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鱼鳔内的秘密

州衙大牢连伤三命，足以震动整个泗州城的大案，宁若成急于前往大牢，却被一封来自京城的信绊住了。给他写信的人是他的同榜进士，京畿道监察御史罗伦。罗伦在信中告诉宁若成，近日从宫内传出一件消息，有一位皇子流落在泗州一带，希望宁若成尽快找寻到这位皇子，把他妥送进京。当今天子病体日渐沉重，而宫内那些皇子还在襁褓之中，并都为万贵妃所掌控，一旦圣上身有不测，国家大权必然落入万贵妃之手，她如果掌控大权，距离大明王朝分崩离析的日子不远矣。如果宁若成能干成这件事，可算得大明王朝的再造之臣，必将青史名留。

宁若成在京城供职三年，万贵妃飞扬跋扈残害忠良，耳闻亲见无数，罗伦信中所说绝非危言耸听。

这封信对宁若成来说，所造成的震惊比大牢内的那三具尸体大了何止百倍。

按照罗伦信内嘱咐，宁若成把信烧掉，然后一个人呆在房内思谋许久。在偌大的一个泗州地界寻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据罗伦信内所说，那位皇子是二十多年前，被一个太监从宫中偷带出来的，带他的人是谁不知道，最后又送给了何人，仍是不清楚。宁若成来到泗州时日不长，对此事如何下手，一点谱也没有。他转念想到，查找皇子绝非短时间可以奏效，现在还是将最为棘手的那件案子处理了，再集中精力查寻皇子。

宁若成首先去了大牢，非常容易搞清事实真相，然后一刻不停留的转身来到关押裴辛的行刑房。

“裴千户。”宁若成以下属之礼参见裴辛，不卑不亢道：“下官已经讯问清楚，刀疤脸在大牢内自称皇帝，犯下大逆不道之罪，以你锦衣卫千户的职分，为朝廷铲逆除恶并不为过，然而卫楚二人不过是帮凶，并且已经被你控制的情况下，你仍是残杀了他们。你是五品职衔，以下官身份，无权审讯于你，但擅杀两命，放了你也不合适，下官再三思量，只得将你押解进省，交由提刑大人谳审了。”

“他呢？”裴辛指着汤灿，“这个案件由他引起，也必须随我一起去省城。”他原本最怕汤灿掺扯进这个案子，现在却极力想将汤灿拉入，好不容易找到的皇子殿下，不能再跟自己分开了。

“汤灿不能去。”宁若成斩钉截铁道，“汤煜被毒死，他目前的嫌疑并未消除，只有下官找到其他证据，才可以还他自由。”裴辛还想力争，宁若成不再理会，将吕方叫进来：“从你手下挑两个得力的人，把裴千户连夜送往省城提刑按察司。”

宁若成嘱咐完毕，转身便走，裴辛强自挣扎：“宁大人，宁大人……”

裴辛的行为更坐实了他此次泗州之行与汤灿有极大的关系。没想到啊，万贵妃盯着的人，也有其他人盯上了。幸亏大牢内出了岔子，要不裴辛早带着纪妃的孽种远走高飞了。汤庆伦下定了必须尽快除掉汤灿的决心。

宁若成将裴辛送往省城，行刑房内只剩下汤灿一个人，这是汤庆伦一个绝佳的机会。他眼看着裴辛被架到一辆骡车上，才转身离去。他要去寻找杨大发，继续执行他们商定好的计划。

没等出大牢大门，汤庆伦远远望见朦胧灯光之下，宁若成双手背在身后，像是在想着心事。

这么晚了，他不回去休息，在干什么。汤庆伦生怕自己的事被搅合了，装作没有看到宁若成，低头快步，打算从他身后偷偷溜过去。

“伍先生，你低头走路，也不怕脑袋撞到墙上吗？”宁若成突然转身，面向汤庆伦道。

“宁大人？都怪学生眼拙，还请谅解。”

“你我之间没必要这么客气吧。”宁若成笑道，“伍先生这般脚步急匆，是不是惦记着赛姑娘？”

伍斌捋了捋颌下胡须，苦笑应道：“都这把年纪，哪还有那么多的儿女情长。”

“不是惦记赛姑娘正好。”宁若成道，“看你的样子，也是尚未用餐，正好今日无事，下官请先生出外小酌几杯可好？”

汤庆伦本想推脱不去，他是宁若成的文案师爷，大老爷没公务可办，他又哪里去找合适的理由，只得言不由衷道：“为了汤煜一案，老爷劳乏数日，学生当得陪您散散心。”

二人在吕方护卫下，说说笑笑走出大牢。此刻正是初夏季节，天气不是太热，夜晚更是清风徐徐，十分的惬意。不知不觉三人来到一处酒肆近旁，宁若成抬头看看灯光照耀下的匾额道：“‘淮阳居’，不用说这间酒肆应该是以淮扬菜主打，咱们就吃这家咋样？”汤庆伦心思根本不在吃饭喝酒上，随口应道：“学生对吃喝一事实在外行，大人做主就是。”

“先生谦词了。其实本官出身寒微，中榜之后又在翰林院坐了三年冷板凳，能混个温饱就不错了，哪有银子吃喝玩乐。”

“大人清正廉明，早在京城学生既有耳闻，要不学生也不会投了万大学士的门路，跟随您来到泗州城。”汤庆伦平平常常一句马屁，正拍到宁若成的痒处，满面春色道：“咱们饿它三天，也必得装一回阔。”

淮阳居仅上了不到五成座，三人轻轻松松找到一间雅间。客人不多，酒菜上得飞快，不到片刻工夫，四荤四素八冷盘就端了上来。年轻的伙计眯着一双一线天的小眼睛道：“三位客官慢用，热菜马上就到。”

吕方一介武夫，没有那么多讲究，不等二人端起酒杯，一杯酒已经吱的下肚，用筷子拨动盘中一道油浸黄鱼，夹起一个鱼鳔亮在灯光下：“鱼鳔里的东西也不洗净就下锅炸，我要是老板，早将厨子撵他娘的滚蛋了。”

宁若成内心忽的一动，阻止道：“不要扔，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