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觉醒前

无相宗狱的大门是硬木所制，两扇丈二高的门板涂着红漆，包着铁皮钉着铜钉。围墙是利用山体自然形成的，最矮处也有数丈高。

“杪寅，看看什么情况？曹大人现在关在什么位置？”由于紧张，我抓起转运珠，像用对讲机一样的对杪寅喊道。

“直接砸开大门，冲进去往前走到头，两边的囚犯你们不用管。”杪寅简短解说道。

我把信息转达给陈到，金锏和青釭剑同时对着木门发威。不多几下，监狱的大门被砍得支离破碎，陈到一脚踹飞残片，我俩闪身形纵入门内。

门内豁然开朗，一座碉楼赫然立在眼前，只见旌旗不见守兵。穿过碉楼的拱门，一条笔直的阔道将悔过山分为两半，道路两边是连绵不断的小号石窟，粗硬结实的栅栏后面关着数不清的鬼犯。

“怎么没有狱卒吗？”我一边追问杪寅，一边追上陈到。

“看遗留的过去信息，是有大量的狱卒看守的，”杪寅此时也有点疑惑，“明明此山的杀气很浓，却看不到埋伏……”

“兄弟，怎么还不到头？”陈到一边跑着一边问我。

“杪寅,没什么问题吧？……”陈到问我，我也只能问杪寅了。

“我……我看得见你们的曹大人，他就在前面的堵头牢房里面关着……”杪寅犹犹豫豫的说道。

“再快点吧！”陈到听完我的传话，脚下加劲，速度已达到极限。

我使出吃奶的劲，拿出20年长跑的功底，和陈到还差着一大截距离……

终于我再也坚持不住，一头栽倒在地上，如一条脱水的鱼，长大了嘴巴。多年养成的腹式呼吸此刻已经失效，急促地呼吸也不能缓解肺子快要憋炸了的感觉。

我挣扎着探起半个身体，想看看还能不能看到陈到的背影。入目却是一座石质材料的牢房，已经是到了道路的尽头。

我大吃一惊，刚才明明在摔倒前还没看到尽头，而且陈到也是一直在前面……我又揉揉眼睛，牢房里面垂首盘坐着身穿囚衣的曹判官……

“曹大人……”我哽咽着搂住一尺粗的栏杆，“终于找到你了……”眼泪不由自主的滑落下来。

“甄泉啊！你怎么来了？”曹判官抬头看向我，满面的憔悴不堪和落魄。

“嗯！我和陈到营救你来了……”突然我想起了陈到，“陈到，曹大人在这里了……”我不知道陈到此时在哪里，大喊了几声。

“唉！你们这是何苦啊！既然已经逃走……”

“大人，您靠后一些，我要砸石栏了……”

“咣”，“乓”……我打断了曹判官的话，抓紧时间砸起栏杆，金锏砸到石柱上面，激起团团火星和各种声音……

“你歇息片刻，我来砸几下……”陈到突然出现在我身旁，“大人，你还好吗？”陈到望着曹判官问道……

“我没什么，只是你们，唉！……”曹判官知道无法制止我和陈到，也不多说什么。

“有劳大哥了……”我正累的勉力支撑，将金锏递给陈到……

青釭剑虽然仅次于神兵，但是不适合砍伐石柱，只有我的金锏合适干这种活。

没成想，陈到刚刚接到手里，却如同接到泰山一样，“咣当”一声金锏落地。这一下陈到惊讶不小，一代武神竟然拿不动一柄金锏。

“忘记告诉陈大哥了，不是力气的问题，而是这锏……”我重新挥舞着越来越沉的金锏，简短的解释了一下来历，“对了大哥，刚才你上哪去了？”我气喘吁吁地问道。

“刚才我突然听到你喊我，愣神的功夫，就发现你早我一步到了这里。”陈到也很奇怪，“我正想问问你是怎么跑到前面去的？”

此时，石柱已经被金锏砍砸的剩下不点的连接，我也成了强弩之末。石柱本身就一尺多粗，加上间隔的缝隙，只要弄断一根，曹大人就可以顺利的出来。

陈到拉开我，然后运足气力，一腿蹬去，石柱“咔嚓”折断。失去了支撑，上半截石柱随着重量的惯性，自己就掉了下来。我踩着断茬钻进牢房，扶起曹判官，陈到在外面接应，将曹判官救出了石牢。

“这无相宗狱本无实质，都是由心而生，”曹判官说道，“随心可大可小，可远可近，最难脱离的也正是这种幻境；你用的金锏是神兵吧？没有它，今天是破不了石牢的。”

“还有杪寅，也是功不可没啊！”我在前面往悔过山下开路，陈到背着曹判官跟在后面。

“主人，坏了，”刚提到杪寅，杪寅就开了口，“黄三他们都被捉了，而且附近有埋伏。”

“那你怎么不早说？……”我喊叫道，“你用明语说话，我们一起商量一下。”

“我感觉有神通高于我的什么……”

“快，有伏兵……”杪寅话未说完，被陈到突然打断。

“呜……”四面山谷响起号角，“咚咚咚……”一阵鼓声响过，满山遍野冒出来无数的重甲禁军。

一声清利的啸叫在身后划过，我们一起回头看去，一只大白狗缓缓飞落在思过崖上。

“谛听……”我和陈到还有曹判官同时惊呼。

“哎呦！完蛋了，完蛋了，碰到高手了……”杪寅叫道，“怪不得我这一路上就感觉不得劲，原来想什么，做什么，早被谛听给反侦查了……”

还没回过味来，更惊讶的事情来了。一声爆响，面前几米远炸出一团金光，随即出现了十几名金甲武士。

“咦？还有六丁六甲？……”曹判官很讶异，“怎么连他们都给惊动了？……”

“还有值日功曹，”杪寅给补充了一句，“我就认得这家伙，看来是为了金锏而来……”

前面有神将拦截，后面有谛听堵路，满山还都是禁军，看来是插翅难飞了。

面临如此绝境，大家反倒都淡定得很，我不知道这在心理学上算是什么说法，但是我知道这叫做——死猪不怕开水烫。

我抡圆了金锏，用尽浑身的气力向前冲去，金甲神将们露出不削的神情。一个手持利斧的白面无须神将，看了一眼一位空着手的红面黑须神将。空手的神将一抬手，喊了一个“疾”字，金锏像架遥控飞机一样，从我手中飞出。一道金光闪过，稳稳地落到红面神将手中。

“哪来的回哪去了啊！”杪寅笑道，“物归原主了……”

神将们正在得意，陈到趁机挥舞青釭剑冲了上去，想杀开一条通道。

也难怪陈到如此胆大，到底是武艺非凡，那个白面神将迎过去用利斧敌住陈到，竟然打了个不可开交。

神将和一个凡鬼打成这样，太丢面子了，但是再纠缠下去会更丢面子。白面神将脸皮一厚，运用了神通，掐诀念咒将陈到一下子拘住。禁军们此时已经纷纷围了过来，过去几名把陈到绑了个结实。

眼见得事情到了如此境地，那么大的陈到，武功也不敌法术神通；唯一会法术的杪寅又被谛听所克制，再争执的话毫无意义，我只能扶着曹判官一起束手就擒……

广王殿中，到处灯火通明，和阴曹其他地方到处黑乎乎、灰蒙蒙的景象迥然不同。秦广王在宝座上面正襟危坐。广王紫面上长着一部黑长的胡须，剑眉凤目四方阔口，面容严肃。化**形的谛听紧挨着秦广王左前坐着，客位上面则坐满了那些金甲神将。殿堂台阶的西边站着顶盔掼甲的鬼武将，东边站着穿红挂绿的鬼文官。

我和陈到分别在曹判官的两边，一起被按在台阶下面，身后是一排禁军。再后面，是陈到的那些亲兵和以黄三为首的那些喽啰兵，被里外三层的禁军按着，无一例外的跪在地板上面。

殿堂远处的边角，好几伙鬼卒正在行刑，惨叫声不时传来，好像是杀鸡儆猴的意思。

“原查察司曹彬，你可知罪……”秦广王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支金鈚大令，“马积沙听令……”

“在……”一名马面大鬼走出队列，浑身的甲叶哗啦啦作响。

“命你做监斩官，前去殿门外布置刑场……”

“遵命……”

马面抓着金鈚大令往殿外走去，准备要布置场地，安排刽子手，好砍我们的脑袋。

“大王……”谛听和值日功曹同时站起身说道。

“你先说……”谛听对值日功曹说道。

“你先来吧！……”值日功曹对谛听客气道。

谛听没再推让，将一张小折子递给秦广王，随后重新坐回，对着值日功曹点了一下头。

秦广王打开折子看了一下，略一思索，立即下令召回马积沙，暂缓命令。然后对值日功曹淡然一笑，做了个请讲的手势。

“大王，下官有个不情之请，”值日功曹离座拱手说道，“我的金锏被盗后便被同僚弹劾，九天大帝向我问责，怀疑我纵容逃犯、私借法器。所以，下官打算借甄泉一用，还望大王推迟一下执行，待去九天大帝面前对质清楚以后，立即奉还。”

“呵呵，”秦广王抿髯一笑，“这里有地藏王手谕，请诸位遍视一下……”说完将折子先交给了值日功曹……

“哦！……”值日功曹看过以后交给了其他神将……

最后，广王殿内所有带点地位的鬼官，也都传看了那个折子……

“地藏王的手谕大家都看明白了吧？”秦广王接着说道，“暂时先恢复曹彬的查察司判官一职，然后戴罪剿匪立功。”再一挥手，让禁军们撤下。

我和陈到扶着曹判官刚站起来，谛听突然向秦广王告辞，要回幽冥宫交差。值日功曹也要告辞，并提醒似的看了我一眼。秦广王当然明白，假惺惺的征求了一下曹判官的意见；曹判官此时尚穿着囚服，脑袋也一时没有转过劲来，只能是悉听尊便。

“你二位可要早去早回啊！不可眷恋天上……”谛听突然对着我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然后一顿足，化成大白狗腾空飞去。

“放心，交代完前因后果，我就把他送回地府，”值日功曹对空喊了一句，显然是没懂谛听的话，不过这话茬倒是接的天衣无缝。

我心中揣测，这个“二位”指的就是我和杪寅，谛听这话里有话啊！不觉又想起来在土地庙中，谛听看我的那个神情……

曹判官突然被特赦，出乎所有鬼的意料，被委以剿匪的重任戴罪立功，更是意外中的意外。我还没来得及和曹判官寒暄一下，问问三名伙伴的下落，便被值日功曹他们一群神将，裹挟着飞出了地府。

这帮子神仙真是强悍，出入阴曹都是直来直去。呼呼的一阵阴风过后，突然眼前一亮，热气扑面而来，已经是处在阳间的一座山坡小庙前。六丁六甲向几名功曹告辞离去，值时和值月功曹也互相道别离开。

“一会儿到了天庭，不要怕，言简意赅的把你盗金锏的事情交代下，把我洗清以后，就马上送你回曹判官那里。”值日功曹对我说道。

“哎哎！听说天上的一天是地上的一年？……”我急忙问了一句，“以此类推的话，会不会就是阴曹的几百年了？……”

“哈哈……时间？时间是不存在的，如果非要用你们人类的时间观念来假设的话，这种所谓的时间也是可以操控的，总之，你无须担心……”说话间，值日功曹已经抓住我飞了起来。

神仙啊！这就是真正的神啊！我心里感慨得不行不行的。什么飞机、火箭，和值日功曹这一比，简直弱爆了。片片白云很快在脚下出现，地面上的东西眨眼间便看不清了，成了一个大拼图。

“杪寅，什么感觉？”我在心里问道。

“嗨!比不了啊，这可比我那神行通厉害十倍不止哪！”杪寅用密语啧啧赞叹，“我那个只能是运用意念去魂游，这个，哈哈！人家这个才是真正的仙术……”

此时，云朵已经不见，一簇簇星团开始出现。转瞬间星团变成一颗颗如巨球状的星星，还未体会新鲜的视觉，突然一切都消失了。

一阵前所未有的奇异感觉包围了我，好像是进入了另一种时空，视觉里什么都看不到，也感受不到时间，甚至想在心里暗暗查数都做不到。但是，一种无所不能，无所不在的厚重感，伴随着蓦然出现的几条光带，让我看到的同时也感受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实质。

光带是并行的，五颜六色的，值日功曹带着我踏上的是一条蓝色的光带。我忍不住想问问的时候，右旁白色的一条光带从对面飞过来一团白影。如在高速公路上面会车一样，刚看得见是一个长着卷曲胡子的人，两边各是一个长着白翅膀的白衣人，就已经划过去了。

刚刚惊异未定，左旁绿色的光带上面，一大群服饰各异的人，从我们身边超了过去。没等仔细看看背影，已经远去不见了。

“杪寅，这是到了哪里了啊？”我心中暗问道。

“这里好像是叫做有色天，按人间现在的说法，就是一种四维时空吧！……”杪寅有点费劲的解答着，“主人，这个值日功曹还不知道咱俩心灵相通，可以暗语。等下到了九天大帝那里，你可千万不要泄底啊！那样我就危险了，那里可是雷公待着的地方。”

这时，光带逐渐变成了弧形，附近几条红的，紫的等等光带闪过一些影子之后，我们脚下的蓝光带突然独立起来。周边的那些光带，如喇叭花形状各自分散开，回到自己的轨道上，很快就都看不见了。

“到了，你在这等一下，我先去申报一下，才能让你进去。”值日功曹对我还算和蔼的说道。

我定了一下神，已经是站在一片蓝色的区域，面前出现一座大门。

“不要乱动哦！我很快很快就回来……”值日功曹一闪就消失在门内。

“喂！你知道地藏王那个折子上面写的什么吗？”我总算腾出机会问点正经事了。

“我的千里眼看那点东西还不是小菜一碟，”杪寅笑道，“那上面写的是——曹彬官复原职，甄泉顺其自然，所有反叛者戴罪立功。”

“哦！……”我用脚尖蹭了一下蓝色的地面，却感觉不到究竟地面是虚的，还是我自身是虚的……

正好奇心大起，玩的嗨的时候。一道闪电划过，随即闪电和一个物体相似，落在我身旁。闪电“呲呲”有声，“啪”的打出一道火化，人立了起来，发出声音：

“何方妖孽？敢在此圣地喧哗，你俩是如何到的此处？那个鼠妖是怎么逃过天谴修成的人身？不说个道理出来，我立即劈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