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死亡之花

人生中最精彩、最难于释怀的一幕幕快速地在闷宝的脑海闪现，仔细回想，十八沟的画面是那么少，城防司令部5连和国民革命军200师第600团的画面占据大半。

在十八沟放牛的日子，没有多少值得回味，17岁，人生中最精彩的一幕幕是：拉响手榴弹掷向日本鬼子、用步枪瞄准鬼子兵扣动扳机、冒着鬼子的炮火冲锋、用刺刀刺向鬼子的胸膛……最难于释怀的一幕幕是：长官和弟兄，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闷宝突然觉得十八沟的姐姐妹妹好美，如同一朵又一朵的花儿，在十八沟绽放。好想再看一眼黎倩倩，黎倩倩笑，闷宝如同吃了蜜一般，从嘴里甜到心底；黎倩倩生气时，闷宝的心如同被针扎、被刀削，疼痛一阵接一阵，不过，倩倩生气的样子很好看、很可爱；就连被黎倩倩拧的那一下，也让闷宝回味良久，倩倩的纤纤玉手，白皙、细腻，接触闷宝脸颊的一刻，闷宝浑身一颤。黎倩倩哭泣的时候，会是什么样？

“弟兄们，黄泉路上慢些走，我来了！”闷宝在心里说道。

闷宝仔细观察界首高地，琢磨攻击路线，一发子弹迎面而来，在闷宝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闷宝就地掩蔽，紧闭双眼，疼痛直冲大脑。

从疼痛中恢复，闷宝缓缓睁开双眼，回头喊道：“注意隐蔽！”

“医务兵，给连长包扎！”1排长喊道。

“别过来，崖壁上有鬼子的狙击手。”闷宝说道。

万恶的小鬼子，在悬崖上凿出16个散兵坑，居高临下，有如一道垂直的火力网。崖壁下，数十国*军将士静静地躺着，闷宝定睛看去，阵亡的数十弟兄，都是200师的。

闷宝咬牙切齿，有一具尸体，从背影看，好熟悉，仔细看去，闷宝认出他，他是闷宝的三叔——石有发。石有发战死，在战友遗体的支撑下，保持蹲地射击的姿势。

闷宝热泪盈眶，“叔”字还未出口，崖壁上的鬼子对着石有发的遗体又开两枪，硬生生地把石有发的遗体打翻在地。

“狗*日*的*小鬼子，他已经死了！”闷宝呜咽道。

“4连长，团座叫你！”通信兵说道。

依托地形，闷宝小心翼翼地后退，崖壁上的鬼子居高临下，俯视地面，任何靠近悬崖的国*民将士都会成为他们的活靶子。

闷宝紧闭双目，把眼眶里的泪水挤出眼眶，擦干眼泪，鲜血从他的下颚流向地面，面向4连的官兵时，官兵从闷宝的脸上看到坚毅、看到愤怒。

医务兵迎上去，给闷宝包扎，闷宝用手隔着纱布轻抚脸颊，心里满是悲凉，情不自禁地在心里骂道：“狗*日*的*小鬼子，这是倩倩拧过的位置，你居然敢打这个位置，老子削你半张脸。”

先锋营的营长看到闷宝，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戴师长和团长都在看着，他真想迎上去，往闷宝的屁股上踢两脚。

“你能不能让老子省省心，只要脱离老子的视线，你就闯祸，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营长问道。

“我去前沿侦查敌情，琢磨进攻路线。”闷宝回答道。

“你看到什么？”戴师长问道。

“报告长官，鬼子在崖壁上凿出16个散兵坑，如果从正面强攻界首高地，必须清除这些散兵坑，否则，弟兄们都会成为这16个鬼子的活靶子。”闷宝回答道。

“有进步，这一枪没白挨！”600团的团长说道。

第5军军部的长官微微一笑，目光停留在戴师长被鲜血浸透的军装上，几秒钟后，军部的长官从勤务兵身上取下望远镜，说道：“军官都拼完了，谁来指挥战斗？前有600团的三位团长，接下来是戴师长，现在又是这个上尉连长，什么样的将，带什么样的兵，我说你们……能不能让杜长官也省省心？”

200师师部的长官笑而不答，600团11位连长瞪着闷宝，闷宝的脸上缠着纱布，只露出眼睛和嘴巴，因此看不到闷宝既像哭又像笑的表情。

军部的长官走到闷宝跟前，把望远镜递给闷宝，闷宝看到，这位长官的军衔和戴师长一样，都是少将，没敢推辞，果断地接过望远镜。

参谋长急忙制止：“长官，别给他！”

闷宝反应过来，急忙把望远镜还给少将军官，少将军官没有接，和蔼地说道：“以后，观察敌情不用靠那么近，用望远镜。”

闷宝伸出右手，想拉着少将军官的手，把望远镜塞在少将军官的手里，却又不敢；闷宝双手拿着望远镜，想把望远镜挂在少将军官的脖子上，更不敢，闷宝把目光投向戴师长，寻求帮助。

“收下吧！”戴师长边说边指少将军官。

“谢谢长官！”闷宝向少将军官敬礼。

600团11个连长面面相觑，眼露锋芒，看样子，都想揍闷宝，这样的表情，仿佛在说：“为什么好事都是这小子的？”

第5军，营以上的军官才配备望远镜，600团12个连长，就闷宝一个人有望远镜，另外11个连长看着眼馋，却又无可奈何。

戴师长下达作战指令，闷宝仔细聆听，200师准备强攻界首高地。

走出戴师长的指挥部，方旭、高和向闷宝靠拢，不等高和开口，先锋营3连连长说道：“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就是，**戴上人的帽子也成不了人”先锋营2连连长补充道。

“狗戴帽子不识抬举！”先锋营1连连长说道。

600团的军官哈哈大笑，闷宝若有所悟，却不是太明白，问道：“你们说什么呢？”

“以后再告诉你，先打鬼子！”高和说道。

回到4连，官兵好奇地打量闷宝，军衔没变，脖子上却挂着副望远镜，乍一看，好似闷宝又晋升了。

国*军的炮火将界首高地覆盖，先锋营立即发起攻击，在营长的带领下，扑向界首高地。

日本鬼子跑进坑道和地下掩体，躲避国*军的炮弹；碉堡里的鬼子肆无忌惮，疯狂地向先锋营射击；隐藏在山体上的20余个暗火力点，霎那间全部打开，向先锋营喷吐子弹；崖壁上的16个鬼子，居高临下，先锋营的官兵完全暴露在这16个鬼子的视线里，正如闷宝所说，进攻部队成为这16个鬼子的活鞭子。

在崖壁上凿洞，人躲在洞里，除非炮弹正正地打进洞里，否则，洞里的鬼子不会死。高和带着1连，冲到崖壁下，直面崖壁上的日本鬼子。正当1连的将士锁定崖壁上的散兵坑进行射击时，界首高地半山腰和山顶的数个火力点向1连射击。

1连的官兵如同雕像一般，瞄准散兵坑，急速射击，任凭半山腰和山顶的鬼子射击，不逃避、不隐蔽，倒下即是死亡。崖壁下是一片开阔地，1连的将士无处可躲、无处可藏，以其被动挨打，不如直面死亡。

高和心如刀绞，身边的弟兄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每倒下一个弟兄，中弹的部位就会在空中留下一团鸡蛋般大小的血雾，一闪即逝。血雾一刻不停地在空中闪烁，有如一朵接一朵的死亡之花，一瞬间的芳华就是人的一生。1连伤亡过半，16个散兵坑全哑了，半山腰和山顶的日本鬼子疯狂地向1连射击。

“撤！”高和命令道。

看着归来的1连，200师老兵的眼里全是敬意，刚刚补充进200师的新兵眼里尽是骇然。冲到鬼子面前，不畏惧、不掩蔽、不退缩，直面日本鬼子，和鬼子对射，连死亡都不怕，还怕什么？

先锋营冲进界首高地，国*军停止炮击，日本鬼子从坑道和地下掩体里钻出，居高临下，对先锋营进行阻击。

先锋营在山下，日本鬼子在山上，先锋营完全暴露在日本鬼子的视线里，鬼子兵的枪法不赖，又有地形优势，才30分钟，1连伤亡惨重，2连伤亡过半，三个士兵从死人堆里救出1连长，闷宝想带着4连接替1连担任先锋，向营长投去询问的目光。

“交替掩护，撤！”营长说道。

国*军的迫击炮轰不开鬼子的碉堡，也没能轰塌鬼子的坑道和地下掩体，炮击的效果不明显，若要强行进攻，最多一小时，先锋营就会打光。

闷宝带着4连撤离火线，身后的景象让4连的新兵不寒而栗，仅30分钟，1连160号兄弟，只剩下60多人。

闷宝仔细回想鬼子在界首高地上轻重机枪的位置以及暗火力点的分布，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心头。界首高地周围，沟壑纵横，坦克、战车过不来，重炮够不着，这仗怎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