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谈毒色变万毒山

第九章 谈毒色变万毒山

周三爹是周天佑他们村里、乡里甚至县里的一“奇”。老人家出生于满清光绪十三年，小天佑四岁这年，老人家已经是９6岁高龄。难得的是这位９6岁高龄的老人，一日三餐每餐能吃两碗饭，每天早晨都拄起一根拐杖，围着全村走三圈（至少９里来路），而且走完三圈准备回家时，都会高声打上三声“阿呵——”，那嗓门哪，高得临近两个村里都能听见，都说：“周三爹他老人家的晨走走完了！真难得！”

老人虽然年轻时只上过两年私塾，识字不多，但近百年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奇闻异事，人们说“学富五车”，他却是“故事富五车”。本村和邻村的孩子们，天天都来他家听他讲故事。没有资格上学的小天佑，当然是老人最忠实的“粉丝”。

一天，周三爹讲起了一个关于万毒山的故事，他首先给孩子们唱了６句山歌：

“进山莫进万毒山，

十人进山十不还。

犯罪莫犯忤上罪，

敲锣打鼓送进山。

要问谁能进又出？

百年一人神下凡。”

听了老人唱的山歌，从来喜爱“打破砂锅纹（问）到底”的小天佑，忍不住一连提出了五个问题：

“三爷爷，万毒山在哪里呀？为什么十人进山十不还？什么叫‘忤上罪’？什么是‘敲锣打鼓送进山’？还有什么是‘百年一人神下凡’哪？”

嘿！你别说，三爷爷还真是好性子，小天佑一连提了这么多问题，他老人家丝毫没觉得麻烦，一个一个全给详详细细回答了。

他先回答第一个问题说：“这‘万毒山’呀，就是我们村西北方向三里多的一座山。方圆少说有十四五里。那片山里呀，跟别的山同样有树林，树上有花，有果子。有草地，草地上也有野花，有蘑菇。有泉水。但是那些花，果子，蘑菇，都有毒，人吃了会死。那里的泉水虽然清凉，可也有毒，人喝了立刻会死。尤其是那山里的树模样长得完全相同，谁要是走了进去，就会像走进了迷宫，怎么也走不出来。不是被毒果子毒蘑菇毒泉水毒死，就是找不到回家的路，被困在山里活活饿死。所以说十个人进山去了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出来的。”

“原来是这个样子，这种毒山就该一把天火把它烧光了！”

四岁的小天佑居然说出了这么一句愤恨的话。他发泄了愤恨，记起还有几个问题没得到答案，于是接着又问：“那一句‘犯罪莫犯忤上罪’呢？三爷爷，您把‘上午’说成‘午上’了吧！再说，万毒山既然是个害人山，怎么还有人敲锣打鼓把人送进山去的哪？”

“你这伢子，什么我把上午说成午上了！只有你的话多，问题多。你没见你的这些小伙伴，谁都拉长耳朵安安静静地听着吗？”

三爷爷表面上责怪其实在夸奖。

“三爷爷，不是您把上午说成午上，就是您老人家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是‘五上’罪、‘六下’罪吧？”

听！这小家伙竟然又把三爷爷说的“忤上罪”错当成了“五上”，而且还搞出了个五上六下！

才不是哩，才不是小天佑把“仵上”错听为了“五上”，而是这个刚出娘怀便问出“这是哪里呀”的小家伙，用出了一条与他四岁年龄不相符的“激将法”哩！

“哈哈哈哈！”

三爷爷是谁，他可是活了近一百年，看了不知多少人“故事富五车”的老智多星，小天佑的激将法还能耍得过他！所以听了小天佑的“您老人家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是五上六下罪吧”，这回不是仅仅“嘿嘿”，还哈哈大笑起来。接着说：

“好家伙，好家伙！你这小家伙，才几岁呀，就懂得使激将法了！好吧，冲着你这个激将法，三爷爷就给你们讲一讲这个‘五上六下罪’”！

听！这位９6岁的老爷爷，竟然也学三岁小天佑把“忤上罪”说成“五上六下罪”。

原来，那还是在满清时期（民国初期也有），这里山区的统治者，都是各个家族的族长和当地的土司，对待凡是不服从他们统治的，统统定为“忤上罪”，就是反抗他们意志的意思。谁要是犯了这种忤逆罪，土司或者族长，便把那人五花大绑绑到万毒山前，强迫村民都来接受“杀鸡吓猴”的教育。土司（族长）宣布罪犯所犯忤逆罪后，随即解开罪犯身上的绑绳，命令鼓乐队敲锣打鼓，由几名如狼似虎的家丁抬起罪犯，扔进万毒山内。那些执法者之所以要敲锣打鼓，主要是把他们惨无人道的私刑，粉饰为慈善。告诉村民们，该罪犯虽然犯了滔天大罪，但他们不是官府，不能施行斩刑。于是本着双手不沾血腥的原则，敲锣打鼓将罪犯送进万毒山里，让他自生自灭。其实他们知道，只要罪犯一进万毒山，若非天上神仙下凡，谁也别想活着出山。

“三爷爷，当真就没有人进了万毒山能活着出来吗？”四岁的小天佑又问道。

“有啊！”三爷爷肯定地回答道。“不过，据老辈子传说，每过一百年，才会有一人进了万毒山后，又能好好地活着出来。比如我十岁时就听我的爹爹说过，有一个读了洋书的年轻后生，犯了忤逆土司的大罪，土司将他敲锣打鼓送进了万毒山，后来不知什么时候他居然活着出来了，而且还参加了反对满清政府的的军队，当了大官，推翻了宣统皇帝，建立了民国。人们都说他本来是天上神仙被责贬下凡，并且他被送进万毒山那天，正好是前一个进了万毒山又出来了的，整整一百年纪念日。所以他才也能活着走出万毒山，为老百姓建功立业推翻了皇帝。要是我老头子没有记错，今年，距那个推翻了清朝的大官，被送进万毒山也该有一百年整了，说不定也会再显神灵再出奇迹，有人进了万毒山能活着出来哩！”

小天佑听出神了，三爷爷刚刚讲完那句“说不定再现奇迹”，他便接着说道：

“三爷爷，您说，那个再现奇迹，进了万毒山又活着出山来的，会不会就是天佑伢子我哪？”

喔哟哟！这个问题可把三爷爷问住了，老人沉吟了好久才开口说了七个字：

“谁知道呢？也许吧！”

上百年经验见多识广的三爷爷，讲了那个“百年一人神下凡”之后，四岁的小天佑，几乎每天都带着他的爱犬虎虎，到万毒山前观察里边的树，但怎么看也看不出山里边有什么跟别的山不同。

没想有一天，本来趴在他脚边的虎虎，突然一纵身跑进了方圆百里“谈毒色变”的禁地万毒山里，他着急得不顾一切追了进去。直到吃中午饭时他妈妈没见他回来，这才听人说他和虎虎跑进了万毒山。

四岁的小天佑当真进万毒山了，可是他能像山歌里唱的那样：“百年一人神下凡”，跟一百年前那位读过洋书的后生一样，活着出来吗？

万毒山是本地一处神秘可怕的禁地，因为从来都是只见有人进，没见有人出。正如96岁高龄的三爷爷所言，那片足有一万来亩面积的大山里，跟别的山岭一样，有树林，树上一样开花结果。但无论花还是果，全都有毒，人畜吃了就会死。有草地，而且厚得像地毯，冬夏常青。有清澈透明的泉水，喝进口起初甘甜清香，一会儿便像有小刀在剜肠剖肚，把人疼死。最最特别的是山里的树根、草地上，都长满五颜六色的蘑菇，既好看又释放着多种香气。可惜的是，都不能吃，吃了就会一命呜呼。还有一种更特别之处，满山遍岭的树木，好像全是一个模样，你一走进去就像闯进了诸葛亮排下的八阵图，转上几天几夜，也找不到出林之路。小天佑和虎虎进去了没出来，谁都以为他们人和狗，都早已过了奈何桥见了阎王。他妈妈秦美芳哭着怪怨他爸爸周大山：“都是你，你说他在我肚里过了二十个月，一定不同凡响，给他取名‘天佑’。早知如此你怎么不给他取名‘毒佑’，让该死的万毒山里的毒菇、毒果、毒泉水保佑他不死哪？”

秦美芳这位可怜的妈妈，三十六岁才有了一个儿子，现在却在万毒山里不知死活了，怎么能不痛彻心肝！儿子失踪后的一个月内，她一日三餐，每餐都做好了儿子最爱吃的菜，端到儿子进万毒山的林子前，坐在那里等儿子出来吃。别人劝她不要这样做，她总是说：“我的天佑绝对没有死，他是迷了路，过不了几天就会出来的！”后来日子久了，她由每日送三餐，改为每天送一餐中午饭，说是“一餐中饭挑两头”。风雨无阻，从不间断。

慈母秦美芳的期盼，96岁周三爹讲的“百年一人神下凡”的故事，合在一起产生了奇效，妈妈送了260多餐饭后，追虎虎追进万毒山里的小天佑，当真没有死，全须全尾地从那片山里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