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破鬼匪

牛二硕大的鬼头滚落到我的脚下，大瞪着鬼眼看着我，心有不甘的咧开大嘴，视乎想要咬上我几口。我下意识的往旁边跳了一下，却一下子踩到了那个身影的脚背。

“哎呦喂……主……那个老大啊！你这见面礼可挺独特啊！人家见面了握手，你踩脚……”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还用看吗？正是那精灵古怪的杪寅赶来了。我顾不上地上的鬼头，更顾不上对面还有几千虎视眈眈的鬼匪，甚至连受伤的陈到都顾不上。我一把抱住杪寅，心情本来是激动万分的，却又冷静的连自己都害怕。倒是杪寅很有烟火气，搂住我就不放手了，口里一叠声的乱喊乱叫。自从五蕴被杪寅拿走还魂以后，我就越来越心态平和了，这个不是我刻意要修心养性，而是自然净化的。

“老大，你猜猜还有谁来了？”一番亲热过后，杪寅松开手，不无得意的对我说道。

“哦？”我不由一愣，还没等发问，身后传来“哐当”一声。

回头一看，是陈到的大枪掉在了地上，戴宗正扶着站立不稳的陈到在左右打晃。此时，一些牛二的亲信死党也往我们这边摸了过来。

“哥哥快护送陈大哥回营，我来抵挡匪徒。”我急忙对戴宗喊了一嗓子。

“兄弟小心……”戴宗连小片刀也顾不上捡回来，扛起陈到放到马背上，牵着缰绳、拖着大枪往回飞跑。

好在我们那边有上百鬼卒也正往这边接应了过来，我放下心来，提着七星宝刀向那些鬼匪迎头走去。杪寅趁这工夫把削死牛二的器物也捡了回来，摇了一下变成极薄的一把长条刀。我认出来正是尤顿送我的那个液态金属球。

“老大，你看看牛二手里的那个家伙，是不是就是你打死王总兵的那个东西？”杪寅一努嘴，给我提醒道。

“哎呀！”我一拍脑袋，可不是吗！怎么把这个还给忘了。赶紧一弯腰，把92半自动从没了脑袋的牛二手里取回。来不及掏出弹夹换上子弹，鬼匪已经杀了过来。杪寅挡在我的身前，挥刀撂倒了几个。我赶忙把手枪揣进兜里，一挥七星宝刀加入战团。虽然牛二的尸身就摆在地上，可是那些鬼匪以为我和杪寅也就俩鬼，好欺负，想伺机报仇。没成想我俩都不是善茬，片刻功夫地上就躺满了鬼尸。一个鬼匪小头目见势不妙，回身打了个呼哨。残余的200多匪骑兵和几千鬼匪，如同一个巨大的脏雪球一样滚动过来。

要是就这么杀下去，鬼匪们即使站着不动让我俩砍白菜一样随便杀，也得把我和杪寅累吐血。我加快速度砍倒了几个鬼匪，趁空对杪寅喊道：

“杪寅，不要恋战，快跟我往回撤。”

“好的！老大。”

想杀出重围已经不那么容易了，鬼匪一层层的围了上来，倒下一个上来俩，倒下三个冲过来六个。好在此时我们那百八十鬼卒也杀了过来，孙排长的游击营也及时赶到，和鬼匪的骑兵交上了手。此时军中没了陈到指挥，但是曹大人丝毫没有胆怯。虽然是个文官带兵，却勇敢的率领着弓箭手，在外围放着冷箭狙击鬼匪。

我心中挂着曹大人的安危，又被陈到的生死未卜所煎熬。一直想土遁穿出包围圈，却连个掐诀念咒的机会都没有。而杪寅虽说修炼了千年，很有一些腾挪法术和小巧的手段，可是搏击方面的战斗力却是稀松平常。好在鬼匪们更是菜货，除了鬼多的优势，没有武功特别好的。杪寅又耐力非常好，一时半会儿自保是不成问题。我脑中急速的运转，想着怎么才能抽空施展法术。

“来了，来了，来了哎……”杪寅突然怪叫起来。

我还没搞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来了”，就瞥见包围圈的东南方向，被一伙鬼给撕开了一个口子；旋即，那伙鬼便杀了过来，鬼数不多战斗力却很强。我趁着鬼匪受到了惊扰，一口气砍倒了5,、6个，这才正眼看了一下那些来鬼。打头的是一位大胡子老鬼，大概没超过60岁的面貌——赤着上身扎着板带，裸露的肌肉疙疙瘩瘩大块套着小块；下身穿着黑色的滚裆裤，扎着绑腿，脚蹬一双牛皮短靴；轮着一把长柄的朴刀，显得极为勇猛剽悍。

老鬼后面是十几个健壮的鬼小伙，个个一身短打的装束，围成一个团，舞动着刀枪棍棒正在劈杀那些鬼匪。隐约的我好像听到老鬼那方向传来几声呼叫我的声音，如果不是声音特别熟，我几乎被喊杀声误导为幻听了。

“老大，是我，是我帮你找到的啊！”杪寅借机跳到我身边，嬉皮笑脸道。“你们兄弟这回可重逢了……”

果然是武梓垚的声音，不待杪寅说完，我已经确定了下来。“快，跟我杀过去……”我摆动七星宝刀，领着杪寅迎了上去。

老鬼的武力非凡，健步冲了过来；那把朴刀上下翻飞，鬼匪们被砍得东倒西歪的，残肢、脑壳掉的到处都是。我刚刚砍死一个鬼匪，就已经和那老鬼汇合到了一起。周围的鬼匪吓得纷纷后退，空出来一个缓冲地带。

“你叫甄泉是吧！”老鬼将一个跑慢了半步的倒霉鬼斜肩剁倒，将朴刀倒提在身后，对着我问道。

“是的，敢问老英雄是？”

“别废话了……”老鬼不耐烦的一摆手，没再理会我，抡起大刀向伺机摸过来的几个鬼匪扑了过去。

此时，那些围成一团的十几名老鬼的手下，也杀到了我的面前。呼啦啦，鬼群散开护在我和杪寅的四周。对面赫然现出一个鬼来，正是我的结拜兄弟，二弟武梓垚。

“大哥……”武梓垚扑了过来，我们哥俩紧紧地抱在一起，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也许是沾了武梓垚的气场，也许是我七情六欲尚存，两条大汉就这么搂在一起嚎啕大哭。良久，我突然冷静下来，想起来曹大人和陈到来。

“二弟，哥还有重要的事情，非常紧急，空下来了咱哥俩再好好聊一聊……”

说完话，我不待梓垚回应，转头对着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杪寅命令道：

“我二弟就先交给你保护了，他要是少了一根汗毛，回来我就要你的命……”

“大哥，你要去哪？我和你一起去……”

梓垚还没喊完，我已经钻进了土里，往包围圈外面土遁而去。杪寅比武梓垚慢了半拍，但是嘴快，隐约的倒是让我听了个完整：“哎呦！这还成了精了。”

出了地面，恰好看到曹大人那熟悉的身影。一袭绛红色的官袍，拎着一口宝剑，正在指挥弓箭手放箭。他身边寥寥无几的站着几个白衣亲兵，我猜测可能大部分亲兵被他给派上了阵。这要是一旦冲过去一小队鬼匪，弓箭手不擅长近战，就靠那几个亲兵，曹大人就极度危险了。我想到曹大人毕竟是阴曹的高官，我也一直没在他眼前暴露太多的法术。如果曹大人发现我能用强大的法术群伤鬼匪，以后会不会影响到我实施营救计划，是很难预料的。凭我一己之力，单打独斗也真是心里没底。稍一犹豫间，我不经意碰到了口袋里的92半自动手枪。唉！这现成的利器何不拿出来用用。

这时的我已经是心平气和的状态，掏出手枪，凭手感我就知道是空膛了。退出弹夹一看，子弹果然是被牛二打光了。我一边摸出压满子弹的弹夹，蹲下身装枪上膛开保险，一边快速的扫了一眼战场形式——不远处，也就是我土遁出来的包围圈那里，还在进行厮杀。但是，鬼匪陆陆续续的不断有撤出的，包围圈在快速的稀薄下来。再往东南方向看看，孙排长的游击营骑兵队，已经几乎杀光了所有的鬼骑兵；除了三五一群还在拼骑战的几小撮以外，余下的游击营骑兵正在鬼匪群里来回冲突，用分割扰乱的方式来减轻主战场的压力。再往大本营方向瞄去，貌似阵型已经是破了。只有两翼营的200号鬼卒，形不成立体防御，都聚集在大营前面死守，看样子一时半会儿鬼匪倒也攻不进去。

站起身来，我重新翻了一下口袋。经过这么多次的颠沛流离，还剩下两个弹夹了，其余的怎么丢的都没注意。也幸亏这之前我没有将这些子弹都扔了，不然手里有枪还不如一根烧火棍管用。我右手倒提着手枪，左手提着七星宝刀，往曹大人那边小跑过去。

与此同时，曹大人已经被附近的一些鬼匪发现目标。随着“抓他们的头啊……”的呼喊声，大量的鬼匪从四面八方向曹大人攻击过去。弓箭手们迅速回撤，在曹大人前面站成半圆，无奈箭矢已经所剩无几，稀疏的箭雨根本抵挡不住密集的鬼匪。几个亲兵惊慌失措的拉着曹大人，往大本营方向跑了没几步，便被兜头冲过来的一群鬼匪给逼了回来。眼看着曹大人他们就要被形成合围之势。

“往我这边来……”我看到事态紧急，连忙大声呼喊。随即半蹲下身子，把宝刀别好，双手端起枪准备击发。

几个亲兵率先听到我的呼叫，一看是他们的队长赶到了，立时欢呼着拥着曹大人往我这边跑来。那些弓箭手看到有指挥的军官来了，也无不精神倍增，一起跟着飞奔过来。

有几名鬼匪跑的飞快，眼看着刀尖就在几位弓箭手的背后画影，那些弓箭手不知道身后的危险，还在雀跃着往我这边跑。

“全体卧倒……”

我喊完这嗓子基本上是白喊，没鬼听得懂什么意思，包括那些正在追赶的鬼匪们。我只能蹲着挪了几步，寻找到一个安全的弹道线，“叭叭叭……”几个点射，将追得最近的几个鬼匪掀翻在地。

枪声在嘈杂的战场上威慑力并不大，甚至都没能引起鬼匪们的注意。我不由得心中疑惑，随之脑子一转便想明白了——牛二使用手枪都是在比较空旷、僻静的场合，巨大的枪声加上牛二的吹嘘、渲染，使得造出神来。鬼们所怕所敬畏的不是手枪，是牛二杜撰的神器。我现在打死再多的鬼匪，也没鬼会害怕。战场上随时随地倒下几个鬼是很正常的，更别说他们都不知道枪的原理和性能，死于什么方式都不知道，哪里还会害怕？

想通了这一点，我不再吝惜子弹，继续调整位置，一阵点射加连射，鬼匪们连趴下带绊倒的倒下了不老少。曹大人和那些鬼卒们，终于无伤亡的跑到了我的身边。

要说一开始，那些鬼匪们跟着牛二混，也就是混生活而已。抱着牛二这个大粗腿，吃点、喝点、抢点。牛二一死，按理说应该是树倒猢狲散了。不，现在牛二这一死，那些鬼匪们心里都清楚，这条路算是走到头了。他们现在都是为了自己而战，都想着最后再捞一票，然后各奔东西。看到我们官军鬼少，又被分割开来，还有大多数的鬼匪在拼了命的厮杀。

弓箭手们将最后几支箭射了出去，我趁机又换上一个弹夹，一边射击一边问曹大人：

“陈将军怎么样了？”

“陈到先前已经被亲兵队送回大本营了，我看到他的时候是伤情严重，现在是生死未卜了。”曹大人一脸凝重道。

一个弹夹虽然有20发子弹，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太管用。我都不敢闷机打，只是手动点射，还是很快就又打光了。身边的那些鬼卒们以为我手里的是神器了，会无穷无尽的发射，一个个还乐观的都指望我了。

掏出最后一个弹夹，我装进弹仓，再次观察了一下战场。发现只有西北方向没有鬼匪的拦截，那是通往鬼门关的方向。我果断的下令：

“亲兵队的弟兄和所有弓箭手听令，立即保护曹大人往鬼门关方向……出发，傍帅的兵马很快就要过来了，你们去接应他们过来。”我之所以顿了一下，是本来想说“撤退”，想到曹大人的性格，到了嘴边便改成了出发。“赶快，不得有误，这里由我来断后……”我瞪起眼睛恶狠狠地对着几个亲兵喊道。

见我这么凶，几个亲兵不敢怠慢，也或许凡是生灵都有贪生怕死之念吧！几个亲兵和弓箭手们簇拥着不肯撤退的曹大人，奉我这个“现场最高指挥官”的命令，一窝蜂的往西北逃了过去。

我这回没了顾虑，一口气将子弹扫射出去，扔了没用的手枪；抽出七星宝刀，念了句咒语，祭起无形剑来。七星宝刀刹那间幻化成刀影，悬在我身前一米多的头顶。鬼匪们见我扔掉了“神器”，嗷嗷怪叫着冲了上来。我舞动着宝刀，不停地转着身体，鬼匪们的头颅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如烂葫芦一般滚滚落地。就在鬼匪们惊得纷纷后退，即将溃散的时候。由于我第一次使用无形剑，没有经验，离鬼匪们太近了；那些污血喷溅到我的手上，也喷到了宝刀上面，突然的法术失灵了。

鬼匪们再次集结起来，个个瞪着赤红的眼睛，刀枪齐下，往我身上招呼了下来。我急中生智，一脚将丢在地上的手枪踢了出去：

“这可是个好东西，你们谁有本事谁就拿去吧！”

这下果然管用，鬼匪们一阵骚乱，七手八脚地开始抢起手枪来。手快的先抢到了手里，手慢点的就抓住先抢到的鬼不松手了，再慢点的就围在外层扭打里面的鬼匪。我借机回头看了一眼，见曹大人他们已经跑远了，彻底的放了心。再扭回头的时候，鬼匪们已经开始上演自相残杀了。几个回合之后，躺下了不少挨刀中剑的鬼匪。一个身躯健壮的鬼匪终于抢到了手枪，拿着手枪对着他身旁的鬼匪们比比划划的，鬼匪们吓得全部趴到了地上……

我“扑哧”一笑，绕开鬼匪们往大本营跑去。鬼匪们发觉上了当，恼羞成怒的追了上来。身后还传来一声怪叫：

“妈的，谁会射箭，放箭弄死他……”

我浑身寒毛一竖，赶忙念句咒语，遁入地下。探出头发现，有点遁的远了，跑到大本营北边几十米开外了。好在交战处是在大本营的南面，我往大本营的后门跑步而去。到了门边，几个站岗的看见是我，赶紧撩起门帘。我疾步迈进营帐，一眼就看见陈到躺在床上，几个亲兵正手忙脚乱的在忙活，地上扔着几团浸着鲜血的棉布。

走到床前一看，陈到面色灰白，牙关紧咬，早已昏迷了过去。我赶忙检查伤口，看见陈到的右肩有一个弹洞，翻过他的身体，后肩也是一个洞。果然是贯穿伤，没有造成空腔伤害。

“怎么还没有给陈大哥上药？”

“队长，药上去了立不住啊！”

“哦？”我仔细一看，才发现伤口周围都是粉沫。陈到肩膀底下的床单也有一滩药沫混着血的黑色干痂。

“给我拿盆干净水来，再准备好干净的棉布和金疮药。”我命令道。

亲兵们这回有了主心骨，赶紧按我的吩咐把东西上齐。我洗完手以后，又不放心，让亲兵找了壶酒，再次浇了一下次手。我将棉布用酒浸湿，裹着药粉卷成卷，依次堵进了两处伤口里面；外面还留下一小截，以方便换药时候取下来。弄好以后，我用棉布把伤口斜肩绕背缠好，轻轻的抱起陈到：

“你们把床单换一下吧！”

几个亲兵见陈到的伤口被我给止住了血，简直乐坏了，“哎”了几声以后，欢天喜地的张罗起来。

染血的被褥都换成了干净的，陈到躺在床上，盖着薄被，面色开始好转起来。

“你们几个都看清楚我刚才怎么弄的了？”

“嗯！看清楚了，队长。”

“以后每天换两次药，先按这样弄，过些天封口了……”

“队长，我们这次是带罪出征的，有些仓促；所以没有随军的军医，打完仗回去了就有大夫了。您尽管放心就是了……”

“好，回城之前，暂时陈大哥就交给你们几位了。我出去看看战况，你们一定要寸步不离的保护好陈将军。”

我还没等踏出营门，外面的喊杀声突然暴响起来。我心中一紧，赶紧抽出宝刀。大帐里面的亲兵们也都赶紧绰起刀枪。不用想，这一定是鬼匪们杀过来了。

“援军来了……”突突突，一名鬼卒边跑边叫，冲进了营帐；看到我一怔，抱拳施礼：

“队长。”

“什么情况？”我问道。

“是傍帅率领的援军赶到了，我们开始反击了……”报信的鬼卒兴冲冲地说道。

我三步并作两步跳出了营帐，此时喊杀声渐稀，大本营前面抗敌的鬼卒早都冲出去追赶鬼匪去了。远处到处是溃逃的鬼匪，阿傍的兵马和曹大人的队伍正忙着到处擒拿俘虏。想必是阿傍一到，虽然兵马并不多，但是鬼匪们最后一丝斗志便被彻底破掉了……

我刚刚松了口气，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不由得心头发紧，一颗心再次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