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身没使鬼钱的兵工专家

随着春天的到来,饱受雪灾摧残的大地慢慢地恢复了生机。

菜花金黄,燕子翻飞,桃红柳绿,莺歌燕舞。

农田里麦苗青青,由于施肥灌溉充足,庄稼长势比过去任何一年都好,丰收在望。 牧场的围栏里,母羊给新生的羊羔哺**,优质的饲料将牧场的羊群喂养的膘肥体壮...

军马场新添了几匹小马驹,受到孩子们的欢迎。

每天放学后,孩子们在去军马场放风筝的同时,也驻足下来,看着小马驹在草地上撒欢。

纵队控制区到处都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三月底,周泽普和老秀才带领十几名战士,伪装成粮商,暗藏武器,乘船顺流而下,直奔常德府。此行目的主要目的参加四月的府试,其次顺便拜访老秀才的朋友,火器专家胡士昌。

纵队的两条沙船已经被修复改装一新,成为金雕纵队的训练船和运输船。

沙船方头、方梢、平底、浅吃水,适合内陆河道运输,但是由于船头为平板，速度较慢。

　一艘被命名为致远号,另一艘被命名为宁远号。

致远号船到常德府外的码头,大壮带领战士去采购粮食、药材、硫磺、硝石等物资,老秀才去常德卫大营去带着礼物去拜访胡士昌。

周泽普一幅富家公子打扮,带着战士小黄伪装的书童,信步走下船。

随着天气渐暖,沅江边游玩的人渐渐地多了起来。

周泽普在码头边的望江楼上,很 “偶然”地遇到柳北县教谕刘跃云大人。

　刘大人照例说了一下鼓励的话,将几本书送给周泽溥。周泽溥接过,有《孝经》、《论语》、《左传》、《诗经》、《尚书》。

　刘跃云道:“这府试通五经者为上上。考试科目，分帖经、杂文、策论三场，分别考记诵、辞章和政见时务。用心去考,世叔我看好你。”

　说罢,用手拍了拍最上面的《论语》,意味深长地看了周泽溥一眼,翩然而去。

周泽普会意,取出论语中的便签,看了一眼,记下便签上的文字,然后带小黄继续沿着江堤行走。远处,杨柳依依,一群莺莺燕燕踏青而来。

傍晚时分,老秀才带着常德卫军械管事胡士昌来见周泽普。

　 常德卫大营有五千多人,所用军械数量众多,管理军械应该是比较有油水的,但这个三十多岁九品管事却穿得很寒酸,长衫上打着补丁,袖口有些油亮。

周泽普沏上茶,端给胡士昌,“胡先生,请用茶。早听说胡先生的大名,今日才得以一见。”

胡士昌道:“何兄已经向我说明周大人求贤若渴。胡某不才,能够被周大人看中,实乃三生有幸。”说着,从腰间取出一把火枪放在桌上,“周大人,你看我胡士昌做的这短铳怎么样,能不能入你的法眼?”

这是一把撞击式燧发短枪。周泽普在大百科上翻阅过枪械发展的历史,知道明朝末年已经有人研发被称为‘挚电铳’的后装燧发枪,但是还是第一次见到实物。

　将短铳拿在手里,摩挲一番,感觉质量还好。虽然自己可以设计出更先进的枪械,但在目前条件下很难制造出,材料和熟练工人都是自己的短板。

　胡士昌居然能够靠手工制作一把燧发短枪,不得不说是个人才,自己这次是捡到宝了,“这枪不错,胡先生应该是吸取了西人的鲁密铳及佛郎机的优点自行创造吧,好创意。”

　 胡士昌对自己很自信:“胡某还制作了几把长枪。铳长约 6尺，重5斤，采用后装子铳的形式，子铳6个。将鲁密铳火绳点火法，改进为燧石发火。”

陪坐在一旁的老秀才道:“这掣电铳击锤上夹燧石，扣板机龙头下压，因弹簧的作用与燧石**发火。不但克服了风雨对射击造成的困难，而且不须用手按龙头，射击精度更为准确，并在各种情况下，随时都可发射。且下面加有护圈。子铳预先装填好，轮流装入枪管发射，可以加快射击速度。”

　胡士昌道:“何兄在我处,试射过几回。”

周泽普满意地点点头,检查了一下枪膛,处理的还算平滑。

　周泽普要试一下短铳的射程和精度,伸手向胡士昌,要了一枚子弹 ,迅速装弹上膛。举枪瞄准水面上五十米外一只捕鱼的黑头鸭,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枪响,黑头鸭栽倒在水面上。战士们听枪声推门进来,周泽普摆手示意无事。

　“公子好枪法。”胡士昌显然知道枪的性能,神色如常。

周泽普看着眼前这位不穿军服去穿长衫的九品管事,这位如孔乙己般的火器专家,并不答话;亲手倒了茶,递给胡士昌;又取出两张银票,放在胡士昌面前。

　 “世人浑浑噩噩,有眼不识金镶玉。胡先生大才,岂可埋没在草莽之间,为燕雀狐兔所欺辱。”

“胡先生,到周某这里来吧,如今风云乍起,周某可以给先生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我看先生甚为清贫,这笔钱,你先拿去用;家庭和亲人跟你多年受苦,补偿他们一下。你处理一下军中和家里的事情,过些时日我们离开常德府。”

胡士昌颤巍巍地拿过银票,有泪在眼中打转。“老母生病,士昌无钱抓药,借贷无门,亲朋陌路。家无隔夜粮，身没使鬼钱。 谁与吾交友，天下称奇闻。”

周泽普冲老秀才使了个眼色,老秀才道:“胡老弟,酒宴已经摆下,咱们边吃边谈。”

胡士昌将银票收好,没落的气色已经一扫而空,上前拉住老秀才的手,“好,今天酒逢知己,定要痛饮三杯。我胡某人终于有了翻身的一天。”

席间,周泽普将大壮等人介绍一番,之后大家推杯换盏,胡士昌很快有了醉意,从怀中取出两张图纸递给周泽普。一张是短铳设计图,另外一张是军械裤平面图,还标注了进出军械库行走路线,以及军械数量品种。

“明天我就安排家人到船上后,然后就带公子去仓库查看,有需要的全部搬走。他们如此待我,使我胡某人穷困潦倒,那就别怪我不仁义。”说着,边趴在桌上睡去。

　 周泽普和大壮亲自带人将醉的人事不省的胡士昌送到他四处漏风的家,又对他老婆安慰几句后,方才离去。

　 路上,老秀才对周泽普说出胡士昌郁郁不得志的原委。

原来胡士昌颇有才学,勤于钻研,制作火器精良。但是因为人耿直,又不会钻营,不为上官所喜,加上脾气臭,自己又不会其他营生,所以日子过得艰难。

次日一早,胡士昌来到致远号,一起前来的还有老母和妻子儿女。

周泽普接到汇报后,下船迎接。看来胡士昌是铁了心投靠金雕纵队了,不然也不会带家人来投奔。

见一家老小被安置好,胡士昌便要了一条小船,带着周泽普等人顺着护城河,向军营划去。

弃船登岸,走百余米,来到一处破旧的营房。有四名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的老兵在门口把守,见胡士昌走来,忙打开大门。

周泽普从小黄手中要过几两散碎银子,递给一位老兵,“这些银子,先拿去买些酒菜来,中午我请弟兄们喝酒。”

见胡士昌点头,老兵接过银子,喜笑颜开地带着其他三人去了。

胡士昌叹气道,“已经半年没有领军饷了,很多弟兄家里揭不开锅了。听说,北方边镇兵变,都是朝廷欠发军饷所致,弟兄们为国戍边,却要饿肚子,还有天理吗?”

进库房查看了一下,很多盔甲已经破烂不堪,长矛锈蚀严重,大壮面带讥讽。“胡先生,拿这些破烂糊弄我们吗?这是你的诚意?”

周泽普踢了他一脚,“滚出去,怎么说话。”

大壮也不恼,叫了两名战士,到门口去站岗了。

胡士昌见状,忙道,“不必责怪他,周大人你随我来。”说着将墙面上一处挂衣帽的钉子往下用力一按,墙面吱呀一声裂开,露出一道门来。众人惊讶不已。

胡士昌笑道,“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今天我胡士昌得到周大人赏识,怎能不拿出些干货来。大家请进!”

密室内,刀枪剑戟,盔甲火器,整齐的摆在货架上。

“轻甲100幅,绵甲100幅,铁盔重甲50幅,佩刀200把,硬弓,短弓各50把,重箭和轻箭各2000余支,”胡士昌边走边介绍。拿起一根白蜡杆长枪,耍了一个枪花,问一旁目瞪口呆的小黄,“这位兄弟。你也是军中之人,你看我这个军械主事是否尽职?”

不等小黄回复,胡士昌接着道,“这中间每一件都可以卖上几十两银子,我胡某人如果爱财,怎么会穷困潦倒。钱财来路不正,我胡某人分文不取。不饮盗泉水，愁闻吴市箫。我为官十五年,没有贪墨过一分银子。如今大明朝**不堪,我开了密室,保存好这些军械,是为了不让那些蝇营狗苟的家伙心生歹念,是为了这些武器为正义之师所用,不会落到城狐社鼠。”

周泽普想起了后世长征途中,过草地时候因节约棉衣而自己不穿被冻死的那位军需处长,不禁对眼前的这位大明九品官的人品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