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砸狱

为首的鬼身高体壮，头戴青巾，黑面皮，扫帚眉大环眼，歪着嘴拎着鬼头大刀站在当场。上身是黑色的短打小褂，故意袒露出一只肌肉发达的胳膊，上面纹着一只青龙，底下是灰色的兜裆滚裤黑布鞋。后面七长八短的小鬼们，除了几个拿着像样点的刀枪棍棒以外，无非就是一些锄头、扁担、镰刀、短斧。

我端详了一会儿，不禁哑然失笑。鬼头目等了片刻，等来的是我不屑一顾的嘲笑，不禁勃然大怒。

“真是不知死的鸟鬼，还得爷爷费点劲，砍下你的狗头……”随着骂声，鬼头目跳了过来，鬼头刀力劈华山照我顶门就劈了下来。

我气定神闲地看着他持刀的手腕，待他旧力刚过，新力未生，力道已经无法转换的时候，金锏照着他的胳膊就递了上去。

“这鬼不能伤……”杪寅突然急语道。

我是准备后发先至废他一臂，给他个教训，并没打算取他性命。听杪寅这么一说，我知道必有内情，紧急中金锏已经发招，只能是腕子一翻，将打击点瞬间变换到鬼头刀上面。

和挑面条一样， “扑棱”一声，鬼头刀断为两截，刀头掉落，刀尖扎进土中。我顺势将锏头抵住环眼壮鬼的咽喉，一把薅住他握着断刀的手腕，用力一拧说道：

“敢动一动，我就让你脑袋搬家。”

“ 当啷”，残刀也掉到地上。壮鬼没有挣扎，却也是面无惧色，横眉竖眼对我喝到：

“你仗着兵器古怪，不算本事，是条汉子敢和我拳脚论个高低吗？”

此时，劫道的队伍中有两个小鬼扔下扁担、锄头，偷偷往林子中跑去。我装作没看见，继续对壮鬼发问：

“你们是什么鬼？为何要拦截我？说个明白我就饶你一条小命。”

“你又没真功夫，我不服你，凭什么要回答你……”

“好好好，我就让你输个心服口服……”说完话，我松开鬼大汉，将金锏往地上一插，“来吧！”点滴步摆好。

鬼汉后面的那些小喽啰见有隙可乘，一个个涌上来就想下手，被鬼汉吆喝住，退了回去。

壮鬼抢步上势，一个通天炮对我下巴击来，下面一个扫荡腿替我下盘。

我很熟悉这种传统武术的打法，双手护住头颈，用右肘一磕壮鬼的小臂，底下直接一个小边腿迎击他的胫骨。

壮鬼一交手便知道拳脚不敌我，顺势哈腰要抱我大腿，想依仗着体重，用蛮力胜我。在挨了我两拳一膝之后，却搂住了我的腰，刚要把我倒摔碑扔出去，被我一个断头锁给锁死了脖颈。

眼看着壮鬼眼睛翻白，快要窒息，我松开了胳膊，鬼汉“噗通”栽在地上。小鬼们见头目吃了亏，毫不畏惧，鼓噪一声冲了上来。我见鬼多，手软了要麻烦，立时起了杀心，拔出金锏便要下手。

“……不要过来，你们不是对手……”壮鬼拼命从嗓子里面挤出一句话……

眼看着就要大开杀戒，半空中“嗖”的一声飞过一枝响箭。树林中拍马摇枪冲出来一员大将，大白马后面跟着几十名白衣鬼兵。

“大王来了……”小喽啰们一阵欢呼，分列到道路两旁。鬼壮汉也撑地而起，拍了拍尘土，面露傲然之色，狠狠的看了我一眼。

如一阵旋风，白马来到近前，我一看来将，顿时惊喜交加：

“陈大哥……”

“兄弟，怎么是你？……”陈到将大铁枪戳到地上，马缰绳往枪杆上一系，过来一把攥住我的双手……

……据黄三说，黑风岗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也是由于我的到来，陈到允许黑风寨的弟兄们今天放量喝酒。黑风岗附近的鬼村民听说陈大王来了朋友，都聚集到黑风寨的寨门前，不收下礼品就不走。乡亲们的日子都很难，陈到好说歹说，到底还是收下了一部分，村民才肯散去。

“兄弟……在你来这之前……我也就服过咱大哥……”黄三举着大海碗，又对我挑起大指，“你的拳脚功夫……真是一流的棒，这种打法……我从来都没遇到过……来，再干……一碗……。”

“哈哈！兄弟喝的太多了，你这句话都说了不下八遍了，”陈到对几名亲兵一挥手，“快扶二大王去休息，不要让他再喝了。”

我此时也有点头重脚轻，基于对黄三的歉意，他敬我的酒一碗都没拒绝，如果不是杪寅暗中给喝了9成，我喝到2成就得趴下。

“兄弟，我们到寨门外面走走吧！”陈到站了起来，他并不比黄三喝的少。

“好的陈大哥，我正想醒醒酒……”我脚步踉跄地和陈到来到寨门外的土坡。

黑风寨建在黑风岗的最高处，基本上无险可守，由黄三一手创建。顺坡道往下不远有个亭子，亭旁是一处总哨卡。我俩走进亭子，在石凳上面刚坐好，哨长立即派小喽啰给送来了茶水。一边喝茶，陈到一边给我讲述了以往的经过……

黑风岗范围内居住的鬼，都是死于非命的孤魂野鬼，既不能投胎，又不能转世。慢慢的便汇集在黑风岗一代，自然形成了几个小村落。别看野鬼游荡的时候阴曹当局不管不问的，当野鬼们开荒种地，摆摊设点自谋活路的时候；各地凡是够得着的鬼差，都开始伸起手来欺压勒索……终于，酿发了事件。

有一对老夫妻，收养了一个年轻的漂亮女鬼，三口之家生活的很是开心。一天，鬼巡查带队巡逻，发现了在田间耕作的姑娘。鬼巡查立即就起了坏心思，借口姑娘“来历不明”，给强行霸占走了。老夫妻气愤难当，又争持不过，大哭一场之后双双上了吊。

黄三生前就是个悍匪，得知此事以后，煽动村民们一起造反。积压已久的怒火终于被点燃，野鬼村的所有村民随着黄三一起上了黑风岗，建立了黑风寨，推黄三做了大王……

那日曹判官和大狰鬼王谈妥以后，大狰派王总兵开东门放行。等回到原地，曹大人得知我已被迫逃跑，便让黑无常和夜游押队先行上路，派陈到带着小薇和几名亲兵一路呼喊寻找。遇到牛二他们的时候，被告知我已从还阳门逃离了阴曹。

陈到怀疑我已经遇害，逼着牛二去和曹大人说个清楚，鬼巡查想要翻脸，被牛二制止。见到曹大人之后，牛二给看了一眼秦广王写的密诏。曹大人立即默默无语，牛二随后得意洋洋的去向广王复命去了，巡查也率队离开。

曹大人呆立了一会儿，让那五名禁军自行回去交差。然后带队长途跋涉回到了判官府。

曹大人本打算修整一下以后，就去广王殿报到。没想到，刚回家不久，便被重兵包围了府邸。罪名是因为我私闯阴曹，杀害官差，而我是曹大人的门生，曹大人就被株连获了重罪。

拘捕曹大人的时候，陈到和判官府的亲兵们可就不干了……

陈到原本是将星，因生前杀伐太过，误堕阴曹；生死薄里没有陈到，不能投胎也回不了天，只能在阴间游荡。后来偶遇到曹判官，慧眼识鬼，提拨陈到做了都差。

那几十名白衣鬼卒也都是横死的鬼，承蒙曹判官逐一收留，也都是感恩戴德。

这次曹判官蒙了难，几十名厉鬼“嗷”的一声就反了，曹判官怎么也喝止不住。判官府内一时之间刀光剑影、血流成河。后来，为了保护曹判官的家眷，陈到在混战中和曹大人失散。再到后来，不但曹大人没有找到，连小薇，武梓垚还有桑歆都一起被弄丢了。

陈到无奈地护着家眷逃出了判官府。一路被追兵所迫，逃亡到了黑风岗。被黄三的眼线发现以后，黄三以为是哪个官衙的家眷，岂能放过肥羊！

结果和陈到一交手，半个回合就被活擒……经过一番交流以后，陈到被众鬼强行拜为大王，黄三做了二王。暂时算是有了栖身之地……

听完陈到的讲述，我把自己这些天的经历也陈述了一遍，我俩不禁感慨万千。我将和杪寅商议的计划说了一下， 陈到听后全力支持，建议立即实施。

我要来曹大人用过的物品，也不隐讳，召唤出杪寅，不久就定出了方位。

无相宗狱在奈何桥的北部，靠近思过崖，和望乡台隔河相对。杪寅用神行通帮我测好了两个路线，我立即提笔画了出来，毛笔虽然用不习惯，但是画个图还是能够应付。

路线画好以后，陈到召开了紧急会议，加上黑风寨的大小头目一共十几个参与者。

先表明了此次行动的意图和目的之后，陈到展开了路线图让大家集思广益，各献良策。

图纸上面是水路两条路线，旱路是从黑风岗出发一直向东，只要杀过奈何桥，往北再突进10里就是悔过山，无相宗狱就在悔过山的思过崖下面。

水路是从黑风岗出发，沿河边往下游去，过了野狗岭以后，可以在最浅最短的河段淌水过河。然后沿黑水河边行军到离奈何桥10几里地的北岸，再由小路斜插到悔过山。

众鬼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最后分为了两伙意见。

“我看没必要讨论了，直接从大道一路杀个痛快得了，”黄三不耐烦地一拍桌子，“如果有三条路线，是不是就有三伙意见了？”

我也觉得从旱路行军比较稳妥、快速，走水路看上去隐秘，阴曹的巡逻队是无处不在的；一旦被发现行动，反倒会弄巧成拙，陷于困地。我把想法一说，陈到也感觉有理，决定由大道进兵。

“我有个建议，望几位大王采纳。”一直保持沉默的一位头目站起身说道。

“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言。”我见他把我也纳进大王的行列，不觉好笑。

原来此鬼前世是国军某部特务营的一名排长，姓孙，对于小规模的战术，很有一套。孙排长建议，可以拨出一小队精兵，走水路穿插过去，一旦战斗不利，就可以奇兵突袭，以增加成功率。

此建议立即被大伙采纳。

杪寅用天眼通和天耳通打探好所有的最佳节点。由孙排长亲自带队，挑选了20名精练的喽啰，先行离去。

大寨中留下了100多喽啰，由几名老成持重的头目带领，保护曹大人的家眷。

由于主力300多喽啰都是步兵，陈到和黄三，也都是步行装扮。我让杪寅藏回转运珠，拎着金锏站到陈到身后。

“不分前后队，全部做为前锋，出发。”陈到一声令下，队伍如一把尖刀刺向奈何桥。

因为是突袭，沿途又都是一些小关卡和巡逻队，战斗力很低，一触即溃。偶尔遇到几次强悍些的队伍，被陈到和黄三抢着击退。我则每到一关，就用金锏破门斩锁。

由于身体素质不同，奔袭的节奏也太快了点。疯跑到奈何桥的时候，只有十几名白衣亲兵跟了上来。

我让杪寅探测了一下，结果是往前并无大碍。

“一鼓作气杀到无相宗狱。”陈到一挥青釭剑。

一炷香的功夫，我和陈到首先冲上了悔过山。等不及后援，我俩闯到无相宗狱正门，同时大喊一声：

“砸狱了，想活命的识相点，赶快打开大门……”

谁料连喊数声，门内却静悄悄的毫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