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门匾（44）

“扯淡！你说得轻巧，”郭文堂没等郭茂彤说话，马上就抢过话，冷冷地瞥了父亲一眼，说道：“感情不是恁张家死了人？现在是俺郭家死人啦，俺能不难过？找日本人报仇，能不能讨得了血债，那是以后的事儿，现在说有啥用？”

郭老大像头驴似得，“忽”又站起来，转身窜进厨房拿出一把菜刀，骂着又要往外闯。

众人一瞅，郭老大又冒傻气，慌了神儿，赶忙动手拦他，有抱腰的，有夺菜刀的，有拽胳膊的，死死地把郭老大拦住。郭老大这么一闹，屋里的空气比刚才又紧张了许多，如临大敌一般紧张而凝滞。

“兄弟，恁就不能消消气儿，恁咋不听人劝呢？难道俺就能咽下这口气？”父亲说着，把郭老大手里的菜刀夺过来，把他按到了小板凳上。

郭老大不服气，一瞪眼，用手指点着郭文堂和父亲“你，你，恁都是胆小鬼。。。”

“恁说谁呢？”郭**一听他大哥像着了魔似得，竟敢连他爹也敢指责，“呼——”也站起来，说：“大哥，恁这是干啥？还嫌咱三叔家麻烦少嘞？再说，就凭恁一个生瓜蛋子。。。还想杀鬼子？不是二弟看不起恁，就凭你？要本事没本事，要抢没有，是他们的对手不？”

郭老大不想跟郭**斗嘴，气呼呼窜到桌前，拿起桌上的菜刀又要往外蹿，大门撞得叮当响，跟正面过来的贾万田和三妮子撞了个满怀。

刚才，三妮子在自家麦地里干活，听说郭友河被鬼子兵给打伤了，就慌慌张张往郭友河家跑，跑到半道儿碰上贾万田，就把郭友河的遭遇跟他说了。俩人一前一后就来了。

贾万田一瞅郭老大气势汹汹地拿着菜刀，仿佛梁山好汉李逵那般气势，如此的吓人。贾万田脑子好使，他一看就猜出来了，郭老大这是要找日本人报仇。贾万田不仅反应，手也快，上手就拦住郭老大。郭老大推搡着不让拦，跟贾万田厮打，贾万田急了，“啪啪”两招就制服了他。

哑巴赵江出现在面前。他一推贾万田，“咿咿呀呀”直说哑语，好像在指责贾万田欺负人。

三妮子把哑巴推到一边，哑巴一看三妮子推他，马上坐到地上就哭闹起来。路过的村民看到哑巴在地上哭闹，还以为贾万田和三妮子合伙在欺负他，纷纷指责，但老头子没顾上做任何解释。一把就把郭老大拽回了家。

后边的村民就跟三妮子打听，问郭老大这是要干啥去？三妮子也没隐瞒，就把郭友河被日本人打死的事说了一遍。几个人一听说郭友河被日本人打死了，惊恐万分，随着跟着三妮子进了郭茂彤家。

贾万田脸色很难看，张口就问郭文堂，说你儿子傻乎乎地拿着菜刀是不是要去跟日本人拼命？

郭文堂闷着头也不吭声，也不抬头看他。这时候，贾万田看见了父亲。他发现父亲表情很异常，似乎想说话，但又张不开口，他就猜到是两家多年的积怨制约了他。

贾万田跟郭张两家关系都不错，处的跟一个人似的。这种情况下，他不愿意看到郭张两家窝里斗，再闹出不愉快的事。于是他调整了一下心神，有意识地给父亲搭个下坡的台阶，说道：“有德啊，你是一村之长，你说两句。”

父亲站起来，先看了看屋里所有的人，然后说：“在坐的老少爷们儿，婶子，大娘，如果大家信的着俺张有德，那就听俺的，不幸的事儿既然已经发生了，咱只能化悲痛为力量，把仇恨记在龟本身上，大家放心，友河的后事儿俺负责处理，杀鬼子报仇的事儿停停再说。”

郭文堂对父亲冠冕堂皇的一番话极其不咋赞成，但有贾万田在场，尽管他有一万个不乐意，他也不好意思再说啥。最后，在贾万田的安抚下，一屋子人这才散去。

沁河村人为郭友河被鬼子兵打死，义愤填膺，骂声不止，人人都恨透了龟本。可就在村民对龟本谩骂之中的一天，龟本派侯二鬼，董占彪带着几个人又来到沁河村。走到在我家门前，不容分说，就在大门头上莫名你其妙地挂了一个牌匾。只见牌匾上写着“日中亲善宅地”六个大字。黑底儿烫金的大字牌匾像块棺材板儿，挂在我家门头上，让人瞅着别提有多膈应人。

父亲瞅着瘆人的棺材板儿，不明白龟本这样做的目的是啥？于是便问候二鬼。侯二鬼也不跟他说，得意地笑着，让父亲猜梦儿。父亲急了，伸手要摘牌匾。侯二鬼一看父亲要摘牌匾，马上就说：“张村长，你不要不识抬举，你要摘匾龟本大佐可不答应。”

这下把父亲难住了。他望着侯二鬼，董占彪，又瞅瞅膈应人的棺材板儿，脑子笨的人也会明白龟本的险恶用心。

侯二鬼看到父亲脸气得红红的，想跟他拼命，他这才慢慢说道：“张村长，你可能误会龟本大佐的好意了，实话告诉你，龟本大作这样做也是为你光宗耀祖，让别人一看，嘿，老张家被大日本皇军冠名日中亲善宅地，那多荣耀？你是大日本皇军建立王道乐土的典范，这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难道你不高兴？”

“不高兴，俺也不稀罕！”二叔不买账，他说着，就要上前摘牌匾。侯二鬼突然掏出了王八盒子，恶恨恨地说道：“张**，你今天要敢摘，我就一枪打死你们哥儿俩！我就不信治不了你们哥儿俩。”

父亲傻眼了，他没想到，他当这个破村长竟然上了龟本的贼船，让龟本给黏糊上了。这时候的父亲别提有多后悔。当然，他心里的苦衷，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