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火车上的激斗（下）

两人甫一上场就你来我往接连踢出了十几脚，从对方踢出的那十几脚中，邓进根据他作为一名狙击手所养成的敏锐的观察力，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对方那名黑脸汉子凌云志的弱点——身高太高，外加手长脚长导致重心上移，下盘略显空虚不稳。

邓进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在旁观战的孙洪忠，孙洪忠显然也已经发现了黑脸汉子凌云志的弱点，他沉着脸默默地冲邓进点了点头。于是邓进不再犹豫，突然迈步上前，左脚一记上踢腿，踢向凌云志的下巴。眼见邓进的左脚脚尖奔着自己的下巴狠狠踢来，凌云志本能地向后一闪，上身向后倒去，但邓进踢向他下巴的这一脚却是虚招，眼瞅着凌云志已然中计上当，邓进突然迅捷无比地身形一矮，蹲在了地上，然后双手撑地，身子转了半圈，趁着凌云志还没反应过来的空隙，右腿一记扫堂腿已然扫到了凌云之的左脚小腿和脚踝位置。邓进的这一记扫堂腿由于借助了双手撑地身体旋转半圈所产生的离心力，所以力道极大，再加上击打的是人体受力的脚踝和小腿位置以及凌云志重心太高、下盘不稳，所以一击之下凌云志当即往后一跤摔倒在了地上。邓进一击得手却并未就此收手，他双手一撑地，迅速站起身来，随即右臂收起靠胸，一记“泰山压顶”，身体往凌云志身上一扑，右肘狠狠地击中了凌云志的胸口。

“啊——”凌云志闷哼一声，面露痛苦之色，邓进随即用右臂顶住了他的喉咙，左拳停在了他的右眼前，漂亮的赢下了第三场。

“好，邓排长好样的！”“我就说邓排长蛮扎实，肯定能赢撒！”刘大可和谢广泰等人又是爆发出一片掌声。除了双方各自带领的十几号人，车厢里头其余大部分人都是来看热闹的，他们并不在乎谁输谁赢，只要打得精彩激烈他们就会叫好，还有个别几个意犹未尽不怕惹事的，还冲着倒在地上的凌云志喊道：“起来，起来，再打啊！”

那边以颜姓壮汉为首的几个人看到邓进赢下了黑脸汉子凌云志，表情都显得很凝重，一个个都像是被霜打坏了的茄子似的，显然他们对凌云志的期望很高，都没有预料到他居然会输，而且他们明显看得出来孙洪忠等人这边还留有余手，暂时还没有派出最能打的那一个。

“大宝，对方硬点子太多，我们可能干不过他们，我看这次比试是不是就这么算了？我们认栽好了……”凌云志捂着胸口垂头丧气地走了回去，他来到颜姓壮汉的身边，低声说道，跟刚才那种嚣张跋扈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老子偏不信这个邪，册那，第四场我来，我要好好领教一下对面的高招！”不过颜大宝那群人里显然还有人不服气，那个从一开始就站在颜大宝右手边的白净面皮的年轻人走了上来，一捥军服的袖口，用略带吴地口音的官话不服气地说道。

“规定是五局三胜，现在我们已经赢了两场，再赢一场我们就彻底胜了。对方最能打的应该就是那个带头的叫颜大宝的壮汉以及那名叫凌云志的黑脸汉子，其他几个都不足为惧。”肖鲲附在孙洪忠耳边，低声分析道。

“那白净面皮的年轻人脚步虚浮，显然没有太深厚的功夫底子，不过他能在己方‘大将’接连败北之后还敢站出来应战，还算是条有骨气的汉子。这第四场就由我来会会他吧。”孙洪忠赞赏地看了一眼那名操着一口吴地方言，颇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轻人，冲肖鲲等人说道。随即他手一撑地，从地上站起身来，走到了那名白净面皮年轻人的面前。

孙洪忠走出人群，双手叉腰往那里一站，对那名年轻汉子说道：“好，我就陪你过上两招，权当是切磋一下技艺吧。”

这名白净面皮的年轻汉子虽然嘴上不服气，却也并非是毫无头脑只知道一味蛮干的愣头青，他并没有像年龄相仿的杨子兴一般一上来就主动进攻，而是拉开架势先站在那里，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起了面前的孙洪忠。可能他也看出来了孙洪忠是这一群人的头头，不知道孙洪忠武艺的深浅，不敢贸然出手。

孙洪忠哈哈一笑，不以为意地说道：“今日你不敢贸然动手，那就由我先露两手吧！接招！”孙洪忠从那名白净面皮年轻人站立之时的迎敌架势上就看出来此人的武功造诣并不高，功夫底子也较差，应该跟杨子兴一样属于野路子出身，自己有把握在十招之内解决对手，所以当即抢先动手，准备速战速决。

孙洪忠所使的功夫是刚猛爆裂的“开门八极拳”，一招一式均是势大力沉，大开大合。几招拳脚下来，那名白净面皮的年轻人顿时左支右拙起来，只能勉强防守根本无力进攻了。打到接近十招的时候，孙洪忠故意卖了一个破绽，使得年轻汉子以为有机可趁，一拳击向孙洪忠小腹，孙洪忠当即用左手将对方来拳挂开，同时上左步用左腿支撑，再上右步别住了对方的右脚脚踝，随即迅速出右拳，由拳变手刀斩向白净面皮汉子的后颈，右脚再配合着一挑，右手一发力，白净面皮汉子当即向前扑倒在了地上，孙洪忠使的这一招叫做“摘盔”，由于对那名年轻人有好感，他并未使出全力，手上有所保留，只用了七八分力气，但那白净面皮的年轻人摔倒在地之后却再也爬不起来了。

坐在一边的颜大宝见状，看出了孙洪忠这是有意手下留情了，心里头不禁感觉有些许羞愧，他走上前来从地上扶起了那名白净面皮的汉子，随后冲孙洪忠等人一抱拳道：“多谢各位兄弟手下留情，刚才是我们几个人打了你们兄弟，在此我颜大宝向各位赔不是了！”

“这壮汉不错，拿得起放得下，倒也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兵痞。”老山羊微笑着伸手捋了捋自己下巴上的山羊胡子，低声冲孙洪忠说道，“我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秦信的肋骨没断，只是有点软组织挫伤而已，躺两天就好了，看来对方也没准备下死手，也不想把事闹得太僵。”

“既然这样，大家也都是第五军的同袍弟兄，都是从野人山走出来的患难兄弟，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我们双方也没必要深究了。都散了吧。“孙洪忠看到秦信现在也缓过来了，伤势也并不严重，对方也算是道歉了，于是挥了挥手大度地说道。

“好，果然是不打不相识，拳头底下出兄弟，孙连长够痛快，这个朋友咱老颜交得！”颜大宝见孙洪忠等人并没有因为得胜而咄咄相逼，当即冲他们竖起了大拇指。双方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壮年，都是第五军的老弟兄，又是在野人山里一起吃过苦、遭过罪的患难兄弟，双方坐下来之后慢慢熟悉之下居然越谈越投机，很快就以兄弟相称，到后来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

“我们这七八号人原先都是第五军新38师特务连的，新38师是孙立人师长率领的队伍，缅北大撤退那会我们连被小鬼子打散了，我们几个跟大部队失去了联系，误打误撞入了野人山，差点没饿死在里头。从野人山出来之后我们直接就来的列多，跟你们不同的是，你们被分在了东营区，而我们则是在西营区，当中隔着列多小镇。”颜大宝蹲在孙洪忠身边，一边嚼着干粮饼子一边略显含糊地说道。

“我叫颜大宝，福建省人，是这群混小子们的班长，早年在莆田的南少林寺学过一些粗浅的功夫；刚才跟你们第一个交手的叫杨子兴，嘴臭了一点，但正义感极强，极讲义气；第三个跟你们交手的黑脸汉子叫凌云志，山东人，是我们班里的机枪手，早年学过一些三脚猫的功夫；被孙连长您击败的则是来自江苏无锡的徐党晖，我们班里头年纪最小的，但是手脚十分麻利，打起仗来不怕死能吃苦，是个好兵！”颜大宝指着自己身边的一票兄弟，一一介绍道。

孙洪忠听完之后也向颜大宝等人一一介绍了自己一连和供给站内带来的各位兄弟，大伙彼此认识之后聊得更欢了。颜大宝等人把自己行军包里头装着的白面馒头、干粮大饼和收容站里派发的自己舍不得吃省下的美国午餐肉罐头都拿了出来，大方地请孙洪忠等人一块吃，啃了一天干粮饼子的孙洪忠等人也是老实不客气，大伙边吃边聊了起来。就这样大家在拥挤昏暗的车厢里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了家乡，聊起了战事，聊到了功夫，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大家才横七竖八的重又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