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凤栖梧

一想到武梓垚和杪寅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了，我不由得心头发紧，赶忙准备四处去寻找一下。

我放目一看，此刻的战场上到处都是一片狼藉。一千多具尸体横七竖八的摆在地上，鬼尸、马尸夹杂着残刀断剑，一些伤兵在地上翻滚嚎叫；阿傍的那些生力军正在驱赶一大群俘虏，呵斥着往大本营这边集合。游击营的骑兵们也陆陆续续往这边汇合，每个骑兵的马头下面都挂满了鬼头。

我正纳闷那些白衣亲兵怎么一个都看不到，视野中出现了一群鬼，也在往这边赶来。我迎头跑了十几步，才发现正是亲兵队的鬼，只不过白衣都染成了“桃花套装”，离远了看不出颜色了。

“曹大人在哪里？”我对走得最近的几个亲兵问道。

“喏！那不就在后面吗！”一个亲兵捂着受伤的胳膊，往后一努嘴道。

我分开鬼群，往里走了几步，便看见了夹在中间的曹大人。武梓垚、杪寅、阿傍，还有那位赤身的老鬼，围绕在曹大人的左右，曹大人和阿傍在边走边聊着什么。看到我过来，曹大人赶忙问道：

“陈到的伤势如何啊？”

“已无大碍，假以时日必能康复。”

“嗯！”曹大人点点头，面色略微一松。“我们进大帐再说吧！”

武梓垚欢天喜地的扑了过来，一手搂着我的肩膀，一手拉着杪寅，一起往回走。我发现杪寅却有点悻悻然，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进了大帐，曹大人先看视了陈到一下；然后坐到帅案后面，阿傍坐到侧旁，众鬼也各自落座。不到片刻，孙排长、戴宗等军官也都陆续进了大帐，杪寅嘟着嘴，跑到孙排长旁边坐下，故意离开我一段距离。

趁着乱哄哄的档口，我用密语和杪寅交流了一下。原来这家伙是因为我那句话——“我二弟就先交给你保护了，他要是少了一根汗毛，回来我就要你的命……”生气的。

这小子居然会生气，而且还是和我生气，我不由得好笑，同时心里也很是愧疚。自从收下杪寅，一直以来他对我都是忠心耿耿，不但不离不弃，更是劳苦功高。我情急之下说的那句话，其实并无恶意；只是时间仓促，没有正确的表达事情的重要性，算是口误而已。杪寅为了这个伤心难过，也是没毛病，也足以说明我在他心目中是最亲的。

“好啦！好啦！不要生气了，兄弟！哥哥错了还不成吗？”我对着杪寅微笑着密语道。

杪寅虽然上千岁的年龄，但是他是依靠我的五蕴六毒才转化**魂。真正意义上来说，是一场脱胎换骨的重生，按人类的规矩来排，我是哥哥他是弟，也是说得过去。

我对杪寅这么亲切，如此一来，他心中的不满也就冰雪消融了。但还是撒娇似的微微扭过头去，鼻子里轻轻的一哼！脸上却掩饰不住的露出喜悦，嘴角也咧了开来。

“大哥，你这些日子怎么样？”武梓垚接连喝了几杯茶水之后，长吁了一口气道。

“我啊！还真是一言难尽啊！”这时，我也感觉到了有些口渴，抓过眼前的茶杯也“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干。

梓垚连忙提起茶壶给我再次倒满，我喝完第二杯的时候，还没等开口；曹大人已经轻轻咳嗽了一下，大帐里顿时静了下来。

“各位，仰仗全体将士们的共同努力、奋勇杀敌，此次剿匪战役大获全胜。据初步统计，斩杀匪徒一千八百余，伤敌九百有余，擒获七百四十六名，逃窜者数以百计。击溃匪徒总数不下于四千众。我方包括黄副将在内，阵亡八十一名。包括主将陈到，重伤者一百三十名，轻伤二百九十五名。”

曹大人一提到黄三，我们这些相熟的鬼，无不露出难过之色。曹大人掏出手帕，在眼角试了一下；然后安排几个贴身亲兵出去摆设香案，稍后好给黄三祭奠一下。

“此次幸亏傍帅及时赶到，才能化险为夷，有此大捷啊！”曹大人提起笔来，好似要写捷报。“这个首功非傍帅莫属了……”

“哎呀！曹大人，不可，不可啊！”阿傍急忙摆动两只大爪子叫道。“末将因为贪饮了几杯，导致来迟，贻误了战事；况且此战全靠大人您知人善用，陈将军指挥有方；不惩治在下已经是感激不尽了，岂敢妄居首功。”

曹大人客气了几句以后，也就没再多说，提笔记下了陈到首功；然后是阵亡的黄三，阿傍排在第三，依次往下排了下去……

曹大人一边写，一边口中念叨。由此我才得知那个舞大刀的老鬼，是来自牛家庄的一名武师，名字叫做游达。孙排长和那两员副将，位列第四等功劳，戴宗和游达以及游达的儿子游龙和那些徒弟，排在第五位。我和杪寅排在最后，杪寅有些不服气，但是我心中清楚。我是曹大人的门生，为了避嫌，只能排在最后。此次参战的，哪个不是经过浴血奋战的，有意的淡化我，也是为了平衡众鬼的心态。

曹大人又将记录兵卒们功劳的事情交给了戴宗去处理，然后安排下庆功宴。因为负伤的鬼几乎满营都是，大家也都没什么心情喝酒，草草吃完了事。阿傍揣着曹大人的亲笔捷报，带着本部兵马，押着鬼匪俘虏们先行回去复命。

幽界的城隍死了，那个自行代理军政的都监又不作为。曹大人暂时还不能够回去，需要整治一下当地的环境，还有枉死城官员的任用；同时来说，几百名鬼卒个个带伤、疲惫不堪，也需要原地休整一下。陈到目前还未苏醒，更是经不起颠簸。

送走了阿傍以后，曹大人在黄三的灵位前亲自祭拜，我们这些鬼也一一拜过。经过简短的商议过后，众鬼一致同意游达的建议，先去牛家庄休养一下。还有九百多伤残的鬼匪，没经过审问，杀不得、放不得的，就近找地方处理一下是最好的了。

鬼匪既然肃清，当地的鬼民们也敢出来活动了，渐渐的聚集了不少，前来感谢官军。曹大人安慰了一番以后，将掩埋尸体的事情交付给鬼民们。随着一声号令，队伍蜿蜒朝着牛家庄进发。陈到躺在一辆牛车里面，那些严重伤残的鬼匪挤在几辆大马车里面，轻伤的就随着大队慢慢走。

缓慢的行进中，我终于抽出空来和梓垚、杪寅好好的聊一聊了。我很奇怪的是，他俩是怎么弄到一块儿去的，更重要还有小薇和桑歆现在是什么情况。当听完杪寅讲述的过程以后，我不禁莞尔——

杪寅被赤天使打过河去以后，一时头晕脑胀，被巡逻的阴兵抓获。不久便恢复了过来，凭杪寅的本事，那些阴兵岂能掌控住他。趁阴兵抓捕孙排长他们，杪寅略施小计就逃脱了。等四周安静下来以后，杪寅悄悄跑回对岸，却只看到丢在地上的“盾牌”。开始杪寅以为我是被赤天使害死了，坐到地上抱头痛哭。突然又醒过味来，四处检查了一下，并没看到我被弄死的任何痕迹，只发现了那个黑洞。杪寅当时就怀疑，我不是被赤天使活捉了，就是跳进那个洞里了。对着洞口又不敢大声喊，也不敢贸然跳进去。后来捡起盾牌，变回金属球揣进怀里，跑到桥下躲了起来。杪寅很聪明，猜到了我可能在洞里，探头探脑的守了很久，却还是和我错了过去。

杪寅没有等到我出现，心灰意冷的时候却等来了王老汉。王老汉自从得了我给的银子以后，买了一条小船，在黑水河上摆渡为生。偶尔也壮着胆子，拉一些冥界偷渡来奈何桥的鬼，只是为了多赚点钱。

王老汉趁黑送完一个野鬼以后，刚调过船头，隐隐的听到一阵低泣声。老汉本就是个热心肠，以为是哪个逃狱的小鬼，无处可去了而悲伤。阴曹里面本来就是乱哄哄的，今天这个鬼往那边去，明天那个鬼往这边逃的。保不准哪个就是冤死鬼，能帮一下就帮一下，如果遇到的是恶鬼，离开了就是。

为了压低声音说话，当王老汉把船划近了以后，夜色中模模糊糊感觉杪寅的脸特熟。老汉大着胆子把杪寅叫到船上一看，噗通便跪下了，口中念着“恩公！恩公！您怎么到了这里来了？”

杪寅情知这里一定有故事，大概套问了老汉几句，然后运用读心术一查，心中立刻明了。马上让老汉赶紧离开这里，到了冥界的时候，杪寅已经把老汉掌握的那点信息全部解读完毕。杪寅也不说破，将错就错的和老汉道了别，上岸寻找起我的线索来。

杪寅摸到美珠的小店的时候，早已经鬼去屋空多时了。顺着“死城隍”那支队伍的痕迹，杪寅一路又跟踪到了牛家庄。刚进村口不远就发现了一个小饭店，杪寅想要进去探听一下消息。没想到，还没进去，里面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几个小鬼。杪寅好奇心顿起，抬脚便进了门。里面正打得热闹，武梓垚、桑歆和五六个鬼匪扭成一团，店里面桌椅倒了一片。小薇和一个年轻的姑娘，躲在角落瑟瑟发抖。梓垚虽然力气大，却不会武功，桑歆比较瘦弱，战斗力更是不行。眼看着一个鬼匪拔出刀子，就要下黑手。小薇看到杪寅，先是一愣，随即大喊一声“阿泉……”。梓垚和桑歆也先后喊了声“大哥……”。杪寅知道这里面又有戏了，自从他借用我的原形幻化**魂以后，简直和我就是孪生兄弟一模一样。凡是把他误认成是我的，必然是我的老相识。

这几个小毛匪哪是杪寅的对手，都不够一划拉的。要不是杪寅怕节外生枝，分分钟都能灭了。三两下过后，鬼匪们全部被杪寅丢到了门外，一个个摔得鼻青脸肿。扔下几句狠话以后，鬼匪们狼狈而逃。

经过一番交流，小薇他们才发现杪寅并不是我。而杪寅知道了他们是谁以后，也毫不隐瞒，清清楚楚的交代了和我的关系……

要说杪寅的经历比较有趣，关于梓垚的讲述则直接让我笑出了声——

判官府被围那天，梓垚、桑歆、小薇在乱兵厮杀时，从后门逃了出去。现代人（鬼）的智商，要比阴曹地府里面的鬼高一些。即使不懂什么反侦察技术，他们仨也知道跑的越远越安全。反正和我也是失散了，暂时先躲过眼前的这一劫再说吧！所以，这一跑便跑到了冥界。

由于跑的紧急、慌张，随身都没有带出来任何东西。靠着桑歆揣的一支钢笔，梓垚的一个打火机，小薇的一副耳钉。一路上换点吃喝，流浪到了牛家庄。

三个“人”又累又饿，看到路边的小饭店便一头钻了进去。点了几样便宜的饮食，边吃边想着一会儿怎么付钱。正在犯愁，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走了进来，捧着酒壶来到柜台前打酒。掌柜的看到那姑娘很是客气，笑容满面的热情招呼。酒还没盛好，几个鬼匪闯了进来，直接奔着姑娘就去了。看那个节奏，应该是尾随而来的。

“小美人儿……”几个鬼匪淫笑着对姑娘动手动脚。“几位大爷，使不得啊！这位是游府的千金……”掌柜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啪！”的被一个鬼匪给打倒在柜台里面。

姑娘吓得尖声惊叫，小薇怒喝一声“住手，你们这帮禽兽……”。几个鬼匪转头一看，龇牙笑道“这又多了一个小美女……嘿嘿……”。姑娘趁机跑到小薇身边，浑身颤抖的抱住了小薇的胳膊。

鬼匪再次凑过来的时候，梓垚站到了姑娘和小薇的前面，一个眼炮将最前面的鬼匪打了个趔趄……

后来的场面就是杪寅闪亮登场，从梓垚英雄救美，到杪寅救了全体，然后全体被姑娘请到家中吃饭。姑娘的父亲就是游达，有一个哥哥叫游龙，姑娘叫游凤。游达是庄主，也是一名武师，手底下不下几百名徒弟。

游达热情的招待了几位“救女英雄”，吃饭的过程中，游龙和游凤一直作陪，大家也交谈甚欢。得知了小薇他们的不幸之后，兄妹俩极力挽留他们先住下，然后再帮着他们寻找我的消息。

直到打探到曹大人要来剿匪，而且军队大多都是黑风寨的旧部。杪寅便断言我肯定是和曹大人在一起的。梓垚一听杪寅这么说就着了急了，立即便要动身前去找我。没成想游凤姑娘一听说他们要走了，突然就发起疯来。不吃不喝的，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又哭又闹的。后来还是一位老妈子问明白了情况，原来游凤是喜欢上了武梓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