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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雪地战友情小说:志愿军兄弟连 作者:月清辉 更新时间:2015/11/12 15:57:51 阵地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大小弹坑,散发着刺鼻的TNT炸药味,没有爆炸的炮弹撅着屁股插在泥土里,像一头在地里拱食的野猪。阵地上受伤战士的痛苦**声响成一片,严晓梅和其他几个卫生员正给受伤的战士包扎伤口。 一个上午过去了,一连和二连阵地的枪炮声也渐渐平息了,天空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儿。整个山林都平静下来,美军没有继续向新一连的阵地攻击,只是不时向阵地上打着炮弹。 洞外,寒风呼啸着刮着地上的一切细碎的东西,再卷向天空,仿佛整个天地就只有寒风的呼啸声。鹅毛状的雪花纷纷飘落,早把战士们流下的鲜血掩盖了,也湮没了敌人的尸体,厚厚的积雪把大地密密实实地覆盖了一层又一层,只留下光秃秃的树枝杈和星星点点的灌木丛,还有被炮弹掀翻的裸露在在雪地里的灰色泥土,显得那么触目惊心。 卫生员在壕沟里和各个猫儿洞里穿梭着,给受伤的战士清洗、包扎伤口和换药。 在一个大岩石底下,小陕西正在给驮炮的骡子喂干草,他抓了一把干草拢到骡子嘴边。骡子咀嚼着干草,通灵性的它善解人意地用嘴拱着小陕西,小陕西咧开嘴轻轻一笑,又抓了一把雪送到骡子的嘴边,骡子舔着他手中的雪水,发出兴奋的“呜嘿呜嘿”鸣叫声。 小陕西用手轻轻梳理着骡子的皮毛。几个月超负荷驮物资,骡子的脖子早被轭勒出一道深深的伤痕,伤口已结痂,如干旱的泥土般干裂着。整只骡子瘦得差不多只剩一副骨架了。 小陕西**骡子的伤口,心痛地说:“骡子,骡子,真是苦了你。” 骡子依旧咀嚼着干草,身子靠着小陕西,这个陕西来的瘦弱的十七岁的小伙子,打小父母双亡,八岁就当了放牛娃,给地主放羊,放牛,在屈辱和寂寞孤单中长大,因此和牛羊骡马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片片雪花落在他的帽子和棉衣上,他的眉毛也结了一层霜晶。全连的战士默默无声,抱着枪看着岩石下人骡相依的画面,张筱夏把这副感人的画面拍下来。 卫冬向小陕西挥挥手说:“小陕西,进洞里来避避雪。” “哎,我就进去!”小陕西回过头来向着卫冬一笑,然后拍拍骡子的背,踏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向猫儿洞走去。 小陕西走进洞里,拍拍身上的积雪,靠着洞壁坐下了,对着疲倦的战友裂开嘴笑了笑。战友们脸无表情,好像脸都被冻僵了,连笑容都舒展不开。 每一个战士都在忍受着疲倦和饥饿,昨天吃的一点牛肉罐头根本不够塞牙缝,更别说填饱肚子了。 在一个猫儿洞里,严晓梅医生正紧张有序地给受伤的战士清洗伤口,换绷带。她的脸还是煞白,而且一双手也在严寒的天气中被冻得呈青黑色,是严重疲劳和饥饿的表现。她咬着牙给一个受伤的战士包扎好伤口后,终于忍受不了极度的疲劳,昏了过去。 “严医生,严医生,你怎么了,醒醒!”洞里的几个战士围着严晓梅紧张叫唤着。 卫生员罗京急忙走过来,看着昏过去的严晓梅轻叹着:“严医生太疲劳了,饿坏了,体温下降,要是有开水就好多了……” “那我们快煮一壶开水吧!”一个受伤的战士急切地说。 曾学海断然否决:“不行,我们不能生火,咱们就在美军的眼皮子底下,一生火会被美军发现的,引来美军炮弹的轰炸。” 张筱夏哭着道:“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严医生就这样……”。 战士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个法子都想不出来。罗京叹息着摇摇头。 猫儿洞里的几个战士都不再说话,木然看着昏迷的严晓梅,脸上露出担忧悲伤而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曹战征望着洞外,目光落在大岩石下咀嚼干草的骡子。没办法,看来只有杀了骡子,取下骡子的鲜血才能救活严医生了。他卸下安装在步枪枪管上的,从美军手中缴获的M2刺刀,钻出猫儿洞,迈着步子踏在积雪上,缓缓走向岩石底下的骡子。刺刀在雪地里映出刺眼的光。 在另一个猫儿洞里啃雪的小陕西,看见曹战征正拎着刺刀走向骡子,他的心咯咚地一沉,难道连副要杀骡子。 曹战征接近骡子,缓缓举起手中的刺刀,刺刀的反光在雪地里更加耀眼。骡子仿佛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拉着绳子向一边挣扎着,“嘿嘿”鸣叫着,尽量远离曹战征。 小陕西快速跑过去,伸出手臂曹战征面前,含糊不清喊道:“连,连副,你,你要杀我的骡子吗?” 曹战征阴着脸:“是,我要杀了骡子,取下骡血,救活严医生。” “不行,我不会让你杀我的骡子的。” “让开!”曹战征拔开小陕西,继续接近骡子。 小陕西又挡在曹战征面前:“连副,不要杀我的骡子。” “俺杀骡是为了救严医生,现在一刻都不能耽搁,否则严医生就会有生命危险!” 曹战征命令道:“小陕西,你快让开!” “连副,一定要杀死骡子吗?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救严医生吗?”小陕西用哀求的眼神望着曹战征。 “没有,只有杀了骡子,取下骡子的鲜血,才能救活严医生。”他语气坚决,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不行,我不会让你杀我的骡子的。”小陕西硬着脖子喊道。 曹战征火了:“小陕西,什么你的骡子,这骡子是军队的财产,咋就变成了你的骡子。快让开。” “我不让!”小陕西对峙比自己高了一大截的曹战征毫不畏惧。 曹战征无奈地嚷着:“你的政治觉悟怎么这么低,现在是救人,是为了救活医治咱们千千万万战士的好医生,难道骡子的命比严医生的命还重要吗?让开!” 曹战征一把推开小陕西,小陕西跌坐在地上,可一下子又抱住他的小腿,哭着说:“连副,求求你,不要杀我的骡子。” 曹战征跺了跺脚:“快松手!” “我不松手!”小陕西回过头对着远处的猫儿洞哭着大喊:“连长,连长。” 佟晟倚着洞壁躺在猫耳洞里,正盯着泥壁上的一块石头发呆,听到寒风里夹杂着喊声,从猫儿洞里钻出来:“什么事?” “连长,连副要杀骡子,呜------”小陕西擦着眼泪。 曹战征:“佟子,俺杀骡子是为了救严医生,可,可这小陕西就是拦着我,不让我杀骡字,是骡子的命重要,还是严医生的命重要!” 小陕西呜咽着,振振有词地说:“骡子出生入死,给我们部队驮炮,运弹药,背粮食,难道它该杀吗?难道它的命就不是命吗?” 曹战征看着小陕西,一时语塞。佟晟走进猫耳洞里,问罗京:“罗医生,严医生的情况怎么样?” 罗京心情沉重地说:“严医生的情况很危急,身子虚弱,体温严重下降,需要补充热量,而且又饿了这么久,是她一直用意念支撑着疲惫的身子护理受伤的战士,其实她的身体早就累垮了。” 佟晟看着一脸惨白的严晓梅,知道再不及时救治,就可能出事了,大声命令道:“杀骡取血!” “连长……”小陕西扑通跪在地上,磕着头,涕泪涟涟:“连长,我求求你不要杀我的骡子,不要杀我的骡子。” 小陕西的哭声惊动了全连的战士,全连战士除了负伤不能走动的之外,都从猫耳洞里走出来,默默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小陕西。曹战征得到佟晟的同意后,走到岩石下面,抓住缰绳,举起手中的刺刀。 小陕西一把扑过去,将曹战征推得一个趔趄。小陕西爬起来后,操起一根扁担,流着泪怒吼道:“谁敢杀我的骡子,我就跟谁拼命。” 曹战征喝道:“小陕西,你反了。” 小陕西哭泣着:“我就是反了,也不会让你们杀骡子。” 小陕西发觉全连的战士都在看着自己,手中的扁担无力地脱落,抱着骡子呜呜大哭起来。他解开缰绳,拍打着骡子:“快走,快走,快走!” 可是骡子跟小陕西感情深厚,依恋着他,不肯走。小陕西操起扁担,狠狠地抽打在骡子的屁股上:“走!走!”骡子“呜嘿呜嘿”悲鸣着,跑出十几米开外,又跑回来咬住小陕西的衣襟,任凭小陕西怎么抽打它,就是不肯走一步。小陕西扔下扁担,又抱着骡子痛哭起来。 全连士兵默默地看着抱着骡子哭泣的小陕西。 雪,飘落在战士们的脸上、肩上,狂风在怒吼着,好像要撕裂裹在战士们身上的衣服。 良久,佟晟下了命令:“起火烧水!被美军发现了大不了挨几发炮弹。我不能看着我们的‘战士’死在我们的手中,骡子随我们作战,早就是一个优秀的‘战士’,是我们连队的一个同志,是我们的战友。杀死自己的同志、战友,我下不了手。” 他话音刚落,轰轰轰……美军的炮弹呼啸着飞过来,落在几十米开外的雪地上,掀起漫天的雪花和泥土、枯枝、残叶。 “隐蔽,快进猫儿洞。”佟晟大声呼喊道。战士们快速奔进洞里。小陕西拉着骡子奔向岩石底下。“咚”一颗炮弹落在离小陕西十米开外的雪地上炸开了花。骡子受了惊吓,挣脱缰绳,在雪地上狂奔。 “骡子,回来,不要跑。” 小陕西焦灼地喊道,他也跟着骡子跑。 佟晟大声喊道:“小陕西,快回来,危险!”小陕西依旧跟着骡子狂奔,排排炮弹不时在他的脚下炸开了花。终于,小陕西抓住了缰绳,这时,一颗炮弹在骡子的身边炸开了,骡子被爆炸的冲击波掀得飞起来,砸在跑来的小陕西身上。 五分钟后,敌人的炮击停止了,战士们抖抖落在身上的泥土,钻出猫儿洞。雪地上,一片狼藉,到处是炮弹爆炸留下的弹坑,爆炸形成的雪雾弥漫着整个阵地。小陕西蹲在雪地上,抱着死去的骡子,哭得很伤心,骡子的血染红了他的棉大衣。 佟晟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小陕西,别哭。” 小陕西擦干眼泪,忽然想到了什么,跑进猫儿洞里,出来时手中已拿着一只碗。他手中拎着刀,蹲在死去骡子的尸体旁,用刀子在骡子的脖子上割了一刀,热腾腾的鲜血**,流进碗里。 骡血盛满一碗后,小陕西把碗递给医务员罗京,哽咽着说:“罗卫生员,快把这碗骡血给严医生喝了!” 严晓梅喝下热腾腾的骡血后,渐渐地苏醒了。她努力睁开疲倦的眼睛,看着洞外的情景,热泪盈眶。 袁峰操着刺刀,利索地剥去死骡子的毛皮。剥了皮的骡子散着热气躺在雪地上。 袁峰拎着肉,看着佟晟:“连长,咱把骡子肉割下来,煮了吃。” 佟晟道:“烧火煮肉,会暴露自己。” 曹战征道:“甭煮了,就生吃了,省些柴火,煮又要烧火,一烧火又招来美军炮弹的一顿揍。” 邱大伟瞪大眼睛看着曹战征:“不煮,这生生的肉带着血咋吃得下。” 曹战征抽出刺刀,割下一块骡子肉,塞进嘴里嚼起来。邱大伟实在是饿急了,也学着曹战征的样子,割下一块骡子肉塞进嘴里,但他刚合上嘴巴,接着就张开大嘴,哇地一口吐出来,并不断地擦着嘴:“这生生的,你咋吃得下?” 曹战征斜眼看着他:“有的吃就行了,还挑三拣四的。” 袁峰道:“我们把骡子肉割下来,到山头反斜面的猫耳洞里煮,就不会被美军发现了。” 这是个好主意,众人割肉的割肉,收拾柴火的收拾柴火,拿锅的拿锅,在一个大点的猫耳洞里搭起小灶台。其实锅子就是套在美军头上的钢盔,炊事班的行军锅早就丢了。 战士们早就饿昏了,挤在猫耳洞里,贪婪地看着慢慢旺盛的火苗和钢盔里面的肉。只有小陕西一个人蹲在骡子的骨架边,一脸悲戚发着呆。 猫耳洞里满是烟火,堆在洞里的战士又被熏出来,跑出洞外大声咳嗽着。肉才煮到七分熟,战士们就捞起锅里的肉吃开了。 小陕西闻着肉香,微微翕动了鼻翼,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骡子的骨架。卫冬走过去,一把拉起他:“别戳在这里,冷!吃肉去。” 小陕西擦着脸上凝结的泪痕,踉踉跄跄地走到猫耳洞口。 洞里早就炸开了锅,战士们一人一块拿着烫手的骡子肉,塞进嘴里狼吞虎咽,丝毫不觉察到嘴唇和舌头已经被烫得起泡了。 卫冬拿起一块骡子肉给小陕西:“小陕西,给,吃吧。” 小陕西缓缓地伸出手,接过骡子肉,拿在手里,一双手被烫得发红也毫无感觉。 邱大伟大口大口地啃着肉,就像跟人抢吃似的。曾学海推了一下他:“慢点吃,别噎着了,就这一块,吃完了就没有了,到时你就干瞪着眼流着口水看我们吃。” 被曾学海一说,邱大伟放慢了吃肉的速度,细嚼慢咽着。 佟晟看着他的样子,不自觉地一笑:“还是照着你的老样子吃吧,你这样吃我看着也难受。” 邱大伟看着手里的肉,咕哝着说:“饿慌了,现在才知道舌头都被烫得起泡了。” 战士们吃完肉后,天彻底暗下来,只是看见周围白茫茫的一片。吃饱后就想睡觉,这是人的惰性。身体的极度疲劳,战士都没有精力在一起谈天说地,打着哈欠进入了梦乡。 整个阵地死寂一片,只有站岗的卫冬扛着枪,裹着棉衣望着对面山头一片火光通明的I营驻扎地。美军炮兵拥有压倒性的优势,掌握了制空权,再加上现在我军是向后快速撤退,所以美军也没有什么好忌惮的,在营地上烧着火,照得整个山头一片通明,还不时往天空打着照明弹。 卫冬狠狠地诅咒道:“美国佬,你们是属狗的,咬着我们追了这么久,怎么没有累垮你们这群追尾狗。” 小陕西拿着一把铁锹在地上刨着,刨得冰渣子四处飞溅,他是要给死去的骡子找一处安葬的地方。 卫冬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然后慢慢地站起身子,走到小陕西的身边,二话不说,拿着铁镐砸在雪地上。小陕西抬头看了卫冬一眼,嘴唇动着,但没有说话。 刺骨的寒风钻进他们的棉衣里,尽情地搜刮着他们身上的热量。卫冬打破着沉闷的气氛:“小陕西,骡子死了就死了,哭也没有用,哭也活不过来,再说骡子把它的肉给我们新一连50多个饥饿的战士吃了,也算是救活了我们这50号战士。” 小陕西默不作声,只是挥着铁锹挖着。卫冬继续道:“小陕西,你也甭怨同志们,同志们实在是饿慌了。” 小陕西开口说:“我没有怨同志们,我是觉得对不起死去的骡子,入朝作战6个多月,骡子随着我们出生入死,从鸭绿江一直走到这里,在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经受了多少场大仗,就是死了也算得上是一个烈士,可它偏偏就是个畜生,不会说话。” 卫冬叹了一口气:“畜生也比我们强,死了也不忘把它的肉给我们吃,战士们的心里都惦记着它,骡子算得上是一个烈士了。” 两人把坑挖好了,一起抬着骡子的骨架放进坑里,然后再掩上土。卫冬摘下手套,在泥土上拍打着:“行了,把骡子掩埋了,你就去睡一觉吧,美军明天又要攻上来了,也不知道我们能守住这个山头到什么时候。” 小陕西点着头,走回到猫耳洞里,卫冬扛着枪回到站岗的位置。小陕西一夜都没有睡,把着刺刀一直在一根木头上刻着,他要给骡子做一块木碑。旁边的战士们都睡熟了,刻木头发出嚓嚓声也没有惊醒他们。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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