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3）

铃木的挺进队在这次大扫荡中，如果按照他们杀伤八路军的人数来算，可以说是取得了不错的战绩。但是铃木本人却很不满意，最让他感到不甘心的，是他的挺进队在配备了“百式冲锋枪”以后，竟然在豹子崖下被八路军的几支步枪牢牢地压制在一百五十米外，完全发挥不出自动武器的优势。

回到县城以后，他首先就是深刻地反思自己采取的战术是否合理？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反常的现象？他对豹子崖战斗的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推敲研究，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自己的战术安排有问题。

铃木认为在一百五十米以外，甚至是在一百米之外，“百式冲锋枪”对步枪，都没有绝对的优势。要想最充分地发挥冲锋枪的优势，那就要接近到一百米之内，那样的话自动武器一定能占得压倒性的优势。而那天在豹子崖的战斗中，挺进队没有考虑到在那条山脊上面，队形展不开，冲击速度上不去，队伍只能成一条线的向上冲，这就给八路军的步枪手提供了充分的压子弹、上膛、瞄准射击的时间，挺进队落到下风也就不足为奇了。

日本军队没有使用冲锋枪的经验，每次使用都必须仔细地研究，精心的布置，铃木对这一点也深有感触。但是对手却能够在刚接触到冲锋枪威胁的时候，马上就针锋相对采取了有效的战术，这一点让铃木在佩服的同时感到了一阵阵心寒。

他再一次感到对手的厉害，虽说非常不甘心，在内心深处也不得不承认——如果将自己和这个对手放在同等条件下，很可能输的是自己。

他对八路军的这支“火狼突击队”做过很多调查，知道他们都是由一个国军军官训练出来的，这个国军军官名叫齐远山，毕业于法国圣西尔军校，还考察过德国的特战部队。他知道自己在研究德国的特战战术上，和这个对手相比要略逊一筹。

他一方面思考着该如何改进挺进队的战术，还有如何优化挺进队的武器配置；同时也在考虑着怎么样才能消灭掉这个对手，首先是他们的这个教官。

他手头有一份矢野送来的报告，报告说的是豹子崖战斗中，八路军突击队的队长身负重伤，矢野根据“风铃”的情报，对这个赵啸风采取了暗杀行动。这个暗杀行动铃木事先知道，还是经他同意才实施的。但矢野最新的这份报告中说，这次暗杀失败了，而且还损失了一名优秀的谍报军官松本康夫。

矢野在报告的末尾，说她已经在组织第二次行动，暂时由谍报队员平三郎少尉负责。她请求铃木同意她的计划，并且同意她调配谍报人员支援平三郎，目前以这一个“挫角行动”为最优先行动。

铃木内心是很赞同矢野的这个计划的，虽说在他刚接到报告的时候，对矢野未经他同意就已经采取措施略有不快，但是现在他决定不去计较这点小节。他又一次拿起那份报告，将看了好几遍的报告再浏览了一遍，然后提笔在报告下面写了自己的意见，并且签上了名字。他没有叫人把报告送回去，而是拿起了电话，要矢野到他这边来一下。

矢野很快就过来了，铃木让她坐下，把写上自己意见的报告递给她，然后就问起了有关“挫角行动”目前最新的动向。

矢野由于自己在“满洲国”方面优异的表现，以及她至今所得到的名声，一向非常的骄傲，甚至到了骄横的程度。进关以后，她对自己的使命非常有自信，认为这对她来说是大材小用。她也因此对这个小小的卢县城里几乎所有的人都没放在眼里，但是唯有对铃木，她知道他的资历和功绩，还不敢表示不敬。

矢野看到铃木对她事实上的先斩后奏，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还批准了自己的计划——铃木在这个报告上一签字，也就意味着万一行动失败，所有的责任都将由他承担。矢野也就因此又对这个“前辈”更增添了一份尊重，对他的问话，她没有任何隐瞒，一五一十详细作了汇报。

矢野告诉铃木：“挫角行动”第二阶段已经开始进行，给平三郎派去了增援人员，但是八路军那边已经被惊动，情况发生了变化。矢野说，火狼突击队的队长赵啸风原来确实是在古井村养伤，可是在受到袭击以后，他被转移到了独立大队大队部的驻地后周村，在那里的医护所里安顿下来，再要刺杀的话更加困难。

铃木问了问有关后周村的情报，要求矢野尽最大努力，一定要杀掉赵啸风，矢野答应了。这件事情定下来以后，矢野又说到“风铃”传来的情报——这次八路军根据地，在皇军大扫荡前几天，就已经知道大扫荡的消息，有了足够的时间精心准备，在皇军可能到达的地方实行了彻底的坚壁清野。“风铃”没有查到是谁向八路军送的情报，但是由此也可以确定，在县城里一定潜伏有八路军的奸细，这个奸细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一个组织，而且还可能已经渗透到了上层。

铃木知道不光是矢野，山岛也有这种怀疑，但是追查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查出八路内奸是谁。他问矢野有没有线索？矢野回答：“有线索，但是没有证据，难以采取行动。”

铃木沉吟着问：“你说的是不是仍然是闫三和这个人？除了他还有别的线索吗？”

矢野回答：“没有别的线索，闫三和有重大嫌疑，但是最近一段时间一直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活动。由于他的身份比较特殊，牵连到了李天福夫妇，没有过硬的证据没办法动他。另外我们早先考虑的是放长线钓大鱼，想通过监视他，找到他身后的大人物，遗憾的是至今一无所获。”

铃木想了想又问：“他最近没有活动，你觉得是他不是内奸的可能性大，还是他对我们的行动有所觉察的可能性大？”

矢野说：“不知道，两种可能性都存在，现在还不好下结论。我们正在继续监视，目前正在调查他在这次的大扫荡之前，是否知道有关大扫荡的消息，以及当时他的活动轨迹。”

铃木沉思了一会儿，脑子里飞快地梳理着大扫荡之前，他和山岛商量以后采取的所有的预防措施。当他脑子里将事情的前前后后都回忆了一遍以后，这才说：“以我所知，闫三和在大扫荡之前不应该知道消息，这消息甚至连他的上司李天福都是在临出发前两天才知道的。如果八路军真的是在几天之前就知道了大扫荡的消息，那么知道这次行动的人就很少，等会儿我去和山岛君商量一下，然后把当时有可能知道此事的人都告诉你，你去调查。”

铃木说到这里，不禁想到另一件事——既然自己这里能够因泄密而调查所有知情人员，那么八路军那边也是如此。他想到矢野辛辛苦苦安插到八路根据地里的“风铃”，不由替她担心起来。

他问矢野：“这次赵啸风的情报是‘风铃’送出来的，她会不会因此被人怀疑？你设法通知‘风铃’，要她小心行事，从现在开始，一般的情报不用她收集和传递。她的任务是继续潜伏，尽量打入到**的更高层里去，只有最重要的情报她才行动。你告诉她，她要充分利用她现在的身份，争取获取重要情报——能够给八路军致命一击的重要情报，才是她行动的目标。”

说道“风铃”的事，铃木最近一段时间关注的重点放在了挺进队方面，对她的了解不是很细致，现在就问得非常详细了。他从矢野那里知道了，目前在八路军的狼山根据地内，已经派进去二十余名谍报人员。这二十余名谍报人员中，有一半的人已经被八路军抓住或者打死，剩下还有十几个，都是从各处调来的优秀人才。

矢野说，这损失的十几名谍报人员，其中有的是因为根据地环境特殊，在狼山这种人口密度相对不算很低，但是人员又相对不流动的山区里，只要有陌生人进入，就很可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因此有部分人员暴露后被抓被杀。

但是其中也有一部分人员，是矢野有意让他们进山区，而又不给他们提供有效的掩护，因而暴露的。这部分人一般都是比较低级的谍报人员，是可以牺牲的，为的是分散和吸引八路军的注意力，让另一部分高级别的谍报人员更容易成功。

矢野告诉铃木，目前在根据地里，已经成功设立了两个电台。一个电台在神木屯附近，这次用得比较多，到目前为止所有的情报，除了人力传递的以外，其余的都是经由这部电台收发的。

矢野说她已经派了一个三人小组去和这部电台的报务人员会合，保护这部电台的安全。现在知道了赵啸风的去向，她已经命令三人小组一旦成功和电台人员会合，就向后周村靠拢，新的一轮刺杀行动，就通过这部电台联络。

另外的一部电台，目前潜伏在“风铃”所在的地点附近。这个电台只有一人负责，已经取得了很好的身份掩护，目前只定时收报，不发电文。“风铃”也已经知道这部电台在哪里，但是并没和电台人员联系，这是一部蛰伏待机的备用电台，不到紧要关头不会启用。

铃木对这一点很满意，他知道矢野并非等闲之辈，也就没有给她什么指示，一切都交跟她自己处理了。

矢野走后，铃木想到另一件事，就前往山岛的办公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