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立下军令状

团临时指挥处设在一间土坯瓦房里，政委王维德坐在板凳上，捧着一碗热水喝，团长黄德思则背着身子看着挂在墙上的行军地图。

听见佟晟等人的笑声，团长回过头来，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四个人刚踏进门槛就遭到团长劈头盖脸的责骂：“你们两个连长干什么吃的，磨磨蹭蹭的，几百米路走了两分钟。”

佟晟张开嘴刚想问好，但没有想到团长先声夺人，张开的嘴巴慢慢地合拢住，看了看其他连长，一脸尴尬。

他们知道下场战斗中，团长被师长安排打佯攻，没有担任主攻任务，就一脸不高兴，心里憋气，当然就拿他们做出气筒，被骂两句是正常的。四个人站得笔挺，看着脸色不好的团长都不敢吱声，粘在棉衣上的雪花簌簌地往地上掉。

政委为他们开脱：“老黄，这下雪天，路滑不好走，走两分钟算是够快的。你就消消气，看你憋气好几天了，现在师长不是给我们团分配战斗任务了，还憋屈着脸。”

曾强急忙讨好：“团长你消消气，这雪大路滑，真是不好走路，我们就差不多要跑着步过来。”

佟晟应和着：“是啊，是啊！”

团长的气消了很多，一脸严肃地看着曾强和佟晟：“知道老子那么急着叫你们来有什么事吗？”

佟晟问：“团长，莫非是师长给你下达战斗任务了，而你又给我和曾黑子分配战斗任务？”

团长紧绷着的脸舒展开来：“嘿嘿，师长总算没有忘记我们100团，就知道师长没有老子的100团这个响当当的主力团，是没有办法打好这场仗。”

政委用手指点着团长，不由得笑起来：“老黄，你啊，总是不怕扯破天了！”

曾学海嘴凑到屠佟晟的耳边，悄声说：“团长的口气真大，跟你差不多。”

团长瞪着曾学海：“什么老子跟你佟子的差不多，你跟老子比差远了，没学到老子一成的本事。”

佟晟急忙讨好：“是是是，是我跟团长比差远了。”

政委催促着：“老黄，废话就别多说了，赶紧给他们分配战斗任务。”

“好。”团长走到地图前，巴掌贴在地图上。这地图是三八线附近一带地区的详细地图，比例尺1：100000。

团长手指点着地图上的两块小地方说：“据师侦察排报告，在南韩军二师驻扎的这两个小村庄里，这两个村庄叫姊妹庄和兄弟庄，联合国军布置了两个远程榴弹炮营，支援南韩军作战。这个榴弹炮营布置在南韩军步兵阵地后方，我们的炮火无法直接将其摧毁，如果不将其摧毁，对我军进攻部队会造成很大的杀伤，迟滞咱们大部队的进攻速度，影响大部队发起总攻。师长带领99团和98团，还有其他师团在南韩军二师前沿阵地隐蔽埋伏一天一夜了，军长命令，要在明天晚上6时发起全面进攻。”

他扫了四人一眼：“所以，师首长决定把这艰巨的任务交给我们100团，一营和二营都拉上去打佯攻了，老子现在能拿出手的就你们两个连了。老子决定，你们率领自己的连队在天黑之前出发，直奔敌军的炮兵阵地。”

曾强看着地图，用手指丈量着：“团长，从我们的驻扎地出发奔袭南韩军的炮兵阵地也就30里地左右，我们九连的士兵强行军个个是一把好手，就这点距离，战士们走半天就到了，再说总攻是在明天6：00才打响，用不着那么急吧。”

指导员吴浩然急忙拉他的袖子，曾强看到吴浩然的眼神后，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

团长果然嘲笑着：“曾强，你以为踩着地图上走直线啊，**多山，山路歪歪曲曲的，就好像一条蛇一样，地图上1里地，那地上的道路就有5里地甚至10地那么长。”

他看着曾强：“再说了，就算你走直线，南韩军在一线阵地布置火力是相当密集的，你敢顶着南韩军的炮火和子弹行军吗？南韩军的眼睛可不是瞎的，虽不比我们灵光，但也不至于看不见。亏你还是老子的主力连连长，连这点地理常识都不懂。”

曾强被团长说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不好意思地笑着：“团长，刚才急了，脑子就转不过弯来。”

佟晟道：“团长，你是要我们连队长途奔袭，直搞南韩军炮兵阵地？”

团长点着头“没错。”他指着地图敌我防御阵线说：“我们师正面的敌人是南韩军的二师，正面防御宽度达30公里，你们要是从正面渗入南韩军的阵地是有很大困难的，万一暴露了自己，孤军深入，那么就有可能全军覆没。”

他看了看佟晟和曾强的反应，继续道：“据师侦察排侦查，在南韩军二师和一师的接隙处，还有二师和三师的接合处，守军松懈，你们两个连队可以从这两个地方寻找突破口**敌军阵地，然后迂回，分兵直捣敌军的两个炮兵阵地。”

政委放下碗，走到地图前。他指着地图，用铅笔在南韩军一师和二师的接合处为起点画一条弧线到姊妹里的炮兵阵地，在二师和三师的接隙处画一条弧线到兄弟里的炮兵阵地：“我用比例尺测了，从这两接合处到敌军炮兵阵地，直线距离40里，从我们现在的位置到这两个接合处又距离60里。那意味着什么？就是你们两个连队要在一天一夜里走超过100里的路程，这是保守估计，你们也知道**的路弯，山高，其实走的路远不止100里。我找村里老猎户金星光问过，他长年奔跑在外，对周围的地理熟悉，他说从我们的驻地到姊妹里和兄弟里有200里路远。”

政委说着，一脸严峻地看着他们四人。佟晟和曾强面露难色，互相对看了一眼，沉默着。一天一夜走200里路，可是大难题，谁也没有把握保证一天一夜奔袭200里，能准时到达敌军炮兵阵地，况且还要捣毁它。

团长点燃一根烟抽起来，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怎么，都哑巴了，没胆子了？说说你们的意见和看法，有没有胆子接受这个任务？”

曾强为难地说：“团长，一天一夜强行军100里，说是说100里，但依我看，**这样的地理地势，政委也说了，这一段距离恐怕得有200里地，一天一夜强行军200里，战士们都得跑马，累垮了。”

团长盯着佟晟：“佟子，你说！”

佟晟面露难色：“团长，一天一夜行军200里，咱说难。”

团长生气了：“连这点小任务都不敢扛，还说是老子的两个主力连，我说啊，是两个三孙子连，亏老子还看好你们呢？”

他一挥手：“好，你们不敢接受这个任务，老子叫其他连队上。”转身就要走。

曾强和佟晟身子合拢拦住团长的去路，知道这是团长的激将法，两个人齐声道：“团长，我们没说不干啊？干！”

团长笑起来，返身坐在板凳上：“好，我给你们连队提前过新年，吃猪肉。”

佟晟和曾强的眼睛都发亮了：“团长，有大米和猪肉吃了。”

政委道：“嗯，这顿猪肉难得，是后勤部冒着敌人的密集轰炸，拼了性命把军用物资和粮食运过来的，有大米和猪肉，我已经吩咐团炊事班给你们连个连队煮好了，一会儿就送过去。”

佟晟和曾强知道团长把猪肉都煮好了，就是他们两个人不答应，也要把担子强压在他们两个连队肩上，因为团里的其他连队都去打佯攻了，留下的四个预备连队就只有九连和新一连的战斗力最强。

团长一脸严峻看着他们：“你们两个有没有信心完成任务！”

佟晟和曾强立刻双腿并拢，挺直了身子，敬了一个军礼：“报告团长，保证完成任务。”

团长点着头：“好，谁要是先打下敌军的炮兵阵地，老子就给那个连队记功。当年关羽、张飞、赵子龙三人争着攻打长沙郡、武陵郡和桂阳郡，三人都立下军令状，你们现在 ……”

曾强豪言壮语：“团长，我就是打不下美军的炮兵阵地，也要搅得他天翻地覆乱成一团粥的，要是我连南韩军和美军的一根汗毛都动不着，也不敢厚着脸回来见你的，自己饮弹在沙场上，省了团长带着我的骨灰回家。”

佟晟见曾强下狠心了，喊声更是铿锵：“团长，咱立下军令状，就是把咱们的整个新一连打光了，也要把美军的炮兵阵地拿下来，保证大部队顺利发起总攻。”

团长看着他们信誓旦旦的样子，也是热血沸腾：“好，打出老子100团的威风来，让友军们知道我们100团的战斗力不是吹出来的，也让美军炮兵知道就是躲在他娘的腋窝里，咱们100团也要把他揪出来。”

政委道：“你们回去，叫同志们准备准备，今天晚上六点就出发。后勤部中午会把弹药按基数补给你们两个连队。”

团长补充道：“另外，我把团救护队的严晓梅和师摄影队员配给你们新一连，配合你们一起一起行动。”

“是！”佟晟和曾强告辞了团长和政委，回到自己的连队驻扎地。卫冬一帮人早就把给佟晟喝的汤喝个精光，任孔林和小金怎么也阻止不了这群饿慌了的兵。

煮好的鸡汤又端上了，而且在鸡汤里还加了几片萝卜和细姜片，虽然是一只鸡煮了一大锅鸡汤，味道很淡，但全连的战士都喝得有滋有味，热火朝天。

在阿妈尼狭小的庭院里，熙熙攘攘就像赶闹市一般。阿妈尼和她的小孙女乐呵呵地笑着，给战士们盛鸡汤。孔林几乎是成了勺子工，刚盛满一碗，另一只碗又递过来了：“老班长，来一碗。”孔林也不亦乐乎。

曾学海走进大门，见战士们喝上了煮的很“浓”的鸡汤，整个院子都弥漫在香气之中，指责他们：“你看你们这些兵，没了规矩，好在阿妈尼不计较。”

佟晟看着饿疯了的战士，叹了一口气：“这些兔崽子们真是饿坏了，断粮一天了，团长说要给咱们吃肉时，咱是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战士们见连长和指导员回来了，急忙停止了喝汤，笑嘻嘻地看着连长和指导员走过来。邱大伟端着一碗汤走到佟晟跟前：“连长，这么快就回来了，喝碗汤。”

佟晟虎着脸：“老子要是不快点回来，这又浓又香的鸡汤早就被你们这帮兔崽子喝光了，连盆子里的油腻怕是都给你们舔干净了。”

鲁振明一脸浓浓的笑意：“哪会，咱们没有那么大的肚皮，咋敢把连长的那一份喝了呢？连长，团长他老人家都跟你说些什么了。”

佟晟喝了一口鸡汤，瞪了他一眼：“团长跟咱说些什么，还要给你汇报。”曹战征窘着一张脸：“不是不是，俺只是随便问问。”

佟晟喝完一碗汤后，看见战士们又忙活开了。邱大伟和卫冬还在抢着勺子往碗里盛汤，鲁振明站得笔直，却不停地往嘴里灌汤，不知道那鸡汤的温度有多高，嘴唇都烫起泡了，眉毛上也凝上了一层水汽。

佟晟道：“都别喝汤了，把肚子喝得鼓胀胀的，撑得像一个猪水泡一样，就吃不下猪肉和大米饭了。”

几个人立即停止了喝汤，端着碗不相信地看着佟晟和曾学海，以为是佟晟是在说谎话哄骗他们。

佟晟看着面带菜色脸上结着疮痂的他们，久久才说出下一句：“兔崽子们，有大米和猪肉吃了。”战士们几乎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或者是连长脑子出了问题，一个个一副呆呆的样子看着佟晟。

“怎么没有反应，是不是连猪肉和大米都不想吃了。”

卫冬小心翼翼地问：“连长，你咋不会蒙我们，哄我们高兴吧，真有猪头和大米吃？”

佟晟瞪了他一眼：“咱蒙你们兔崽子干啥，告诉你们，团长发话了，今天中午就给咱们新一连送猪肉和大米来，而且是煮好的热乎乎的猪肉大米饭，还有白菜面馍馍。”

邱大伟端着碗，鼻子**着，呜咽着说：“连长，俺是两个多月没有吃过猪肉和大米饭了。”

鲁振明是一脸欢喜：“地主，有吃的你还哭个啥，像个娘们似的，应该笑，高兴！”

卫冬举着手里的碗孩子般欢呼起来：“有猪肉吃了，有大米饭吃啰。”

曾学海脸上漾着笑容：“同志们，团长给我们提前过新年了。”

连里的战士听到要过新年，并且有猪肉吃，都欢呼起来，比打了胜仗还高兴。

佟晟喊道：“班排长集合，开会。”他又对战士们欢呼的战士喊道：“兔崽子们，把装备收拾好了，今天晚上有任务，动作快点。”

短短的几分钟，班排长就集合了，十几个人在茅草屋下围成一圈，商量作战计划。班排长各抒己见。会议简短，曾学海综合大家的意见和方法制定出一套完善的作战方案。

战士们有的收拾着包袱，有的打着绑腿。

卫冬：“难怪有猪肉吃，原来是团长安排战斗任务了。”鲁振明道：“吃了猪肉和大米饭杀美军就更带劲了。”

邱大伟嘿嘿笑着：“有猪肉吃就好，俺可是很久没有吃过猪肉了。”卫冬道：“地主，你又忘记了，上次打美军时你抢了老班长的烙饼吃。”

鲁振明：“有吃的，他地主就什么都忘记了。”

邱大伟：“冬子，不要忘记了，你也吃了一半烙饼。”

卫冬伸出拳头在他身上砸了一拳：“你是主谋。”

听到连长说团炊事班把煮好的饭送来，炊事班长孔林也不用生火了，整个炊事班入朝以来第一次集体放假。战士们个个躺在铺在地上的军大衣上晒太阳，谈天说地，有好几堆战士在堆雪人，脸上都是一副安逸的神情，但却掩盖不住内心的那份不安和激动。因为今天晚上就要执行特殊的战斗任务，**敌人的心脏，捣毁敌人的炮兵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