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1）

赵啸风他们一路上没有遇到多大的阻碍，午夜时分赶到了谢家营镇外。汤正祥的部队大部分都调到了狼山方向，有的进了山区，没进山区的部队则在后勤补给线上，给深入山区的部队提供保障。

谢家营是汤旅的旅部所在地，但是谢家营镇里镇外，就驻扎了不下一个营的队伍，在四周几公里范围内，还有其它一些部队拱卫。现在或许是因为部队都调去参加军事行动了，谢家营四周那几个原先驻扎着部队的村子，都没见着有皇协军的影子。

今夜的月亮到了此时刚刚从东边的地平线上升起，给大地抹上了一丝亮色。赵啸风他们看前方的谢家营，镇子外围的房子看得清一个轮廓了，但是他们如果想要进镇，身影也就暴露在了月光之下。好在月亮还没爬高，刚从远处的树梢上露头，赵啸风他们所在的地点一直到镇边，全都笼罩在树木的阴影里。

赵啸风让鲁大山和王开山两人先出动，一路摸到镇子里去，侦察一下有没有敌人的岗哨。他要他们两个见机而行，如果敌人哨兵比较多，那就先回来再想别的办法，如果哨兵不多，那就设法清除。

鲁大山和王开山两人很快消失在黑影中，十几分钟之后，王开山回来了。他向赵啸风报告：从这里一直到镇边，发现了一明一暗两处哨兵，现在都已经打发了，现在鲁大山在镇边的一个菜园里等着，同时也监视着敌人的动向。

赵啸风和单小青来过谢家营，对镇上汤正祥部下的分布有个大概的了解。他让齐远山带着二十个队员在原地隐蔽，准备接应进镇的队员，单小青也留在这里。他自己带着余下的三十几个队员，在王开山引领下，迅疾地向鲁大山隐蔽的地点跑去。

上次赵啸风和单小青两人为了和谢震霆接头，在谢家营住过一个晚上，谢震霆曾经详细的对他们两个讲了汤正祥在镇子里的兵力部署，也讲过汤正祥的旅部在哪个方位。当时他们没有想到今后会到这里来偷袭汤正祥的旅部，所以没有到旅部附近观察，不过大致的情况还是了解一些的。现在赵啸风就带着所有人，根据记忆直向汤正祥的旅部扑了过去。

他在给大家的命令中说得很明白，如果在到旅部外面时还没被敌人发现，那就到时候先设法偷偷潜入进去。要是在旅部附近被敌人发觉，那就一路猛冲猛打，根据敌情各自为战。不管是打进了旅部还是在旅部外面厮杀，一定要凶、狠、猛，不让敌人反应过来。从打响第一枪算起，十五分钟内，也就是抽两根烟的光景，所有人都要结束战斗，并且向村东齐远山隐蔽的地点集中。如果实在来不及赶到村东和大家会合的，可以自行突围，然后自己设法返回部队。

他们一路上经过了两处驻扎有皇协军部队的院落，都是悄悄的绕道而行，没有惊动敌人。至于街道上的巡逻队，也被他们躲开了，他们的目标就是直指汤正祥的旅部。

赵啸风的记忆没有错，大约二十几分钟，肯定还不到半个小时，他们就找到了暂二旅的司令部大院。他们隐蔽在大院门附近的巷子里，远远地观察着门口的情况。

暂二旅旅部大门口灯火通明，门外两侧堆着沙袋工事，沙袋上架着两挺机枪，机枪后面站着机枪手。除了机枪以外，门口还有一些士兵，总共大概有一个班。虽然现在已经是半夜，这些站岗的官兵却都保持着清醒，从大门打进去显然行不通。

赵啸风手下还有一部分燕窝顶上的老弟兄，他们原先过的是刀尖上舔血的生涯，鸡鸣狗盗那一套自然不会生疏。赵啸风将队员分成三组，他自领一组，王开山带一组，谷满囤带一组。他把自己的意思一说，大家就行动起来。

王开山的一组监视大门口的敌人，带来的一挺机枪也留给了他们。他自己则和谷满囤领着另两个组的队员，贴着旅部大院高高的围墙，顺着僻静的小巷朝北面去了。

赵啸风和老弟兄都知道，这样的高墙大院，要翻墙进去并不容易，就算进去了，再想出来也不好办。不过这种高墙的墙脚下，一定会有排水孔或者留给家猫行走的小孔，大院的四周也一定会有一些小门。

果然，他们走出没多远，就有弟兄找到了一个很小的排水孔。赵啸风让谷满囤那组弟兄留在了这里，自己带着另外的队员继续向前摸索。他们又走了三四十米，一扇小门出现在他们面前。

赵啸风让大家拿出几颗手榴弹来，用绑腿捆绑好，然后放到了小门的门槛上，紧紧的贴着门板。大家都退到了两边，一个队员拉掉了手榴弹的拉弦，飞快地闪到了一边。

几秒钟以后，一声巨响伴着硝烟烈火冲向小巷，等到烟尘稍散，大家冲到门口一看，小门已经洞开，里面是一个走廊。赵啸风他们毫不犹豫就冲了进去，很快就和朝这边跑来的敌人撞上了。

赵啸风他们这边爆炸声响起的同时，谷满囤那边的一个队员，拉响了塞在小小的排水孔里的一颗手榴弹。他们这边靠一颗手榴弹没有炸开厚厚的墙壁，但是排水孔变成了一个小脸盆大的洞口。一个队员将捆成一捆的五颗手榴弹放到了那个刚炸出的洞口里，再次拉动了弹弦。第二声爆炸比第一次强烈得多，硝烟散开之后，厚厚的墙上被炸开了一个参差不齐，但是足够一个人弯腰进出的大洞。谷满囤他们自然也不客气，鱼贯而入钻了进去。他们这边是一间厨房，里面的菜案作台和锅灶都被冲击波弄得一团糟。他们冲出厨房，前进了没多远，同样和闻声而来的敌人交上了火。

就在第一声爆炸响起以后，大门口的卫兵全都惊愕地朝大门里面看，谁都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王开山看到那两挺机枪后面的士兵，也都直着身子扭头朝里看，谁都没想到要注意正面。他觉得机不可失，于是不顾赵啸风让他只负责监视，封住大门的命令，发出了一声高喝：“打！”

他这里也有十个队员，还有一挺机枪，快慢机也有好几支，突然爆发的火力，将那十几个皇协军官兵悉数扫倒在地。王开山手一挥，队员们马上冲了上去，毫不客气地对那几个还没死的伪军补了一通枪。两个队员早就瞄上了那两挺轻机枪，此时一把抓过来，再扯下弹药手围在腰间的弹盒带，稍一收拾，立即就向大门里面冲了进去。

大门里面照例有一堵大户人家该有的精美的照壁，照壁两边的通道处，被沙包拦出了一条只能走两个人的口子。现在是夜里，这沙包的后面没有士兵据守，于是它们就正好成了突击队员们的临时掩体。

照壁后是一个青砖铺地的大庭院，一些皇协军官兵正从两边的屋子里，还有屋边的月亮门里出来，乱糟糟的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突击队刚缴获的两挺机枪正好派上用场，如此狭小的空间里，它们喷吐出来的子弹，那就是死神的鞭子，冲过来的皇协军官兵纷纷倒了下去。

王开山要手下守住大门，除了两挺机枪对付院里的敌人，还有一挺机枪就留在了门外，架在皇协军构筑的工事上，虎视眈眈监视着门外的街道。他准备在这里坚守十五分钟，坚持到进入大院内的另两组队员撤退——要想在混乱的战斗中尽快找到撤退的道路，赵啸风他们多半会从大门的方向冲出来。

汤正祥的旅部占用的是本镇一户大地主的宅院，占地面积很大，房屋也不少。一般来说，如果有人贸然进入这样生疏的地方，很可能会找不到出路。更何况突击队员们还要寻找敌人的重要部位予以打击，和院里的敌人也是纠缠在一起，一不小心就会被缠住脱不了身。

赵啸风的突击队对这一点并不太担心，他们中间有不少队员，以前干的都是没本钱的买卖，像这样的乱局早就习惯了。他们以前为了求生，对这样的情况有过研究，摸索出了一套很有用的诀窍，现在正好用得上。再说这里虽然不是狼山北部，但是民居的格局和形式是一样的，没有多大差别。这些老弟兄只要一看宅院内房屋的布局，就能够看出哪里是主通道，哪里能通正门，那里有可能通向边门。

他们听到了正门方向传来的枪声，知道一定是王开山的弟兄和敌人交上了火。赵啸风和谷满囤两小队人马，虽然互相之间看不到，但是声气相通，此时他们的心思也是一样的，就是在给敌人尽可能重的打击之后，向大门方向撤退。他们这么做，一是因为通向大门的道路好找，二是还可以在敌人背后发起打击，给大门口的队员提供援助，最后冲出汤正祥旅部之后，全队也可以集中兵力前去和齐远山会合。

赵啸风这一队人时首先冲进大宅院的，进去之后就凭着一路上的蛛丝马迹，向可能的敌人指挥中枢杀了过去。整个宅子里的皇协军都出来了，但是都弄不明白哪儿才是敌人的主力，所以乱糟糟的根本没有统一指挥，都是冲着枪响的地点跑，遇上了就是一阵乱枪。

赵啸风他们人数虽少，但是对全局是个什么情况心中有数，所以一路上横冲直撞都占着绝对的主动。他们遇到的敌人形同散兵游勇，在他们的打击之下，没有一股敌人是能站得住脚的，全都是一触即溃。

谷满囤那边情况也是大同小异，不过他还注意聆听着赵啸风那一队人的动向，基本上都是随着那边的枪声在移动，双方始终保持着一个很近的距离。

赵啸风冲了一段以后，终于在天空的背景上，看到了高耸的天线。他马上带队向那边冲了过去，不过很快他就感到敌人的抵抗变得坚决了，也变得有了组织，他知道自己找对了方向，那边就是汤正祥的指挥中枢。

他没有让队员们停下来固定地冲击一个点，而是根据对方抵抗的强度和火力的密度，有力的地点就冲一下，不利的情况则马上改变方向。他知道自己没有能够在第一时间找到汤正祥的旅部，现在敌人已经有了反应的时间，他不再拘泥于消灭汤正祥的旅部，所以遇到强敌就转向。

他们这么一通搅合，汤正祥的旅部不可能在短时间里恢复正常，其指挥功能将有一个暂时的缺失，至少也会大幅度的减弱。赵啸风的目的大部分达到了，他开始坚决地向大门前进——那边的枪声依然激烈，正好给他提供了撤退的方向。

汤正祥和武南鹏在爆炸声突然响起的时候，还是在作战室里，面对着地图愁眉紧锁。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声命令部下赶紧去查明情况。就在他们驱赶部下前去查探的时候，先后又是两声巨响，接着从大门和西边，一共有三个点都传来了绵密而凌乱的枪声。

到了这个时候，汤正祥和武南鹏都明白，这是自己的旅部受到了敌方的突袭。他们不知道来的人有多少？目标是不是冲他们个人而来？好在警卫连长反应不慢，他不敢分兵前去抵御入侵者，而是先让手下布好防线，保护好旅长和参谋长等人的安全。

现在整个谢家营里里外外，连同后勤保障人员在内，也只有一个营多点的兵力。这些人中，能够作战的，其实根本不足三个连。有一个连分散在镇上，对司令部外围进行警戒和防护。旅部大院里面，除了警卫连以外，还只有一个连了，他们两人都不敢将警卫连派出去。

还好时间不算长，那一路向旅部响过来的枪声，终于很快地向大门方向去了。汤正祥松了口气，武南鹏此时已经开始用电话向周围的部队求援。不过他们都明白，那些部队离开谢家营都有点距离，不是马上能够赶来的。

大宅院里的枪声，一路响到了大门口，很快又向村东响了过去。汤正祥叫来副官和参谋们，马上清点旅部的损失情况，并且下令不许追击袭击者，任由他们离开，先收缩兵力保护旅部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