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家父深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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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荣兄弟俩离家几天后的一个夜晚，谢建造将宏昌、宏绣兄弟悄悄叫到后院最里边的一间库房中。

库房内，昏黄摇曳的油灯下，父子三人的身影在紧实黝黑的木壁上不断跳跃着。谢建造沧桑的脸上一片肃穆，久久没有开口说话。他啪嗒啪嗒地吸着旱烟杆，铜烟锅中的烟灰忽红忽暗，让宏昌、宏绣兄弟俩的心头也随之忽上忽下的。天气闷热得让人窒息。

谢建造磕掉两锅烟灰后，终于开口了——这一开口，似乎是他一生中说话最多的一次，让老兄弟俩听得惊诧不已：

“我想亲自去河南安阳一趟——二十多年前，我有一笔数额不小的现银存放在河南安阳的师叔家。这事你们可能不太清楚，只有你们大哥宏藩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这是我和你们大哥早年行镖期间留下的。可自从你们大哥英年早逝后，这事我就不打算再去理会了……

“可是，最近，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在这战火遍地的乱世，现在什么都不保险了：田地山河不保险——偌大一个中国，偌大一个国民政府，日本鬼子一下子就夺去了半壁河山；金银珠宝更不踏实——**，正如你所说的，钱多招嫉，因此，我早就不打算理会那些银两了，尤其你们大哥英年早逝之后，我总觉得我们家消受不起这么大的意外横财，才导致你大哥当年英年折损……

“我一直觉得，自劳自得、平平淡淡、安安稳稳过日子就行。钱多了、尤其是意外横财不可多得——进八爹家的子孙就是个例证。但是，如今，日本鬼子来了，我不想让日本鬼子得到这笔银子！趁鬼子还没打到河南安阳，我得去看看，如果可能，一定得买些当今最需要的东西回来。买什么好呢？我想了又想，如今只有枪支弹药最靠得住！万一日本鬼子打过来，我们多少有些还手之力，不至于白白任鬼子欺负。

“只是这事，你们兄弟俩千万别传扬出去。这件事，我连老四都不让他知道——老四如今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管理着全家的田地山林，很好的，万一他知道家里还有这么大笔横财，怕长了惰性。这事就限于你们兄弟俩知道就行了。

“如果顺利的话，能买回一批枪支弹药什么的，也千万别让任何人知道，现在还不知道政府的意向如何，万一透露出去，藏匿这么多的枪弹在家里，说不定会背上个谋反的罪名也很难说。所以，枪支回来时，必须严严实实地封好，以药材或粮食的名义直接存进这间库房中！这间库房只有我和老三有钥匙，最保险。”

谢建造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听得宏昌、宏绣兄弟俩目瞪口呆，大气也不敢喘，兄弟俩深感家父心胸深沉如海，不可逾越。此前，兄弟俩尽管对河南存有钱财一事稍有风闻，但由于父兄严守口风，也只当是笑谈谣传罢了。

末了，谢建造补充道：”**，我打算后天就动身去河南，你也同去，你还要选两名头脑灵活、手脚利索、还能严守秘密的护院随行。明天你得把家里、家外的事安排妥贴，因为这一去，少则半个多月，多则不好说了。不要向家里任何人透露这次行程的目的。老三，我们走后，你就把这库房收拾出来，一定要腾出一个足够大的地方，便于保存我们带回来的东西。”

第三天一大早，秋天的雾霭还紧紧笼罩着雪峰山的密林沟壑，鹤发童颜的谢建造早已装束妥当：上身紫绸团锦短马褂，下身黑绸束腰马裤。身材单瘦的谢宏昌一身深蓝色的中正装，一副参议员的公干派头。精挑细选出来的两位护院，却身着长袍马褂，斯斯文文，如同商旅，长袍马褂下面却是两只崭新的德国格鲁08手枪。

晨雾茫茫，四人四马，悄无声息跨出孝义庐，消失在攀溪的翠峰绿水之间。

轻装快马，赶到宝庆县城后，他们将快马寄存在熟悉的客栈中，付足马料钱之后，他们即改乘汽车一路北上了。四匹快马将由客栈伙计送回攀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