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4）

从上往下走的路只是一条很狭窄的小径，平时走的人极少，桥本手下的鬼子拉成了一条歪歪扭扭、断断续续的线，用了不少时间才到达了山沟的底部。

山沟底部的宽度，并不像从上面看下去感觉的那么狭窄，还挺宽的。下到底部的鬼子也知道他们的处境越来越危险，所以都用最快的速度跑过谷底，到了对面的山脚下，开始向陡峭的山坡上爬。

齐远山的突击队早就等着这一刻了，随着他的一声号令，隐蔽在乱树丛中的队员们冲了出来。他们来到平台的边缘，能够看到山谷底部有不少鬼子正在过来，有一部分鬼子则已经开始向上爬。

十几个队员寻找着目标开始射击，由于坡陡难爬，鬼子的动作快不起来，队员们的第一轮射击就打倒了五六个鬼子。还在向上爬的鬼子立即寻找隐蔽物，然后向山上还击，可是他们所处的地位实在不妙，根本无法和上面的八路军对抗。

原来在爬山的鬼子一看不行，呆在原地只有等着被上面的八路军一个个地用枪“点名”，于是连滚带爬退了下去。山脚下的谷底，原来正在过来的鬼子也同样遭到了杀伤，他们有一部分退了回去，已经过了中线的鬼子选择的是朝前冲，在山脚下寻找掩蔽物。

铃木在高处，看到对面突然露头的八路军，连忙让狙击手进行压制。可是两边的距离实在太远了点，虽然他们所处的地点比对面高出一点，但是在至少八九百米的距离上，只有白川和田中两人还能够有可能打中目标。他们两人非常认真地瞄准，然后开枪，各打出两颗子弹，就花了不少时间，子弹还只是击中了两个目标。

白川和田中两人虽然没有达到目的，但是他们对八路军也不敢掉以轻心，寻找目标和射击的时候，依然都还注意隐蔽自己。另外一个狙击手和几个是用三八式步枪的士兵就不一样了，他们不断向对面的目标射击着，没有取得多大的效果，顶多也就是起了点威慑作用，迫使对面的八路军不敢轻易探出身子向下开枪了。

这几个士兵看到自己的射击起了作用，即使没有打中目标，也还是解除了山谷底下自己同伴受到的威胁。他们不禁有点得意，又觉得这么远的距离，我固然打不到你，你也别想那么容易就打到我。这么一来，他们不但没有调整阵地，连身体也不是太注意隐藏了。

铃木一直在观察对面的情况，偶然回头看到自己的士兵如此大意，马上开口呵斥。他的话还只是刚吐出几个字，对面响起了一声枪响，凭他的经验就知道这一枪不是朝山谷底下开的，而应该是瞄准的自己这边。

铃木下意识地缩了下头，不过那颗子弹并没有奔他来，在他右手边的一个士兵脑袋突然开了花。他和其余的士兵还没有来得及惊诧，又是一声枪响，子弹钻进了一条石缝，要不是石缝后面的白川刚好缩了一下头，第二颗被打爆的就该是他的脑袋了。

对面有人探出了脑袋朝下面看了看，这边几支枪同时响了，可是都没能击中目标，那颗脑袋缩了回去。紧接着这边的枪响，对面再次响起枪声，刚刚射击过后，还在退壳上膛的士兵中，又有两个被打中了。这次士兵们已经注意掩藏自己了，那两个士兵虽被打中，但伤得都不重，用的又是三八式步枪，他们两个伤口一个在肩上，一个在手臂，要不了几天就能愈合的。

白川和田中，还有另一个狙击手，紧张地寻找着对面八路军的狙击手。可是他们找了很长时间，还是没有发现开枪的八路藏在哪里。这一来让他们非常紧张和懊丧，他们没有想到对面的“土八路”，用的也就是普通的三八式步枪，居然能够在如此远的距离上，打得这么准。白川和田中都是吃过八路军突击队的亏的，知道又是那两个最可怕的对手出现了。他们马上变得小心翼翼，他们的这种紧张，又传染了他们身边的士兵，原先还在开枪的士兵们全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山谷底部的日军官兵依然被山上的八路军压制着，虽然在狙击手的干扰下，八路军也不大敢探头开枪，但就是那突然降临的一枪两枪，让山谷底下的日军士兵举步维艰。

铃木和桥本所在的位置，离开对面的八路军实在太远，即便是重机枪也没有很大的作用。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了掷弹筒，于是命令几个掷弹筒小组下到山谷底下去，从那里仰射的话，射程可以够得到上方的八路。

几个掷弹筒组迅速向山下跑去，其余的一些士兵也还在向山谷底下运动，掷弹筒手还没有到达底部，在对面的山脚下，已经麇集超过一个小队的鬼子。

就在这时候，对面的那块台地上，突然发出了几声“嗵咣、嗵咣”的声响。铃木和桥本马上辨别出这是掷弹筒的发射声，不觉心头一惊，但是又没有办法通知山谷里的手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三颗榴弹在山谷底下爆炸了，炸点非常准确，就是在日军士兵最密集的地方。那些挨了炸的日军官兵顿时乱了，寻找更加合适的掩蔽物体。但是上方的八路军的掷弹筒手们，显然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掷弹筒榴弹继续居高临下砸来，让他们无处遁形。

鬼子的掷弹筒小组加快了步伐，很快冲到了山下，并且不顾危险冲过了山谷，来到了对面的山脚下。在山脚下，他们的八九式掷弹筒的射程，勉强能够够得着山上那块台地了，于是他们立即开始向上开炮。

山上突击队的掷弹筒手，都有良好的掩蔽物，他们向下开炮时，寻找目标非常方便，几乎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他们看到了鬼子掷弹筒手的到来，等到这些鬼子蹲下身子向上开炮的时候，他们的掷弹筒榴弹已经冲着这些鬼子小炮手去了。

鬼子的炮手处于极其不利的地形下，他们只能凭听觉和经验，大致的确定上面八路军炮手的位置。但是他们为了扭转被动挨打的局面，解救自己的步兵伙伴，又不得不咬着牙和占据绝对主动的对手死拼。

上面那三组掷弹筒射手，现在不再连续发射，首先是隐蔽好了，有了绝对的把握，这才抽冷子向下打出一炮。他们打出的炮弹很少，但只要一发射出去，山谷底部的鬼子就一定会有人被炸死炸伤。

隐蔽在山石后面注视着对面鬼子动静的齐远山和鲁大山等人，已经好一会儿没有开枪了。他们现在的目标是对面鬼子的狙击手，还有鬼子的头儿。

对面的鬼子狙击手也相同，同样有一会儿没有动静了，他们窥伺的猎物，应该也是突击队这边的齐远山和鲁大山了。

齐远山他们知道鬼子的狙击手没有移动，仍然在原来的位置隐蔽着，顶多也就是换了个石头缝隙或者别的射击位置。两边的直线距离在八百五十米左右，这个距离一般的射手已经完全没有打中目标的把握了，但是鲁大山根本没有问题，齐远山也有八九分的把握。至于对面的鬼子狙击手，从他们刚才开的两枪看，这个距离对他们也不算大难题。

鲁大山和齐远山两人仔细地观察着，他们明白在这样的距离上，如果目标出现，留给他们的时间是转瞬即逝的。还有一个不利条件就是如此远的距离上，中间隔着的是一条山谷，又深又陡，子弹飞行的途中，山谷里的风对它们将会有极大的影响。

他们用的是两支三八式步枪，射程和准度都没问题，就看他们的射击技术和地形风的影响了。齐远山知道鬼子的一些老兵也能够在这个距离上击中目标，而且命中率有三到五成，那两个鬼子的王牌狙击手就更不用说了，所以他和鲁大山都不敢有丝毫大意。

齐远山还知道鬼子的狙击手和欧洲国家的狙击手不能比，谈不上有多少狙击战术，全靠射击技术好而已。鬼子目前使用的是九七式狙击步枪，但是配备的瞄准镜是两倍半的，这么远的距离上，这点放大倍数，和没有瞄准镜也差不了多少，反倒是使得视线变模糊。还有一点就是鬼子的瞄准镜没有距离调准，更没有风偏调整，300米以外或者三百米之内，完全靠射手的经验用准星调整，至于风偏也全靠射手的经验了。

如此一来，鬼子的狙击手在这个距离上，基本上就和使用普通三八式步枪的齐远山他们一样了。正因为这样，齐远山才敢于在原地和鬼子狙击手对峙，还能做到不落下风，在心理上更是如此。如果对面的狙击手是德国兵，又是用的德制狙击枪，齐远山是不会这样和对方相持的。

掷弹筒手们继续对山谷底部的鬼子保持着压制，鬼子伤亡的人数越来越多，有人终于挺不住，开始冒险穿越谷底，向自己的那边跑去。看到鬼子暴露在开阔地上，掷弹筒射手自然不会放过他们。有一个射手仔细看了看逃跑的鬼子，选中了相对集中的五个鬼子作为目标，打出了一发榴弹。

这个射手有点大意了，虽说他已经提防着对方的狙击手，将自己身体朝向鬼子狙击手的一边隐藏在石头后面，但是为了观察山谷底部，还是将自己的小半个身体暴露给了白川旁边的那个狙击手。

一声枪响，小炮手倒在了山石后面，左肩靠下的地方被子弹击中了，所幸没有伤及心脏。几乎是紧压着这声枪响，鲁大山的枪也响了，不用看，他就知道自己的子弹钻进了对面那个狙击手的脑袋。

鲁大山没有受过狙击训练，只是得到过齐远山的一些指点，他的自我保护意识就比鬼子要强得多。他射出的子弹刚打中目标，人就已经一个翻滚躲到了石头后面。就在他躲开的时候，一颗子弹打在他先前据枪瞄准的那块山石上，高度刚好在他的头部位置，在那个位置把石头蹦出了一溜烟尘。

齐远山一直在观察着对面鬼子狙击手可能隐藏的地方，他没有十分的把握，只是根据先前鬼子狙击手开的那两枪，大致判断他们就在那里。他始终都紧盯着那个位置不放松，因为他的经验告诉他，鬼子狙击手非常狂傲和自负，还有点蠢，选好了狙击阵地以后，很少会移动的。

鲁大山不但打得准，靠着他用火药枪练出来的准头，即使在这样的远距离上，他也是一半用准星瞄准，另一半用直觉。他那一枪打得非常快，鬼子的狙击手没能逃开他的枪口。

对面的田中也算是高手中的高手了，但是他出枪的速度就比鲁大山慢了一拍。鲁大山那一枪响过，田中立即找到了目标，并且对准目标射出了自己的子弹。

田中那一枪就差了那么一点，没有打中目标，同时也把自己的位置暴露给了齐远山。

齐远山已经监视那个地点很久了，他是受过狙击训练的，而且是接受的德国狙击学校教官的训练。他现在手里虽然没有狙击步枪，但是狙击的要领烂熟于心，这么长的时间他始终都在关注着山谷上方的风向和风力。当田中开了那一枪以后，齐远山仔细地修正了风偏等数据，然后仔细的瞄准了那个点。

他没有马上开枪，只是紧盯着那个点，还随时对瞄准点做着修正。终于，那边的小树丛起了一点微小的晃动，他知道那是鬼子狙击手认为没有危险，在那里观察对面的动静了。他慢慢扣下了扳机，大约两秒钟以后，那边的小树丛又是一阵颤动，然后就没有动静了。

齐远山的这一枪并没有打中田中，只是将他的头皮犁了一小条，稍微出了点血。不过这也足够让田中和他旁边的白川惊心的了，他们都明白用三八式步枪能够打得这么远还这么准，就算是换了他们也不可能做得比这更好的了。

白川没有开枪，他知道自己也没有一击必中的把握，宁可不暴露自己。这时候山谷底下的鬼子已经全都退回到了自己这边，七八十个人冲过了山谷，现在回到这边的还不到一半，其余的都留在了对面，而且大部分都毫无动静了。

桥本那边带了两挺九二式重机枪，一天一夜的连续行军，这两挺重机枪和保安团的一部分官兵都掉了队，到现在总算赶到了。他们在对面山头上架起了重机枪，然后对八路军的阵地进行火力压制。

齐远山眼看阻击任务完成，杀伤敌人的目的也达到，周国栋带着一连早已远去，于是就下令撤退。所有的突击队员很快就通过那条石隙，下山追赶自己的队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