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边缘

牛二狞笑着拔出腰刀，鬼巡查也把大刀一晃。阴兵们挥舞着各种器械，步步紧逼了上来，其中几个还拎着哗楞作响的枷锁……阴曹的水很深很复杂啊！我不由得想起曹大人嘱咐过的话来。本来还想和鬼巡查辩解一番，突然念头一转——这是策划好了的阴谋，无论我怎么理论，结果都是狼要吃羊。还不如抓紧时机，先发制人，领着小薇他们三个，先冲出去再说。

我面向鬼巡查，心中发狠，脸上却装出害怕的模样，暗自寻找漏洞……擒贼先擒王？不行，鬼巡查后面就是牛二，这俩家伙都是身高体壮，能当头目的，应该都有两下子。赤手空拳上去，一个突袭不成功就容易被这两把刀废了。怎么办？“额！”我耳轮中再次听到哗楞楞的声音，有了，拿枷锁的几个阴兵正好都是在一个方位，就拿他们下手，即使被伤到也不会致命。

我越加装的胆小文弱，脚步不稳地往后踉跄。其实暗中避开那些拿着利刃的阴兵，不露痕迹的挪向枷锁的位置。

鬼巡查和牛二见到我这个举动，乐得脸上横肉乱颤，不约而同的用手指点着说道：

“ 看，看，这小子自己就送过去了……”

阴兵们也哄然嘲笑起来，整个包围圈的阵型顿时松懈下来。

“往哪跑……正好来吧！”伴随着戏弄的语气，咯朗一声在我脑后响起。

我突然往前面一个猛冲，大铁链在我脚后轰然落地。对面的鬼巡查和牛二先是一惊，反应也是最快，双刀一齐就劈了过来。这时候，我已经旋转身对持铁链的两个阴兵反击回去。也是恰在此时，两旁的阴兵们刚刚反应过来，刀枪纷纷奔我而来。就这两秒钟的时间差，我一脚踢翻了拿着铁链一头的一个阴兵。两旁的刀枪刚好落空，击向我闪出来的空位。鬼巡查和牛二又刚好人随刀走，刀落人到，冲到我腾出来的那个站位。

这下热闹了，鬼巡查和牛二一阵手忙脚乱，连格挡带躲闪，堪堪抵住了那些慢了半拍的刀枪。若不是这俩鬼身手不错的话，差不多也就挂了。气得二鬼骂不迭声，鬼脸涨红。

说时迟那时快，我一只手抓住铁链，另一只手狠狠一记勾拳，把另外一个拿铁链的阴兵击晕过去。

挨排那俩拿着枷子、镣铐的阴兵，大张着嘴巴，呆愣在原地。我挥舞着铁链，从缺口冲了出去。

牛二他们再次组织好抓捕队形的时候，我已经冲到小薇的近前，大铁链抡圆了没头没脑的往那些小鬼们身上招呼。

期哩哐啷！哎呦！哎呦！赤手空拳的小鬼们被我打得四散奔逃。梓垚刚扶起来阿歆，鬼巡查率领阴兵也追了过来。说到这些，按目前钟点来说，通共也就没超过10几秒的时间。阴兵们的速度也是极快，我只是占了几秒钟时间差的便宜而已。

此时，手中的大铁链开始变得沉重起来。想来那些阴兵的力气也是不容小觑，我刚才只是一个激劲，才将铁链舞动如飞。此刻再想利用铁链当武器，已经抡的吃力了，拿在手里也是个累赘。

“你们仨快跑，我挡一下就撵过去……快快快……”，我生怕他们犹豫，咬着后槽牙对他们几个连连吼着。

要说一点啰嗦都没有，是不现实的，谁也不可能一点担心没有就掉头跑掉。不过，面对这种情况，二弟梓垚还是接受了现实，扯着三弟和小薇撒丫子跑了。毕竟他和阿歆不会武功，还有个弱女子在场，留下来只会添乱，真心没什么用。

我将大铁链对着牛二和阴兵们虚晃了几下，接着向鬼巡查抛了过去。鬼巡查顿了一下，铁链砸在了地面。

阴兵的主要目标是针对我，看出来这点之后，我之字型的往回跑去。众阴兵蛇形追赶过来。

跑回到原地以后，曹大人和陈到还没有回来，我心中有些发毛。看到小薇他们仨裹在白衣鬼卒堆里，我又感到很欣慰。那些白衣鬼卒们并没有我预想的那样，对着追过来的阴兵们拔刀相向，保护我们。黑无常和夜游这时候也迟迟不见露面。离开曹大人和陈到，竟然如此的孤立无助，不由的感到心酸。

“ 你们再不要乱走了，等着曹大人回来再理论……”面对扑过来的阴兵们，我急忙喊了一句，无奈地继续狂奔起来。

我对鬼门关内的地形不熟，也没有更好的应急办法，只能慌不择路的乱跑。哪里有空往哪钻，反正不能落到他们手里，那样一准没个好。

西北方向靠着城墙有一条小道，但是得经过那五名禁军的身旁才能过去。我被阴兵们圈来圈去的，终于像只兔子似的被逼的无路可逃，只能往那条小路跑去。

“快抓住他……”牛二跟的最紧，对禁军们喊道。

几名禁军犹豫了几下，到底没有动手，眼睁睁看着我和牛二一前一后上了小道。鬼巡查和阴兵们也随后追赶上来。这样一来，我彻底就被切断了后路。但是，前面只要不是死路一条的话，至少也能节省不少体力，可以一门心思的跑直线。时间也很久了，曹大人应该随时都有回来的可能，只要拖到他回来，事情就有转机。

“ 快放箭，快放箭啊！……”牛二对城道上面的弓箭手连连鬼叫。

弓箭手们冷冷地看着热闹，无动于衷。看起来，兵随将令，没有王总兵的命令，凭牛二的身份，是喊不动那些鬼兵的。

小道靠着的城墙根是卫城的城墙，跑了不久就出了卫城的范围，小道前面出现了一个三岔路口。一直走的话，宽窄没什么变化，和这条小道应该是一直衔接的意思。左右的道路相对比来说就很宽阔了。我眼力自小就非常好，快到路口的时候，看到左右道口各有一块大石碑。左边的刻着“还阳路”，右边的刻着“黄泉路”，虽然都是繁体字，一眼也能看的明白。一直走的方向却是什么指示都没有。

还没决定好往哪拐，我已经跑到了三岔路口。后面的脚步声也愈加的急促，我刚想到还阳路可能就是回返阳间的道路，两块石碑后面突然跳出来两条鬼大汉。一个把好了黄泉路的道口，一个横在了小道衔接的道口，手中各自舞动锯齿大刀，刀光闪闪，目露凶光。

此时此刻，还哪容多想，我本能地就拐向了还阳路。两条大鬼并没有下一步动作，牛二和鬼巡查他们一路跟了上来。

没跑多远，前面出现一团白雾，再近一些发现白雾如一个鸡蛋型的光团。比一扇普通的防盗门略大一点。光团如雾如光，中间有个漩涡在转动，周边界限分明。光团分明是虚的，却像一个实体，怪异万分。

离光团大概6、7步的距离，我停住了奔跑，混乱的大脑出奇的冷静了下来。这才发现，这段路的两边黑漆漆的，好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站在独木桥上面的感觉。

阴间的很多东西都没有画面感，甚至缺少立体感，简直就是个二维世界。再走只有进入光团，左右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暗，是实是虚，不敢踏足尝试。

我慢慢转回身去，面向牛二他们。牛二此时也停住了脚步，鬼巡查和阴兵们在小道上铺开，堵得水泄不通。

“小子，听爷一句劝，穿过这扇门就是阳世，”牛二忽然收拾起流氓嘴脸，很认真的对我说道，“阴间有什么好？你何苦这么留恋呢？很多鬼想回去都如同登天，回去过完你那未尽的阳寿吧！还能享受几十年的花花世界，到时候，你想不来都不行了……”

我看着牛二**的大嘴，脑袋里面却在过电影一样，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滚动穿梭……

先是那个出发前的噩梦……然后被一个女人的**给带到阴间……曹大人提到秦广王对此次抓捕亡魂特别的重视……地藏王在此前给秦广王发过密函……谛听临走前那个含有信息的眼神……夜游提到过，死于非命的鬼可以自由选择回阳世还是留下，甚至可以当差。偏偏却不能容我？……牛二是冥帝派来的卧底，看来阴间的势力至少不是一个整体……秦广王再次派禁军随同牛二来缉拿我，看来目前所知的阴间势力都是拿我做共同的“敌人”……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市民，落魄的体制外的临时工小职员，阴差阳错的来到阴间，到底我有什么令阴司如此忌讳的原因……

“喂……”牛二喝了一声，“听清楚我的金玉良言没有？……”

我被牛二的怪叫打断了思路，茫然的看向他，脑海中又出现了小薇、梓垚、桑歆的声音……小傻子……还哼哼？要不是今天我帮你上话了，你今天就死定了……介绍信和火车票我都买好了，明天咱俩一起下乡……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大哥，有还阳的机会，你一定要回去啊！……

小薇和我是经年的忘机好友，红颜知己。梓垚和桑歆虽然和我相识时间很短暂，但是如同古人那种白首如新，倾盖如故的境界。刘关张桃园结义前，不也是萍水相逢吗！结拜了以后，便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我突然血往上涌，脑袋一热，暴吼一声：

“小薇，梓垚，阿歆，我先走一步了……”

喊完以后，纵身往黑暗处一跳，果然是未知的深谷，耳边风声呼啸，身体急速的下坠，“呯”的一声，我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浑身麻木，能动的只有眼皮。我慢慢的睁开双眼，刚露出一道缝，便被阳光刺的眨巴了几下。

“嘿！那边还有一个活的哎！”不远处响起一个声音。

我努力地把眼睛睁开，脖子却不听使唤，只能把眼珠子使劲地转向发出声音的方向。

“真的吗？你发现幸存者了？”

“真的，真的，我刚才看见他眼皮在动……看，看，就是他，他眼睛睁开了啊！……”

这时，我眼睛看到了倒影，几个年轻的解放军士兵，正在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废墟中往我这边跋涉。视线能看到的附近，都是扭曲变形的火车车厢和钢轨、各种碎片、行李，还看到半截被包裹好的尸体。

视线看不到的地方，传来很多翻动东西，撬击铁器的声音，救援的人应该很多，却很少听到人的喧哗声。

两个士兵首先来到我的身边，蹲了下来，很真切的便听到了他俩的呼吸声。

“千万不要乱碰，那位旅客可能正处在生死的边缘……”几步外，一个急促的声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