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禁闭室

不足5平方米的单间，一张单人床占去一半空间，床尾的墙角处，放着个木桶，房门上有锁，整个单间唯一的光源就是镶嵌在墙上比人脸稍大的小窗子。这个单间就是200师军法处的禁闭室，站在过道里，能清晰地听到闷宝的鼾声。

路过的人，纷纷踮起脚尖，偷看熟睡中的闷宝。三个军官站到一块，看着禁闭室，其中一个说道：“这哪是关禁闭，分明是来军法处睡觉！”

“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两天一夜未合眼，硬仗、恶仗接连不断，全连160人，从战场撤下时只剩23人，战斗的惨烈程度可想而知。”另一个军官说道。

“说了你别不信，我路过荣誉1师的阵地时，两个弟兄拖着平板车运送阵亡弟兄的遗体，突然，有双手从尸体里伸出，推开上面的尸体，一个弟兄坐在尸体当中，指着拖平板车的人张口就骂‘你们两个狗*日*的，老子还没死呢！’话音刚落，这个弟兄从平板车上跳下，向着前沿阵地，拔脚就跑。你们军统的官兵，没上过战场，不知道战场有多残酷！”第三个军官说道。

“你们跟军统有仇啊，无论我说什么，全部针对我，我确实不懂，你们可以教我啊！”军统的军官说道。

“跟着正在睡觉的这个上尉连长，去趟战场，和日本鬼子真刀真枪地干一场，如果你能活着从战场上走下来，不用任何人教，无论什么，你都会懂！”第二个军官说道。

……

闷宝再也睡不住，坐在床上发呆，有士兵定时到禁闭室给闷宝送饭，或者帮闷宝倒马桶，却不和闷宝说话。闷宝再也忍不住，用拳头捶着门，喊道：“来人！”

附近的卫兵站在禁闭室门口，问道：“什么事？”

“战况如何？昆仑关拿下来了吗？”闷宝问道。

“长官，等你出去了，自然会知道，我无权回答你！”卫兵回答道。

闷宝吃了闭门羹，还不死心，又呼喊了两次，没人理他。手表、手枪、步枪、望远镜、短刀……都被收走，除了发呆和睡觉，无事可做。才躺了两分钟，就躺不住，从床上坐起，坐了没几分钟，又坐不住，在屋里来回走，怒火中烧，真想破门而出。

第四天，闷宝再也憋不住，喊道：“卫兵！”

没人理，闷宝还不放弃，又喊了三次，总算听到脚步声。

“什么事？”卫兵问道。

“战况如何，600团先锋营4连有没有上战场？”闷宝问道。

“你老实呆着吧，禁闭期结束，你自然会知道！”卫兵回答道。

听脚步声，卫兵正在离开，闷宝骂道：“狗*日*的，老子出去再收拾你！”

卫兵走到门口，说道：“长官，威胁、恐吓军法处的官兵，轻微的，20军棍，严重的，枪毙。你刚刚那句话，我全当没听见，以后别在说，知道吗？”

“知道了，对不起，兄弟，谢谢你！”闷宝说道。

卫兵刚转身，看到参谋长带着师部的军官向禁闭室走来，其中一个军官很显眼，身体肥胖，右手握着鬼子军官的指挥刀。

卫兵向参谋长敬礼，参谋长说道：“打开！”

闷宝听到参谋长的声音，心凉了半截，刚刚那句话，只是一时气愤，被参谋长听到啦？闷宝不由自主地用手护住屁股，20军棍，能把屁股打开花。

禁闭室被打开，也不知是什么味，扑面而来，参谋长微微一笑，军官直皱眉头。

“4连长，出来看看，谁来啦？”参谋长说道。

闷宝走出禁闭室，军需处长笑容可掬，却突然拉下脸。

“长官！”闷宝向参谋长敬礼，参谋长指了个眼色，闷宝面向军需处长。

“长官！”闷宝向军需处长敬礼。

“小兔崽子，你送什么不好，送个日本娘们给我，还送到我家，睁大你的狗眼睛看清楚！”军需处长边说边拉开衣领，四道抓痕，清晰可见。

200师的官兵笑岔气，闷宝脸上的纱布已经拆去，一条无名指大小的伤疤留在闷宝脸上。闷宝的经典表情再次在他脸上浮现，即像是哭又像是笑，惹得众人敞开笑。

“我……我们打得鬼子空投军官，我找遍整个战场，就是找不到指挥刀，柳长官说，不一定是指挥刀，只要是鬼子像样的东西就行，鬼子的东西，只有这个女人还像点样子！”闷宝解释道。

“小王八羔子，你送个日本娘们给我，我还得管她吃管她住，你让城防司令部的长官怎么想，你让国*军的弟兄怎么想？你要害死我！”军需处长说道。

“我……我没想那么多，鬼子的枪、子弹、手雷、军装……太普通啦，昆仑关上随处可见，8000多鬼子，就一个日本女人，我当时想，我把这个日本女人当礼物，送给你，肯定拿得出手！”闷宝回答道。

“你送我个弹壳、送我个香瓜手雷，也比送个日本娘们强！你俘获的日本女人，是日军非战斗人员，也是俘虏，你胆子也太大了，谁给你这样的权力？”军需处长质问道。

“我知道错啦，长官！”闷宝回答道。

“参谋长，这小子，送弹弓给我儿子，我家的灯泡、玻璃、瓦……被我儿子打爆，天上的鸟都不敢往我家房顶落。”军需处长补充道。

师部的长官除了参谋长，全都叉着腰，看造型，是肚子疼。战斗如此残酷，难得放松神经，难得缓解压力，200师的官兵，又一次被闷宝逗乐。

“处长，辛苦啦，你向200师输送如此多的优秀军官和士兵，我代200师全体官兵向你致敬。”参谋长边说边向军需处长敬礼，闷宝和师部的其余军官紧随参谋长之后，也向军需处长敬礼。

不等军需处长说话，参谋长说道：“弟兄们正在浴血奋战，日军台湾旅团拼死抵抗，前方打得很惨，我要去前线指挥战斗，由4连长代我，我就不陪你了！”

“长官，打扰了，你去忙，我就想和这小子说说话！”军需处长说道。

参谋长带着师部的军官奔赴前线，闷宝陪着军需处长走出200师的驻地，城防司令部的军车停在公路边。

“闷宝，好好干，戴师长和参谋长都看好你，给予你很高的评价。7天禁闭不算什么，没打你20军棍就算是不错了，千万不能记恨戴师长和参谋长，你上哪也找不到这么好的长官，知道吗？”军需处长说道。

“是，长官！”闷宝回答道。

“我的军衔是中校，我这个中校还是我家那个恶婆娘用娘家的关系帮我谋到的，我一直抬不起头。小柳、小高和你，为我争气，老子从没有像今天这样风光，从没有像今天这么有面子，你看，这把佐官刀，戴师座送我的！”军需处长呜咽着说。

闷宝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军需处长。军需处长擦干眼泪，说道：“傻小子，该长大了，国家正在用人之际，家国已到生死存亡的危难关头，别再犯迷糊，知道吗？”

“是，长官！”闷宝回答道。

“回到城防司令部，我去趟十八沟，向你父母报喜，有什么话，要我帮你带？”

闷宝欣喜若狂，急忙从衣服口袋里拿出军饷，说道：“我半年的军饷，帮我带回去，告诉我爹，送我弟弟去学堂。”

闷宝站在公路边，向军需处长挥手，直到城防司令部的军车消失在视线里。

路过4连的营区，闷宝见四下没人，蹿了进去，4连的弟兄见到闷宝，如同见到自己的亲人，把闷宝围在中间，问长问短。老班长看到闷宝，没有围上去，转身跑向厨房。

原来，4连伤亡惨重，不适合再战，整个200师，只有4连未参加战斗。日军21旅团，除了包围圈外的小部分和突出包围圈的数十人，绝大部分都被国*军消灭。收复昆仑关，第5军将昆仑关的防务移交给友军，正向南宁挺进。

炊事班长煮了碗清水面，端到闷宝跟前，说道：“长官，吃碗面，填填肚子。”

“老班长，我正关禁闭呢，马上就要回去，没时间吃！”闷宝说道。

“吃，吃完再回去，你们几个，到门口放哨！”炊事班长说道。

2排长和四个老兵围坐在闷宝身边，4连其余弟兄，分散在营房周围。

吃完面，闷宝向军法处跑去，路过通信营的时候，故意放慢脚步，不时地向通信营张望，无论闷宝有多期待，没有女兵走出通信营。

“长官，看什么呢？”一个女兵说道。

“没……没看什么！”闷宝脸颊微红，很是难堪，只顾左侧，忽略右翼。

“倩倩在前线抢救伤员！”女兵说道。

“哦，知道了，谢谢你！”

“石连长，你从禁闭室偷跑出来，找倩倩？”女兵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被关禁闭？”

“整个第5军都知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参谋长让我出来的，送我的老长官，我走啦！”闷宝说道。

闷宝的脸更红了，向军法处跑去，女兵在他身后笑个不停。

“在通信营门口看到我，就说我从禁闭室跑出来，这什么人啊！”闷宝喃喃道。

“难为情”、“不好意思”，闷宝好像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在通信营门口发生的这一幕，让闷宝回想起很多难为情或是不好意思的事，这些事，在发生时，闷宝一点也没有觉得难为情，或是不好意思。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很是难为情，很是不好意思。

“我又长大了一点！”闷宝喃喃道。

七天禁闭期终于到了，闷宝被卫兵带到师部。出禁闭室时，闷宝居然不知道该迈那只脚，反映迟钝、表达能力下降、目光呆滞，在卫兵的提醒下，才向师座和参谋长敬礼。

“反省完了？”参谋长问道。

“报告长官，反省完了！”闷宝回答道。

“说说看！”参谋长说道。

“我以后再也不进禁闭室！”闷宝说道。

师部的长官哈哈大笑，参谋长看向戴师长，说道：“看来，还没反省完，师座，是不是让他再反省三天！”

不等戴师长开口，闷宝抢先说道：“师座，你别让我进禁闭室，我再也不犯迷糊，我知道错了！”

“看看，这才是反省清楚的表现。去师部的操场等着，我们随后就到！”戴师长说道。

“是，师座！”闷宝向戴师长敬礼。

200师连以上的军官齐聚操场，三三两两，讨论战况。方旭不经意地转头，看到闷宝，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喊道：“闷宝！”

军官齐齐转头，看向闷宝，闷宝被军官看着不好意思，实在是难为情，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有个三十多岁的连长拉住闷宝，打趣道：“闷宝，我说你小子是不是不行啊，好不容易逮到个日本女人，你却把她送人了！”

“我不行，你媳妇告诉你的？”闷宝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