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气（43）

领头的是伪军大队长董占彪，气势汹汹地来到郭友河面前，不容分说一脚把他踢翻在地，扛起粮袋子就往车上装。年轻气盛的郭友河可气坏了，冲上去就把粮袋子从董占彪肩上夺了回来。两个鬼子兵又跟郭友河夺麦子，郭友河就跟两个鬼子兵厮打起来。小小年纪的郭友河尽管也练过几天功夫，身手不错，把两个鬼子兵打的人仰马翻，但两个鬼子兵手里毕竟有枪，只听“叭勾”一声枪响，郭友河倒在了麦地里。临死，他怀里还死死抱着那袋麦子，瞳孔放出仇恨的目光。郭友河死的很勇敢，也很悲壮。

郭文堂听说侄儿友河被鬼子兵打死了，脑子“翁——”仿佛被雷击了一下，顿时一片空白，晃晃悠悠跌坐到地上。老伴儿急忙推摸前心，敲打后背他才慢慢苏醒过来，定定神，放下手里的活，一溜儿小跑就进郭茂彤家。

此刻，郭茂彤家里已经有好几个人。郭文堂来到郭友河的床前，颤巍巍地撩开蒙面的毛巾。老头子不看还好，一看“哇——”一声，忍不住失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絮叨，昨天还在活蹦乱跳的大侄子，眨眼之间就成了阴阳两隔。

郭文堂共哥仨，他是老大，郭友河父亲排行在三，翠芝父亲排行在二。

郭文堂四个儿子，郭振东，郭振西，郭振南，郭振北听说堂弟被鬼子兵一枪给打死了，疯了一般也跑了过来。

父亲也闻讯郭友河遭了不测，虽然他知道郭家不欢迎他，这个场合也不该有他出现，但他是一村之长，村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能不管？所以，他就硬着头皮过来了。

郭友河家挤满了人，都在骂日本鬼子惨无人道，同时也对郭友河的死，生出了同情之心。

郭家老三“忽”站起来，二话不说，抄起门后的顶门杠就往门外窜，骂着要去找日本人报仇。郭老三是个莽夫，他虽比不上他大哥那么野，但他也不是善茬儿。

在场的人一看郭老三要做傻事，怕他找日本人报仇仇没报了，再搭上他一条命，吓得赶忙七手八脚拦他。

“老三，恁这是干啥？要找死啊？没出息的东西！”郭文堂并没有离座，他坐在椅子上瞅着郭老三，脸耷拉着，也不知是给父亲看？还是给他家老三看？只听他说：“你以为你是谁呀？啥场合都有你，你也不尿泡尿照照自己啥德行？日本人那是好惹嘞？你逞啥能？”

郭老大说：“爹，恁说这话俺不爱听，难道这事儿就这么算完了？友河白死了？俺知道您不待见俺，可俺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俺要跟老三一块儿去报仇！”

“不这么算，恁说咋弄？”郭文堂说：“恁是孙**有通天的本事，还是长着三头六臂会飞檐走壁。。。”

“不是孙**就不能给友河报仇了？”郭老大不买他爹的面子，更没把他爹说的话听在耳朵里，他瞅了一眼正在呼呼喘粗气的郭老三，一招手，说：“三弟，走，他们胆小咱不怕，咱今儿非他奶奶的杀他几个日本人给。。。他们看看！”

“走，俺也去！”郭老四被老大老三那股冲动劲儿带起来了，起身招呼两个人说：“恁俩，有种的，跟俺走。”

“站住！”一直沉默不语的父亲终于说话了。因为有世仇，这种场合父亲自知没有他说话的资格，所以才一直沉默不语。然而，但他看到哥儿仨要去招惹龟本闯大祸，他不能再无动于衷，于是硬着头皮喊住了郭家三虎，然后就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服四个人要理智，不能蛮干。

“呦呦呦，这是谁呀？俺看这人这么面熟？啊，原来是张村长，日本人的狗腿子！这人堆儿里咋显出你了？猪鼻子插大葱——装大象，”郭老四轻蔑地瞅了父亲一眼，说：“恁凭啥不让俺去？你算老几？郭家的事儿跟你有一点儿关系不？也不看看自己啥身份，还拦俺们，靠边站着去！”

郭老四没有分寸的一番话，把父亲弄了个烧鸡大窝脖，面红耳赤，有个地缝都想钻进去。

郭文堂虽然对父亲的出现没有给好脸子，更是用刺耳的话旁敲侧击，但他同时也对郭老四说话极不赞成，嫌他说话太伤人，让人接受不了。老头子似乎也火力，“腾”站起来，走到门口像一扇门板一样挡在门口，呵斥道：“俺看恁四个混蛋谁敢走出这个屋子？”

“爹，恁为啥不让俺们去？”老三瞪着眼不解地问郭文堂。

郭文堂眼一瞪，“就是不让你们去！”

屋里的空气凝固了一般骤然紧张起来。

父亲虽然被郭老四一呲得，显得极其尴尬无比，但他并不想就这样走人。他瞅了一眼郭文堂，说：“爹。。。”

然而，父亲刚喊了一个“爹”就被郭文堂手一挥，“别别别，恁甭喊俺爹，俺不是恁爹！俺没恁这个女婿，俺老郭家也没郭焕琴那个人。”

郭文堂所说的郭焕琴不是别人，她是我母亲。至于郭文堂跟父亲有何过节？咱后文再说。父亲被郭文堂挡住了嘴巴，脸顿时发红不堪，但他依然慢慢说道：“老人家，虽然这些年，俺没当着您老的面喊你一声爹，可俺心里一直把您当俺的老丈人。今儿遇到友河这件事儿，恁不让俺说俺也的说两句。不然。。。不然俺心里憋得慌。”

“恁憋啥？恁还有憋气的时候？”郭文堂丝毫不给父亲留半点情面。

父亲没办法，只好又把目光移到了郭茂彤身上。他说：“二叔，您看，这不友河呢已经走了。咱都知道，人死不能复生，您老要节哀。不过，恁都放心，这笔账一定算在日本人身上，早晚咱们要讨回这笔血债，血债要用血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