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他为虎虎行葬礼

第十章 他为虎虎行葬礼

四岁的小天佑，为追他的爱犬虎虎，闯进“十人进了十不还”的万毒山，过了整整两百天，又平安无事的出来了。乡亲们都来问他。

“你在万毒山里，遇上了一位白胡须三尺长的仙师了么？”一位30多岁的叔叔这样问他。

他瞪大一双天真无邪的眼回答说：“那里边除了我和虎虎，没有第二个能喘气会走路的，后来虎虎死了，就剩我一个人了，哪来什么白胡子三尺长的仙师呀！”

有人又问他：“虎虎都死了，你怎么还好好的呀？”

他眨巴眨巴眼睛莫名其妙地回答说：“这有么子了不起，虎虎它喝了一处泉水池子里的泉水便死了，不知怎么的，那些泉水我也喝了，树上的果子，树下的蘑菇我也吃了，我却没有死。后来我糊里糊涂地不知道过了好多天，又不知怎么的，我就这么走啊走啊走出来了。”

“不对，小家伙，你没说实话。”有人这样说。“好伢子，你是知道的，不说实话的都不是好伢子。谁都称赞你天佑伢子是个好伢子，你老实告诉伯伯我，你在那边山里没遇见白胡子三尺长的老神仙，是不是看到了一本书，一本不是叫‘武功秘籍’，就是叫‘修仙秘籍’，或者叫‘长生仙法’的白纸红封面的宝书，你照着那本书上的秘术学了半年，练成了不死的半仙之体，你才能从这座山里活着出来了。”

这位“伯伯”大概是太爱看武侠、仙侠和修真小说了，而且看了很多很多，把他自己做梦也想得到书中所说“秘籍”、“宝书”的好运，送给四岁的小天佑了。

没想，向伯伯说实话的好伢子，只是这样告诉他的：

“刘家伯伯，往日我看到您天天捧着书看的连饭都不想吃，那么有味。我几回请您让给我看几眼，您总是说：‘蠢伢子。你才几岁，连你自己姓周的周字都不认得，怎么看得懂我看的这种书哪！’可您怎么今天又硬说，我在山里捡到了什么宝书，学会了书里的仙法。好伯伯，莫说天佑伢子我没看到什么宝书，就是看到了捡到了，我也认它们不得呀！”

哈哈！这位好伯伯自己打了自己嘴巴！，

是啊，一个才四岁的孩子，没上半天学，不认得一个字，即便捡到了秘籍、宝书，他也认不得，又如何炼成半仙之体，活着从万毒山里走了出来哪！

不，其实，这个四岁的孩子，对他那六个多月在万毒山里的的遭遇，全记得清清楚楚，只是那些问他的伯伯叔叔们，没有问起他吃的是什么喝的是什么，只关心他有没有遇上白胡子神仙，捡到秘籍宝书罢了。

那天，四岁的小天佑追赶他心爱的猎犬虎虎，追进了万毒山里。他牢记着妈妈告诉他的，那山里边的果子、蘑菇吃不得，水喝不得，吃了喝了就会死，就会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后来亲眼看到虎虎喝了几口泉水，便莫名其妙的死了，他才相信这山里的水，果子真的吃不得喝不得。

虎虎死了，小天佑搂着它的尸体哭了好久好久，哭得喉咙都嘶哑了，才想起接下来他该怎么办。于是仰起小脑袋朝着天空大声喊叫：

“妈妈呀，我的虎虎死了，我该怎么办哪？”

四岁的孩子从来都是肚子饿了喊妈妈，身上痒了喊妈妈，摔了跤趴在地上喊妈妈。这会儿他心爱的虎虎死了不知道怎么办，只好也大声喊妈妈。他喊了又喊，喊得喉咙更嘶哑了，他妈妈却始终没有像以前那样，只要他一喊便急急忙忙来到了他身边，心疼地问：“天佑，你怎么啦？”。他听到的只是他自己喊出的回声：“妈妈------妈妈------怎么办？怎么办？”

他喊了好久，没见妈妈来，心想：“这里的树太多太密，妈妈听不到我喊，我到外面去喊他们进来埋虎虎。”于是，他立即撒开双腿便往外跑。谁知他跑了好一会儿，明明觉着是一直往前跑，不知怎么又跑回虎虎的尸体旁了。他摸着后脑壳想了又想：“这是怎么搞的呀？”他当然想不出是怎么回事，只好以为自己把路跑错了。于是，另外选了一条路，往外跑去。这回他上了一回当学了乖，不但一边跑还一边喊：”妈妈我跑出来了你听见我的喊声了吗？快来接我呀！”

可是，他一双腿跑疼了，嗓子也喊沙哑了，最后他还是跟前一次一样，跑回了虎虎尸体边。

这时，他才又记起了三爷爷讲的故事，进了万毒山是没法跑出去的。

四岁的小天佑喉咙喊嘶哑了，一双腿跑疼了，也知道了从来没有人敢进万毒山来，进来了也没人能跑出去。可眼前虎虎死了，记起他曾经跟在妈妈身后，参加过一位老爷爷的葬礼，知道人死了必须装进棺材用土堆个坟堆埋上。虎虎虽然不是人，但它跟他像亲人一样亲，现在它死了，也应该把它埋进坟坑里，做个坟堆盖上，免得日晒雨淋。

于是，他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立即对妈妈说：“妈妈，你不来告诉我我也知道怎么办了。”

他知道该怎么办了，可是又能怎么办呢？他只看见埋人，他可没看见埋狗啊！人死了得装进棺材，狗死了呢，也要装进棺材么？再说，这里也没有棺材呀！

也是他比别的四岁孩子聪明，心里想：“这里是万毒山，虽然没有棺材，可那边有比芭蕉叶更大的树叶子呀，我给虎虎多多包上几层，不也一样是装进棺材了么？”

好家伙，四岁的小天佑想到哪里就做到哪里。他跑过去掰下了五张那种“芭蕉叶”，过来给虎虎做“棺材”。嗨！那种“芭蕉叶”真大，一张就把虎虎的身子包裹的严严的。他不厌其烦地给虎虎包裹了五层，觉得够像个棺材了，这才想第二步把虎虎埋进坟坑里。可万毒山里又哪来坟坑哪？

小天佑又一次像找芭蕉叶那样东张西望了。望了好久，又到处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一尺来深的低洼处。他想：“虎虎身子没有那位老爷爷个子大，这个低洼洼装得下它了。

好了，虎虎的尸体睡在芭蕉叶裹成的“棺材”里埋进“坟坑”了，该挖土做坟堆了。可是他又拿什么挖土做坟堆呀！他用十个指头当挖锄，想挖起些泥土做坟堆。没想着万毒山里的地面太硬了，他是个手头挖掉了皮出了血，也没挖起一小碗土。他坐在地上想了好一会儿，又想出了个办法。我的手指头挖不起泥土，可我能掰下树枝桠呀。我给虎虎多盖上几层树枝桠，堆得高高的，不也是个坟堆吗！

好了，树枝桠盖成的坟堆完成了，小天佑向着“坟堆”跪下叩了几个头（这也是那回参加葬礼时学到的），

他浑身汗把上衣全汗湿了，他又习惯的喊道：“妈妈，我身上的衣汗湿了，我要洗澡换衣了。”可是这句话刚喊出口，他又哭起来了。因为他知道他的妈妈既不会听到她喊，更不可能进山来给他洗澡换衣。

咳！比穿着一身汗湿了的衣更难受得多的问题紧跟着来到了。四岁的他，不是掰芭蕉叶，掰树枝桠，做“棺材”，堆“坟堆”，忙了累了大半天了么？早上吃了一个玉米饼子，喝了一小碗玉米粥的肚子，早已经空了，咕咕叫着催他喊妈妈说他饿了。可是他早知道了在这里喊妈妈是没用的，并且还知道这里的果子，泉水，蘑菇全都有毒吃不得喝不得。所以他只能把裤带紧了又紧，最后还用一双手掌紧紧捂住肚皮，轻言细语地劝慰他的小肚肚说：

“好肚肚，你不要叫了！你想叫我喊妈妈来喂饱你，可我喊妈妈不应哪！什么，你说你可以吃果子，喝水？不行，我妈妈说这万毒山里的水呀，果子呀，蘑菇呀，都有毒吃不得。你没看见虎虎只喝了一两口水，便死了吗？你不怕死我还怕哩。我要是死了，不就再也看不见妈妈、爸爸了吗？妈妈要是看到我死了，她该哭的多伤心呐！乖乖的，听话，我不怕饿，你也不要怕。啊！啊！”最后，他还学他妈妈哄慰他那样：“啊，啊”哄慰起他的小肚肚来。

四岁的小天佑怕被毒死了再也见不到妈妈，更怕妈妈见他死了哭得伤心。硬是咬紧牙勒紧裤带勉强忍住不吃不喝，过了两三天。没喝一口水，没敢吃一颗果子，一瓣蘑菇。

没想，那些树上的果子，地上的蘑菇讨厌极了，坏极了，偏偏都像是在喊他：“天佑伢子，快来摘我吃下吧！我们的滋味可好啦！你莫信那些大人们的话，说我们有毒吃不得喝不得。瞧，你现在晓得上当受骗的苦头了吧！我们都听到了，你那小肚肚饿的在咕咕叫了。你到那眼泉水塘边当镜子照照你的脸，你的小圆脸蛋是不是饿瘦得成了尖下巴？你的嘴唇，是不是干得裂了口子，还流出了血！这种滋味可不好受啊！”

更讨厌的还有，天上的风也帮助那些山果、蘑菇，把它们的香气，直往他鼻孔内吹灌。他只好紧紧闭上双眼不看，捂住两耳不听，蒙住鼻孔不闻那些异香。并且对那些花、果、蘑菇说：

“你们喊么子，跩（土话”得意”的意思）么子! 不就是个肚子饿，嘴里渴么，么子了不起。你们觉得自己喷喷香，我觉得你们比屁还臭，比虎虎的屎还臭。我闭上眼睛不看你们，忘记你们不想你们，捂紧鼻孔不闻你们的香气。看你们还能把我怎么的！”

可惜，他只有一双手，捂住了双耳露出了鼻孔，听不见却还是闻得见。他不得不用一只手捂耳朵，一只手捂鼻孔。

那些山果、蘑菇也真害人，也真聪明。它们想：“蠢得要死的小家伙，你两个巴掌有多大呀，你十个指头有长有短还有缝，你堵得住我们的香气么？”

果然，那些刁钻的毒果、毒菇，想方设法把它们的香气，从小天佑的手指缝里往他鼻孔里灌，反而更香更诱人。香的他肚子更饿，嘴里也更渴，那滋味可更加难受极了。但生性顽强的他索性不顾耳朵，只用两只手捂紧鼻孔，闭紧眼睛，不看不闻。后来饿的没气力了，干脆躺进一两尺深的青草丛里睡下不动不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