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都梁佛道

2

学校里来的同学还不太多。谢耀荣兄弟俩算是较早到校的一批。

过了一个大年，同学们再次相见时，相互之间的招呼声就打得格外亲切些。加之谢耀荣兄弟俩在校的鼎鼎大名，上前问候的声音自然喊得格外响亮。

由于云中的学生不仅来自地域宽广的整个武冈县，周边的宝庆、新宁、绥宁也有一些学生在此就读，因此，学生报名时间会一直延续到正月十九日，二十日以后才正式上课。而对于今年即将毕业的学生来说，本学期的学业既轻松又紧张。

说它轻松，是因为本学期已没有什么新课业了，想玩的人可以尽情地玩；说它紧张，如果有人还想考取更高一级的学校，如宝庆的邵陵高级中学，甚至从云山中学直接报考大学，那就得加倍努力、全力一搏了。谢耀荣和谢耀宗就属于后者中的后者。因此，兄弟俩知道，本学期不可能再像从前那么轻松了。

不过，俗话说，会学习的人一定会玩。过去的两三年里，因云山中学离家较远，耀荣、耀宗兄弟俩除寒暑假外，学期中途基本上很少回家。因此，礼拜天等大量空闲时光，兄弟休闲玩耍的方式层出不穷：

大多时间，兄弟俩会和留校的其他同学打篮球、打羽毛球，因此，兄弟俩将篮球玩得像耍魔术一般——多少年后，还有人在传说：“谢耀宗只要一沾到篮球，那球简直像吸附在他身上一样，在他身上滚来绕去，就是夺不下来。”（谢耀宗六十几岁时，他已有三、四十年没摸过篮球了。有一年，月溪公社举办篮球比赛，参赛队均是各生产大队临时组织起来的农民伯伯，竟然还有熟悉谢耀宗的人来找他当篮球技术指导。他真还不负众望，使那只球队夺得那届篮球比赛的冠军）。

有时，兄弟俩会借来老师或同学的自行车，或穿行在武冈城的大街小巷，或去周边乡镇做一次短途旅游。那时，自行车可是稀罕物，因此，骑在车上很是拉风，兄弟俩玩尽车上之能事，把自行车技艺练得炉火纯青。

有时，兄弟俩会去县城里，吃遍武冈的各色小吃。由于武冈是座古城，各类小吃品种繁多，风味也各有千秋，如：武冈铜鹅、卤豆腐、血浆鸭、武冈米粉……吃过之后，有时在街头上看看杂耍，有时去戏院里看看大戏……

如今，本学期已面临毕业考学，开学后，再也不可能像往常那样随性玩耍了。因此，谢耀荣兄弟俩就利用开学前这三天时间，准备好好玩一玩。

第二天一早，兄弟俩缴完学费之后，谢耀宗就拉着哥哥上街闲玩去了。他们没什么目的，随性地走，哪里有好吃的，就随意地吃些，觉得哪里好玩，就往哪里钻。

武冈古称都梁，历史悠久，自汉朝以来，先后建县、封侯、立郡、设府、置州，一直是湘西南军事重镇和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已有2000多年建城史。武冈县城自古以来就很重儒教。当然，道教也很盛行，因此寺庙、道观甚多。城内尤其集中，光城内就有48座庙宇。在木货街至猪厂街100多米的地方，就有寿福寺、三义宫、联升宫和万寿宫四座庙。在三牌路到太平门，在不到200米长的升平巷，就有梓童宫、天符庙、龙候宫、火神庙、洞天宫、龙城宫等，一个接一个。尽管谢耀宗兄弟俩也来玩过多次，却是百看不厌。因此，兄弟俩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有时还掏出几文钱来，随便在街边上买来几柱香，走进庙中，念念有词地拜上几拜。

走出庙来，谢耀宗问哥哥：“哥，你信神吗？”谢耀荣答道：“还是那句话：信则有，不信则无。二弟，你认为呢？”这时，谢耀宗把一脸的稚气全部收起，认真地说：“要说神仙，我真的没感觉到它们存在。但我敬神，这神就是我心中的道德良心、行为准则。”谢耀荣很认真地看着个子精瘦的老弟：“想不到啊，二弟，你还有这么一番感悟。哪里得来的？”谢耀宗低下头，满脸严肃，没再回答，而是拉着哥哥直往前面的关帝庙里挤——因为这里锣鼓喧天，正在请菩萨，唱大戏。

武冈很盛行请菩萨，据说城边有两个菩萨是可以走动的：一个是“白沙候王”，说是因为他兴修水利有功，因此成为一方神圣；另一个是“刘公上圣”，说他是“五虎平西”里面的刘庆，城步人，骑竹马、能腾云驾雾，砍了头还能提着自己的头走。请菩萨十分热闹：耍狮子、跑旱船、逗河蚌、踩高跷，还要“扎故事”——就是让小孩子扮演历史人物和故事，抬着**，多的时候有七八十台“故事”。

菩萨请进庙后，一般住三五天，也有十天半月的。时间久的，庙里都会唱大戏，武冈这边唱的是祁剧，唱完大戏后会“打飞叉”，就是一个人站在台上的大柱子前，称为“叉靶”，另一个人从对面把飞叉扔过去，飞叉必须钉在“叉靶”身后的柱子上，飞叉离“叉靶”越近就越惊险，越能博得围观者的同情，于是得到的赏钱越多。这些艺人就是靠这门技艺赚钱。如果不出事故，进行一次打叉表演，可以挣到两三副棺材钱，很残酷。据说，打飞叉是为了消灾免难。

谢耀荣兄弟俩挤进去一看，里面正好在进行打飞叉表演。每把飞叉都有两尺多长，三支叉尖锋利得寒光闪闪。十几把飞叉都得打完。每打完一把飞叉，打叉者都会托着盘子在台上四周转上一圈，向围观者讨赏钱。每把飞叉打过去，都牢牢地钉在“叉靶”四周的大柱子上。而飞叉打得离“叉靶”头部及四肢越近，看的人就越紧张，越心惊肉跳，就越能博得围观者的同情，得到的赏钱就会越多……

人群中，打叉者每打一把险叉，谢耀宗兄弟俩就混杂在人群中往台上扔小钱。兄弟俩看了好一会，不知不觉口袋中的小钱已扔完了。谢耀荣只好拉上弟弟往外走，小声说道：“别看了，要不，今晚的晚饭钱就扔掉了。”

不觉已走到城南门外，城南十里外就是云山脚下。云山是湘西南名山，最高海拨1370多米，云山中学因此得名。每年的校运会，谢耀宗等长跑选手就是从云山中学出发，一直跑到云山脚下再折回学校，实际距离不止十公里。

谢耀宗的长跑冠军就是在这条路上获得的，因此对这条路格外有情感，他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巍巍云山，对哥哥说：“哥，我们去云山上走走吧。”谢耀荣想了想说：“今天不早了，明天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