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印度百态（中）

“您是第五军直属独立营一连的孙洪忠连长吧？久仰大名了！”陆方一脸崇敬地伸手握住了孙洪忠的手掌，用力地握了握，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大家别叫我‘长官’了，我才从黄埔军校毕业半年而已，虽然佩戴着中尉军衔，但却从未上过战场，跟各位抗日健儿相比还属于后生晚辈，大家叫我名字陆方就行了。”

“这哪成啊，您好歹是个中尉参谋，就算您平易近人不在乎，我们亚得顾及咱国军的脸面，不能让这些外国佬以为咱中国军人尊卑不分啊，我看叫您陆参谋可好？”刘大可自来熟地说道，他最擅长的就是搭讪，不论尊卑，他总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跟对方攀上关系。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哈哈哈，行，听你的，大家别太拘束，叫我路陆参谋就行了。这样吧，我也不坐车了，陪各位健儿一起徒步返回营区！”陆方大笑着拍了拍刘大可的肩膀，爽朗地说道。

休息了一会之后，众人在孙洪忠的率领下，在陆方参谋的陪同和引领之下排成了两列的行军队列，昂首挺胸，精神饱满地朝着四五华里之外的兰姆伽训练基地营区走去。

走在队伍最前头的孙洪忠放眼望去，脚下一条宽阔整洁的柏油马路直通地平线，马路两边则竖满了一根根笔直的电线杆。火车站四周全是布满荆棘的亚热带山岳丛林，还有那遍山的香蕉沉甸甸地挂在树上，让邓进、白旭东、毕报捷这些在北方内陆省份长大的人觉得十分新奇。

又往前走了约两华里，道路两旁的树木开始逐渐减少，土木结构的当地民居开始逐渐增多了起来。有几个头上包裹着白色头巾的印度当地老农还肩挑着熟了的香蕉，在沿街叫卖，看到孙洪忠等人列成队列走了过来，立刻热情地迎上前来，连说带比划地向他们推销着自己手中的香蕉。 走在前头的孙洪忠一回头，发现二排长林家旭手中已经提拎着一大串香蕉了，说是花200缅甸币买的，也不知道值不值。

“缅甸币不值钱的，1000缅甸币还不够一顿饭钱，200缅甸币能买这么一大串香蕉相对来说很便宜了。大伙不妨先吃个香蕉垫垫肚子，兰姆伽基地里已经为各位健儿备下了丰盛的饭菜，等大家一到立刻开席！”陆方看到林家旭正在将手中的香蕉分发给众人，于是在一旁开口解释道。

“嘿，你们还别说，这一路走来，所见所闻还真是令人倍感振奋啊！大伙瞅瞅，这一路上美国的雪佛兰卡车和威利斯吉普车川流不息，一辆接着一辆，每辆车上都是满载了各种军用物资和荷枪实弹的中美大兵；电线和通信电缆都被架设起来了，沿着这条马路铺设开去一眼望不到头啊，看来这回老美真是下了血本了，这回我感觉咱反攻缅甸大有可为啊！”副连长肖鲲指着那一辆辆从他们身旁驶过的美军卡车，感慨而又兴奋地说道。

正说着一辆空载的美军雪佛兰卡车就在他们的身旁缓缓停了下来，副驾驶座上的一名美军士兵用半生不熟的中文热情地招呼他们上车，孙洪忠等人感激地婉拒了他的好意，这已经是他们一路走来回绝的第三辆有意载他们一程的卡车了，不管是中国人还是美国人，在这里都是亲密的战友，这点让他们大为感动。

大伙有说有笑，哼着国内传唱的抗日歌曲又往前走了一华里多，这里已经是属于兰姆伽小镇的镇区范围了。马路两旁搭建了一批英式建筑和印度本地的建筑，穿着军装的士兵、穿着民族传统服饰的当地人在大街上走来走去，买卖东西，讨价还价，就像是一个热闹的印度集市，谁都不会想到，距离这处接到仅仅不足一公里外的地方就是戒备森严的兰姆伽训练基地。

“嘿！拐子们快看呐，那几个印度女人在冲咱们招手呢！”走在前头的谢广泰指着街道一边，兴奋地冲众人说道。

大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马路边上一栋印式建筑门前三五个打扮妖艳的印度女人正在嬉笑着朝他们招着手，一块或红或绿的印度丝绸围在长及足踝的衬裙上，从腰部围到脚跟成筒裙状，然後将末端下襬披搭在左肩或右肩上。虽然将身子裹得严严实实，却难掩丝绸下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材，那些年纪不过二三十岁的印度女人个个留着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每一个都长得肥臀细腰、胸部坚挺。别说是谢广泰了，就算是刘大可、颜大宝等人都是看得两眼发直，猛吞口水。就算是一直绷着脸的黑大个凌云志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引领着众人前进的陆方脸上一红，偷偷瞄了一眼众人，发现队伍里头只有带队的孙洪忠、肖鲲、邓进和紧随其后的凌少言四个人面对那些印度女人的挑逗始终不为所动，目不斜视的继续赶路。孙洪忠、肖鲲年岁较长，对男女之事已无多大兴趣，而血气方刚的邓进和凌少言则是因为从小养成了“非礼勿视”的习惯。

那几个印度女人看到刘大可、颜大宝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一阵猛看，当即笑得更加放浪，她们齐齐向刘大可他们笑喊道：“巧克拉——路克利，吐卢比！”她们的眼神和动作中充满了挑逗的意味。

“这几个漂亮的印度女人在冲咱们喊些啥子？”颜大宝望着凌少言道，昨天晚上的畅谈中，他得知了凌少言是这一群人中最有学问的。

“反正不是啥好事，你不想吃处分就别去搭理她们！”凌少言没好气地说道。

颜大宝讪讪地转过头来，仍有些不甘心，他快跑了几步，跑到陆方身边，讨好地询问道：“陆参谋，你懂印度话不？这些印度娘们在说些啥？”

陆方被问得脸上一红，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她们在说‘男人们，穷女人只要两个卢比。’”

“嘿，这印度娘们还真风骚，这光天化日的就开始当街勾搭男人了！”杨子兴挠了挠头，坏笑着说道。

“不是每个印度女人都像她们这样的，印度女人虽然表面看来个个热情奔放，能歌善舞，当她们的贞操观念跟咱国内的妇女一样，甚至还要更加保守一些。”陆方解释道。

“那她们搞么斯噻？”谢广泰搭腔道。

“这个……呃……这些女人是做那种生意的。”陆方脸上微微一红，有些难以启齿道，“各位健儿不要去接触她们，被军法处的人发现的话，是要关禁闭的。”

不用说大伙也都立即明白了，这些印度女人是做皮肉生意的，通俗点讲就是印度的妓女。

“哎哟我去，这鸟不拉屎的小地方，居然还有做这营生的？”刘大可有些意外地说道。

“中国驻印军和美军来这里之后，营区建设需要大量劳工，附近的印度居民闻讯而来，靠给印军和美军打零工当劳力来养家糊口。他们都是阿丘德，很穷，又卑贱又愚昧，男人都去当劳力了，女人们就只能干这个了，也是被生活所迫……”陆方脸上流露出了同情之色，叹了一口气之后向大伙解释道。

“啥是阿丘德？”孙洪忠一直在旁边默默地听着，忍不住发问道。

“阿丘德就是贱民的意思。印度社会是种姓制度，印度教人为的把国内的民众分成了三六九等，从上到下分别是：婆罗门、刹帝利、吠舍和首陀罗。婆罗门社会地位最高，主要是印度国内的贵族和大祭司们，主官教育和祭祀等文化事业；其次为刹帝利，主要是各级官员和各级将领，从事国家的日常行政管理和军队打仗的事情；第三是吠舍，大多是经商的人；第四则是首陀罗，主要从事各种繁重的体力劳动，或者作为高种姓家中的奴隶。除此之外印度国内还有许多底层民众连成为首陀罗的资格都没有，这些人被称为‘阿丘德’，意思就是不可接触的贱民，他们被认为是不洁的，谁要是接触了他们，谁便会被玷污，从而失去原先的种姓，跟他们一样沦落为贱民。”陆方向众人详细解释道。

“想不到印度社会比咱中国还要黑暗！现在都已经是二十世纪了，真是难以理解居然还有这样把人分为三六九等的国度，这些上古遗留下来的不公正的阶级制度早就该被摧毁了！”凌少言气愤难平地说道。

“几千年历史造就的社会痼疾那是这么容易说废除就废除的？就拿咱国内来说，辛亥革命、护法运动、北伐战争哪一次改革不是伴随着血雨腥风、政权更迭？改革不但需要民众的支持还需要强有力的政治力量和摧枯拉朽的雷霆手段，目前的印度显然还不具备这样的力量以及推动改革发展的领袖人物。”孙洪忠皱了皱眉头，一脸严肃地说道。

大伙听闻之后都不再说话了，那几个印度女人的悲惨境遇让他们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国内的那些在日军的铁蹄蹂躏之下流离失所的同胞兄弟姐妹。大家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