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2）

独立大队此次作战，完成了支队交给的任务，成功地将山岛的部队拖在原地，支援了参与“百团大战”的主力部队。连续作战二十来天之后，他们进入了一个短暂的休整期，暂时没有发起大的对敌行动。上级没有给他们新的命令，他们就继续按照原定的任务，为下一仗做着准备。

山岛这次是仓促应战，受到的损失不小，他也需要一个调整部队的过程。战事暂时缓和下来，他抓紧时机整顿部队，紧急补充战备物资。但是他并不能全力投入这项事务中去，西北和北面那支乘人之危急剧扩大着地盘的国军，对他造成了威胁，还需要调动兵力应对。

汤正祥和野田的进展都很缓慢，周思理部似乎从八路军大规模的攻势作战中，得到了启发和勇气，这次他的部队节节抵抗，打得很顽强。山岛不敢再向这个方向增派兵力，只好把希望寄托在铃木的挺进队身上，可是他们出发已经两天，却还是音讯全无，连电台都保持着静默状态。

铃木此时已经深入到周思理的占领区内，而且进入得很深了。他带着挺进队绕开了火线，在到达周思理部新占领地域的东边以后，并没有马上进入对方的区域。他和挺进队在一个村子里等到天黑，然后全体换上国军的军装，以急行军的速度直插一师的腹地。

周思理这次回到黄河右岸，快速的蚕食了敌人的不少地盘。他占领的地方比以前任何一次都多，为此已经把一、二两个团和三团的一部都调了过来。他判断鬼子以及伪军都在全力对付八路军的攻击，不可能调集大量兵力来对付自己，而且他越来越受到同僚排挤，不愿意回到黄河左岸去受窝囊气，所以这次一反常态，对山岛和汤正祥的攻击采取了坚决的抵抗。

一师在占领区的西南方向和敌伪军一开打，双方的兵力都集中到了火线上，后方的防守顿时变得空虚。铃木的挺进队在一师的地盘上行军，居然一路畅通无阻。天亮前，他们到达了一个小村庄，但是没有进入村子，而是在村外的一片树林里扎了营。

铃木的挺进队中有不少官兵都能讲一口流利的中国话，但还是有超过一半的官兵不会说，或者说得不好。他考虑到一旦进村，要想瞒过村民是很难的，于是就选择了村外林地。

进入林地之后，他向几个预定的方向派出了斥候，查找一师的指挥部以及其它重要目标。村子里的百姓看到了这些“国军”，有的甚至还和这些人有过接触，但是都被应付过去了。这个地方一直都是沦陷区，八路军也基本上不到这里活动，这里的百姓有好几年没有看到过自己的军队，现在突然见到“国军”，除了激动之外，很少还会有别的想法。

铃木他们在林子里一直呆到天再次黑下来，村民们虽说对他们的举动感到疑惑，但没有人怀疑到他们的真实身份。天黑之后，他们没有惊动任何人，离开了小树林不知去向。

铃木此时已经侦查到了周思理的师部可能的所在，他率领挺进队全体急速的奔向那里。十多里路差不多一个小时就走完了，挺进队在十一点钟时，来到了一师师部所在的村庄附近。

还有两天就是中国的中秋节，此时月亮刚过中天不久，对于挺进队训练有素的队员来说，一百多米以外的东西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们离得很远就看到了前面有三个哨兵，正好挡在了进村的路上。

鬼子的队伍成两路纵队，丝毫没有犹豫地朝哨兵走去。那三个哨兵也看到了过来的队伍，并且看清了这些人穿的是自己人的军服，在他们走到四五十米的距离上，其中的一个哨兵例行公事的喝问了一句：“什么人？口令！”

走在鬼子队列前的，是他们中间中国话说的最好的几个，听到问话，他们中的一个就大声回答了：“自己人，别误会。我们是一团的，有事向师部汇报。”

铃木他们知道周思理的一团都在最前线厮杀，这里的部队不是二团的，就是三团的，所以这么回答，而且理直气壮。果然，那三个哨兵相信了，不再喝问口令，只是略有点疑惑的说：“一团的？你们怎么从东边过来？”

就说这几句话的时间，挺进队已经到了哨兵身边，为首的一个少尉军官友好地和哨兵打着招呼：“兄弟别误会，我们奉命执行任务，现在有重要情况向上峰汇报，正在寻找师部。兄弟，我们一天没有和团部联系了，不知道师部有没有换过地方？”

那个先前说话的哨兵毫无戒心，脱口而出：“没有，一直都在这里没挪过地儿。”这时候后面的挺进队员也上来了，他看到所有的人都是生面孔，不禁说道，“你们是一团哪个营的？怎么以前都没见过？”

就在他话音刚落之时，少尉和他的手下突然动作，三个哨兵刚感到不对劲，就被干掉了一个。剩下的两个都被制服了，并且立即被分开在两个地方，相互之间说话听不到。其中话多的那个，被少尉一手掐住下巴向上抬着，露出了整个喉咙，一把锋利的匕首压在了他的喉结处。

少尉低声说：“想活命就老实回答，今晚的口令是什么？说！”

那哨兵感觉到了匕首的锋利，脖子上的皮肤已经被割破，虽说感觉不到很疼，但是刀锋划破皮肤时的刺痛很恐怖。他感到血顺着脖子流进了衣领，因此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弹，那刀锋就会瞬间割断自己的喉管。

少尉勒住他下巴的手稍稍放松了一点，他感到自己能说话了，连忙低声回答：“口令是‘泰山’，回令是‘猛虎’。”

哨兵的回答虽说声音不高，说话的时候还微微打着颤，但少尉已经听清楚了。少尉的右手一用力，匕首毫不费力地切断了哨兵的喉管。这时候，另一个哨兵也被一刀刺进了心脏，同样被推进了路边的小沟里。后面的挺进队员上前来，将他们那边问到的口令说了一遍，两边问到的是一样的。

证实了今晚的口令，挺进队继续前行。一百来米以外，是一师的另一道岗哨。这处岗哨的人多点，有五个，两个在路上晃荡，三个守着一挺机枪在沙袋工事后面抽着烟。他们可以看到第一道哨卡那边的人影，见过来的队伍在哨卡边停留了一会儿，不知道他们是在干什么。

挺进队通过哨卡向前走，后面留下了三个队员，在哨卡上站着。后面第二道哨卡的哨兵看不清前面的人是谁，但是看到队伍通过以后，哨卡上的哨兵依然还在，就不再关心那边了。

挺进队来到第二道哨卡，这次有了口令，比前一道哨卡更顺当就过去了。挺进队通过了哨卡一直向前，哨卡上的哨兵丝毫没有怀疑，等到最后几个挺进队员走到哨兵身边的时候，突然间同时扑向了五个哨兵。这里的哨兵也没有来得及发出警告信号，就都被挺进队干掉了。

村口那边还有第三道哨卡，离开第二道哨卡只有七十来米。可是走在前面的挺进队员挡住了哨兵的视线，哨兵没能看到前面哨卡上发生的事情。就这样，挺进队一连顺利地过了四道哨卡，每道哨卡都是干掉哨兵，然后留下等量的队员。这些留下的队员不会朝村里去，他们的任务除了欺骗村里的国军以外，还有就是在突击队突袭成功之后，他们正好一路掩护全队撤退。

进村以后，铃木他们没有费神寻找，看到有军官在朝一个方向走，他们就跟了上去。刚转了个弯，就可以看到前方有一座大宅灯火通明，他们毫不犹豫就向那座宅子走去。

大宅门前有两道岗哨，间隔只有十几米。挺进队来到外围的岗哨前，交换了口令之后，他们正在朝前走，哨兵喝住了他们：“站住！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走在挺进队前面的还是那个少尉军官，他嘴里胡乱地应着，脚下并没停步。这里的哨兵比前几道哨卡上的哨兵警觉得多，那个哨兵猛地拉动枪栓，同时大喝道：“站住！不站住……”他的话没喊完，少尉就冲到了他的面前。不过这个哨兵在被匕首刺入心脏之时，还是扣动了扳机，一声尖利的枪声在村子的上空响起。

大宅门口的哨兵本就看着前面的哨兵在盘问来人，少尉向前冲的时候，门口的哨兵就反应过来了，同时拉动了枪栓。枪声响起的同时，门口两个哨兵的枪口也转向了来人。可是他们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挺进队员们后发先至，手中的枪先打响了，两个国军哨兵一头栽倒在了大门口的石台阶上。

枪声一响，挺进队员们一拥而上，冲进了大宅的大门。大门里有官兵向这边跑，都被冲上来的挺进队员们干掉了。冲进头道院子的挺进队员们看得很清楚，在后面隔着一排房子，矗立着高高的天线。他们立即向那个方向冲了过去，一路上不断有国军官兵冲上来阻击，但是都被打倒了。

眼看着挺进队已经冲到了有天线的那个月亮门前，里面突然爆发的凶猛火力，总算是挡住了挺进队员们冲击的脚步。冲在最前的两个队员，其中包括了那个能说流利中文的“少尉”，一下子就被打倒了。

铃木对这突然爆发的枪声并不陌生——这是德国造“伯格曼MP18 ”冲锋枪——上次袭击周思理师部就遇到过这些枪。在冲锋枪连续不断的叫嚣声中，还夹进了另一种枪声，也是连发，他不是很熟悉，他觉得可能是美制“汤普森”冲锋枪。

挺进队用手榴弹开路，还是冲进了月亮门里的小院。但是耽搁了这一小会儿，就让周思理和师部绝大部分的军官得以从后门撤走。挺进队继续冲击着，想要追上逃跑的国军军官们，但顶不住国军冲锋枪的火力，终于功亏一篑，让周思理的师部军官跑掉了。

挺进队向四周扩大着战果，四面八方也都有越来越多的国军官兵冲来，双方展开了一场混战。打了大约不到十分钟，铃木就下令撤退了。挺进队和他们来时一样，迅速地顺着进村的原路退出了村子。村外留下的那几处挺进队员此时发挥了作用，在他们的逐级掩护下，挺进队几乎是全身而退。

一师的部队由于情况不明，也没有全力追击，只是将来袭者赶走了事。

周思理逃到了村外，警卫营的大部分官兵在他四周建起了两道防卫圈。村子里枪声渐渐停息，有人前来报告，说偷袭的敌人已经逃走，村里安全了。但是周思理惊魂未定，他不愿意再回到村里去，下令师部本身以及警卫部队全体转移，到事先计划好的师部备用地点去。与此同时，他还下令前线的所有部队后撤，收缩防线，以防止敌人再次渗透到战线的后方。

周思理的部队后撤以后，野田和汤正祥的部队“收复失地”，向前推进了十几公里，就在山岛的命令下停住了。双方又一次进入到了相持的状态，谁都没有马上发起行动的意愿，这里安定了下来。

铃木的挺进队没有在周思理的地盘上逗留，他知道周思理已经向后大步收缩，就带着队伍回到了卢县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