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2）

萧赣生带着队伍退出了狼尾谷，他们并没有远去，在一个小山头上停了下来。萧赣生和三连长，还有赵啸风和齐远山等人聚到一起，研究起鬼子和刘成基下一步会怎么走？

刘成基现在没有跟上来，他们退出狼尾谷，顺着来路返回去了。李天福大队在山谷里伤亡不小，少说也有一百多人，他们只是带走了伤兵，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留在了山谷里。

看样子刘成基是不敢朝前走了，他要带着队伍退回到前一个叉路口，估计鬼子也会在那儿和他会合。以刘成基他们现在队伍的状况，还抬着那么多的伤兵，到达岔路口再怎么说也要两个小时。问题是鬼子和刘成基会合以后，鬼子指挥官会选择哪条道路走。

萧赣生估计鬼子选择走另一条路的可能性，要比走这边这条路的可能性小些。他的根据是这次的伏击战，由于打击的对象是李天福大队，我们留了情了，保安团虽然损兵折将，却并没有丧失战斗力。鬼子的队伍，更是毫发无损，他们的指挥官是不会甘心认输的。再说了，狼尾谷里还留下了那么多的尸体，李天福一定很想回去看看，鬼子指挥官也会有同样的想法。

三连连长发表了不同的看法，他认为如果是他当指挥官，一定不会走老路。他说，鬼子和保安团走的路线是平行的，中间隔着两三个小时的路程。现在八路军在狼尾谷打了伏击战，再要赶到鬼子走的路线那边去，时间是个大问题，也就是说八路军很难再到那边去打个伏击。这一点鬼子的指挥官不会看不到，所以他很可能会选择走另一边。

萧赣生和齐远山不光是看法一致，而且态度也很坚决。他们两人的根据是一样的，他们认为——战斗的双方指挥官，谁都不比谁更聪明，至少智商不会相差得很多。一般来说一种或者几种可能性，双方基本上都会想得到，问题在于在所有的可能性中，哪一个指挥官能够选对。所以他们认为鬼子的指挥官也想得到我们所想的，他也会警惕我们在这边再次打他伏击。

齐远山认为从鬼子的心理状态分析，他们的指挥官是第一次担任军事主官，他多半不会愿意给人留下胆小怕事的印象。鬼子知道我们的实力，他们一定会认为，就算是我们再次伏击，以他们的兵力是不会输给我们的，因此他一定会选择到战地看上一看。

他们讨论的结果，还是同意了萧赣生和齐远山的说法。萧赣生于是决定，在前面五公里多的豹子崖，利用地形再和敌人打上一仗，务必让鬼子认为我们这边是独立大队的主力。

作战的地点确定了，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把敌人引诱到豹子崖那里去？说到这一点，赵啸风和齐远山都说不用担心，我们几百号人马的行踪，只要不是刻意伪装，那是一定会被敌人发现的。只要鬼子指挥官还想要找到八路军主力进行决战，那么他们就一定会循迹而至，乖乖的听从我们调度的。

赵啸风让三连长和区中队长，还有民兵队长们，在前往豹子崖的一路上，千万不要特意留下痕迹。他说如果我们在路上丢下一些杂物什么的，诱敌的痕迹就太明显了，那是会弄巧成拙的。

他要大家回到自己的队伍里，让所有官兵都小心行军，尽量少留下明显的痕迹来。他的突击队将走在队伍最后面，对前面的队伍留下的痕迹进行清理，要抹掉这些痕迹，做好伪装。

三连长是知道突击队的本事的，他知道他们不但追踪的本领高强，掩饰和清除痕迹的本事也很高。他担心经过突击队的处理，这些痕迹还能不能被鬼子发现？还起不起得到诱敌的作用？

赵啸风笑着让他放心，他说别忘了敌人那边有一个大队以前是燕窝顶的土匪，循迹追踪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几百人所踩踏出来的痕迹，再掩饰也是逃不过李天福手下的眼睛的。他说更何况鬼子那边还有一支挺进队，他们的本领比李天福的手下还要高明。就因为这样，我们才要小心掩盖痕迹，让他们必须花大力气才能发现这些残留的痕迹，这才能让鬼子不生疑，才有可能上当。

他们商量好了，部队也借这个机会做了一次整理，伤员全都被民兵先送走了，送到那些在山里和鬼子捉迷藏的地方干部和群众那里去了。部队出发前往豹子崖，一路上都是按照赵啸风说的去做，队伍最后是突击队在清除着队伍留下的每一个痕迹。赵啸风他们清除痕迹很彻底，就好像本意就是要完全隐瞒住部队的去向一样。在他们的后面，一般的人如果走过的话，是看不出前面有很多人曾经在此通过的。

这一次他们的时间非常充裕，一切都做得有条不紊。三个小时之后，他们来到了豹子崖，利用有利地形精心构筑起阵地来。

刘成基和桥本这时候果然在岔路口会合了，桥本听取了刘成基和李天福的汇报，又和他们以及自己手下的军官研究了一阵。

刘成基和李天福的意思是就此结束扫荡，返回县城休整。但是他们都没有说出口来，只是若有若无的暗示一下，等着桥本做决定。

桥本并没有独断专行，他听懂了李天福和刘成基的话外音，没有斥责他们，而是和山岛通了话。山岛仔细问了队伍的情况，并且让铃木也谈了谈自己的想法，然后命令桥本继续扫荡。事情到了这一步，刘成基和李天福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桥本几天来一直没有找到明确的目标，根据地又实行了坚壁清野，部队现在的粮食和弹药补充，在深入根据地以后也变得很不容易。现在他们整支部队的粮食和弹药，全都是靠单兵自身携带，还有桥本那里有一支几十人的辎重兵小队随行，携带了一些物资。他们目前还有的粮食，只能再维持部队六天所需。如果在这六天中得不到新的补充，他们的扫荡行动只能被迫结束。

桥本果然决定到发生战斗的狼尾谷去看一看，他希望能在那里寻找到一些线索，能带他找到八路军的主力。他的两个中队日军还没有受到任何损失，刘成基那边也还有一大半的人能够作战，他不怕八路军找上门来，反倒是害怕八路军一直不露面。

刘成基只好带着桥本，再次向狼尾谷前进。

狼尾谷里静悄悄的，除了风声没有别的声音。几十名保安队员的尸体躺在谷底，告诉后来者这里刚进行过一场厮杀。李天福他们在离开的时候，照以前山寨的规矩，尽量不丢下受伤的弟兄。当时八路军也在撤退，李天福大队的压力骤然减轻，他们差不多带走了所有伤兵。不过李天福记得在谷底好像还有几个重伤的弟兄，当时离得太远，没能抢回来。

桥本带着队伍一进到山谷里，李天福马上过去看那几个弟兄，却发现那里倒着的弟兄已经没有一个喘气的了。这时候桥本在刘成基的带领下，已经走过了整条山谷，现在正在朝山坡上面走，看样子是去查看八路军的伏击阵地。

李天福没心思上去，那些八路的阵地不看也罢，不会留下多少有用的痕迹的。他看看前后两头，可以看到李天禄和闫三和正在带着自己的弟兄收敛尸体。他看到李天禄是一脸的愤怒，还不时的瞪一眼另一头的闫三和。

李天福知道这次伏击战，李天禄的弟兄死伤最多，他自己的手下也死伤不少，闫三和的人死伤少些。他的大队里，从燕窝顶跟随他下山的老弟兄有三百多个，后来又弄进来一些新弟兄，总人数在四百六十人左右。这次死了的弟兄有六十多，伤了的有八十人上下。要是单算人数的话，他有一个中队的弟兄被八路军干掉了，特别是其中一半以上是燕窝顶的老弟兄，他非常痛心。

他心中很明白，八路军在伏击战的后半段时间里，已经对他的大队手下留情了，要不然自己的弟兄伤亡更惨。他自思平时听了闫美云的劝说，对老百姓和八路军都不为己甚，也算是对得起他们了。可是这次自己的弟兄还是被八路军干掉了这么多，他不知道是该听弟弟天禄的，还是该听小舅子闫三和的。

桥本和刘成基他们走下了山坡，看样子也没有查看到有价值的东西，桥本连对面山坡上的八路军伏击阵地也懒得去看了。

铃木此时的位置，是在全队最后的辎重队里，他穿着一套曹长的军服，佩戴的军刀也是“九五式”士官刀。他很想实地查看一下八路军的伏击阵地，但是又不愿意混在保安团的人中间，因此没有上前去。

辎重队在谷口边的一块略微平整的地方停了下来，铃木和化装成士兵的一个分队长，还有狙击手白川秀一从谷口边的斜坡爬了上去。这里是三连的那个排所在的阵地，后来赵啸风带着突击队的一部分人也到过这儿。铃木仔细地查看着每一处伏兵的隐蔽处和射击阵地，有时还伏到地上向下面打量着，检验着在此伏击过的八路军的军事素养。

铃木发现这里伏击的八路军单兵素质和协同作战的能力都不弱，不像是一般的“土八路”所为，这一点他是从这些八路军官兵选择的阵位上判断出来的。

他知道这个地方担负的是截断保安团的队列，要承受两面的压力，所以在这里摆着的，一定是整支队伍中最强的官兵。他还想看看其它八路的情况，于是向前走去。在这前面是一区区中队的阵地，有一些民兵掺杂其间。这一点铃木不可能知道，他只是看到这一段阵地上的伏兵所构筑的临时阵地，也都选得很合理，有板有眼的。

铃木看到这里，停下来不再向前去，他联想到李天福等人所说的，打伏击的八路军全都穿着军装，没见到有穿便服的人夹杂在其中。再向山谷底下看去，自近及远有不少保安团的队员在搬运着尸体。他的印象中，李天福大队是保安团中战斗力最强的大队，这些出身土匪的人平时消极避战，但是一旦身陷绝境，这些人还是很能打的。

他相信了这里出现的就是独立大队的主力，据李天福所说，他们应该有五百人以上。就算是李天福为了面子，多报了对方的兵力，从他所看到的这一段山坡上的伏兵阵位的密度，也能看出实际的兵力和李天福所说不会相去很远。如此的话，这里就是独立大队能够集结的兵力的极限了，整个根据地里，其它方向不会再有多少八路军主力。

他旁听了李天福和刘成基向桥本的报告，现在又看了实地，没有找到八路军那支火狼突击队的痕迹。但他相信，只要八路军主力在这里，那么他的挺进队就不会没有用武之地，需要的只是耐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