赧。

镇子里剧烈的枪声终于减弱了，又过了不一会儿，镇口黑漆漆的巷子里突然冒出了一队人来。当前的月亮比刚才升高了不少，齐远山看出了这些人应该就是赵啸风他们了。单小青蹲着的位置比较靠后，但是她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队伍中的赵啸风，她的心又是一阵猛跳，不过这次的跳动显然轻松了许多。

赵啸风他们来到了镇口，约有一半人已经出了镇，但是忽然停下不走了。齐远山看到赵啸风正在调动队员，他不知道他们那边遇到了什么情况，就立刻带着身边的队员迎了上去。

赵啸风是在出镇的时候发觉问题的——在他们的身后，不远不近有几十个皇协军跟随着，这些人并不开枪，但是也不放弃。他看到镇外大片的麦田和玉米地，期间还有大块大块的荒地，都是不能有效隐身的。他们如果马上向前跑，一旦脱离了镇上街道和房舍的掩护，身后这些皇协军就可能给突击队带来极大的威胁。

他知道汤正祥旅部的官兵没有追上来，后面的这几十个伪军是孤军，目的只是监视突击队撤离。但是他不能确定这些皇协军在看清突击队人数之后，会不会壮起胆子向突击队发动袭击。他认为这些皇协军不敢挑衅的可能更大，但是他不愿意拿队员们的安危冒险。

他还想到另一点，就是汤正祥现在龟缩在旅部，等到他确定袭击他的人离开以后，说不定就会在加强戒备的基础上，等待附近的部下赶来支援，而不再向出动袭击狼山根据地的主力发出求救信号。想到这里，他决定先不走了，而是马上返身收拾后面的几十个追兵。他要让汤正祥再次心惊肉跳，完全失去正确的判断能力，逼他向远行的部下发出回兵的命令。

跟在突击队身后的皇协军不到两个排，带领他们的是一团的营长黄世恒。他是被武南鹏逼着来到第一线的，眼看前面的那支八路队伍就要退出镇去，他的心里刚有点放松，却发现他们停在镇口不走了。

黄世恒也让手下停了下来，并且向两边散开，寻找掩蔽物准备作战。街道虽说还算宽，可是仓促之间要想寻找到合适的掩蔽物，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们这里大部分人都还没有把自己藏好，本来一直处于被追击地位的八路军，突然回转身，向他们栖身之处猛冲过来的。

黄世恒身边的官兵本就是惊弓之鸟，看到这些袭击了旅部的八路，竟杀了回来，哪里敢做抵抗。前面的几个皇协军要逃跑，也被后面的自己人挡住了逃路，只好咬咬牙开了几枪。不过他们这几枪并没对八路军造成大损伤，自己就被冲到跟前的八路干净利落的收拾了。

黄世恒跑得比谁都快，后面是一群乱糟糟逃命的手下，再后面就是如狼似虎杀过来的八路军。一时间镇里的街道上，又响起了枪声和喊杀声，还有混乱的脚步声。这些声音一路快速地向旅部大院那边响了过去，大宅院里的皇协军惊魂未定，如此一来又陷入了恐慌之中。

汤正祥确实正在犹豫，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向姜圣才发出回援旅部的命令。镇口响起的枪声和呼喊声传了过来，而且还向他这边快速移动，终于帮助他下了决心。武南鹏得到他的示意，马上奔到通讯室里，也不用密码了，直接要通了姜圣才，让他马上收兵回援。姜圣才接受命令之后，武南鹏又接连要通了那些前去支援和负责补给线的单位，要他们也立即回防。

武南鹏的几个通话结束，黄世恒他们也退进了大宅院，正在那里战战兢兢地布防，准备抵抗八路军新一轮的袭击。大宅院外面的枪声和人声，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麇集在旅部大院里的皇协军官兵胆颤心惊等待了很久，外面却再也没有异常的动静。

汤正祥知道八路袭击的队伍不大会是大队人马，看样子像是一支小部队，他马上想到了那支狼山独立大队的“火狼突击队”。他估计这支突击队的目的达到，已经撤退了，也不大可能再返回来。但是他并没有收回全线撤兵的命令，只是想起来应该给山岛打个电话，向他解释一下自己下这个撤军命令的原委。

他刚拿起电话听筒，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通讯参谋惊慌的奔了进来，大声向他报告：“旅长，电报！马营军火库守军十几分钟前，突然遭到八路军大队人马的攻击，请求增援！”

汤正祥和武南鹏都大吃一惊，武南鹏一把抢过电报，看了一眼就递给了汤正祥。汤正祥看到电报上确实是这么写的，他连忙对着电话大声喊着，要接线员给他接通马营。

汤正祥等了一会儿，接线员报告说马营的电话已经不通了。汤正祥一把摔下电话听筒，转身就奔进了通讯室，让电台要通了马营。电台的受话机中，传来马营守军连长急促的求援声的同时，也传来了那边猛烈的枪声——可以听得出那边的枪声响成了一锅粥，绝不是一支小部队所能弄出来的。这一下汤正祥真的是有点慌了神了。

他回到作战室，又一次俯身到地图上，慌慌忙忙的寻找着一个个地名。可是他有点绝望的发现，那些有自己部队的地点，都离开马营不近。离那里最近的，只有两个连，可是这两个连并不是战斗部队，是他另外招募的二线部队，战斗力很弱，现在狼山的边缘担任后勤支援任务。这样的两个连如果派到马营去，那是救不了那边的军火库的，弄不好连他们自身都玩完。

他在地图上找到了几个有驻军的地点，可是武南鹏告诉他，这些地点的驻军，都已经调上了前线，驻地剩下的官兵极少了。这下子汤正祥有点抓瞎了，他没有想到以他一个整装的皇协军旅团，居然会一时之间捉襟见肘无兵可用。想到这里，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丝恨意，他恨上了那个张继业——如果不是他脱离了自己的掌握，跑到卢县方向投向了山岛的怀抱，他现在手里就还有一个团，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种念头一闪而过，他现在无暇想张继业的事，当务之急是如何调配兵力，既要解救马营，还要抽一部分兵力来保护旅部。这两处他都丢不得，马营那边那一个连官兵的死活，他并不是十分放在心上，他担心的是那边大量的军火落到八路军手里；自己这边的安危也不能掉以轻心，他对先前那支袭击自己旅部的小部队心存余悸，马营的军火和自己的脑袋相比，那还是脑袋要紧得多。

汤正祥有点乱了方寸，还是武南鹏比他更加了解部队的现状，他马上以参谋长的名义，打了一连串的电话。他把靠近谢家营和马营这两个点的几乎所有零星部队，全都调了出来，要他们不必顾及自己的驻地，全都向这两处靠拢。

二团团长崔文彬这次行动中的任务，主要是保障后勤，现在狼山的外围，差不多处于仙姑峪和细柳庄两点的中间位置。武南鹏就将救援马营的事交给他处理，要他放下手中其他事务，先解了马营之围再说。

崔文彬在电话里叹起了苦经，他身边的部队也就一个连，其余的部队都分散到了整条运输线上。他说要收拢这些部队，然后再向马营驰援，估计再怎么快，也要到天亮前后才能到达。

武南鹏要崔文彬半小时内出发，不管能收拢多少人马，也要先动身，可以让其余人马分头赶往马营和他会合。崔文彬还在那里磨磨唧唧，诉说着他的难处。汤正祥听不下去了，一把夺过话筒，开口就骂上了。旅长一顿痛骂，崔文彬不敢再推诿，只好连声答应着接受了命令。

谢家营附近的几支小部队，则由武南鹏亲自控制，要他们立即向旅部靠拢，前来保护旅部的安全。这几支小部队的指挥官官位低微，对参谋长的命令除了唯唯诺诺以外，没有别的反应。

一番折腾之后，事情总算是开始有了一些条理，最主要的是前来保护旅部的零星小部队，已经开始陆续到位。袭击了旅部的那支小分队，也没有再次出现，汤正祥的心稍稍定了一些，于是就想到了马营那边已经有一阵没有新的消息发来。

他马上命令手下去和马营那边联系，可是他的手下很快就回来报告，说马营那边所有的通讯都断了，连电台都已经无法接通。汤正祥一下子瘫坐到了椅子上，半天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