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坛中 1、映日荷花

1、映日荷花

一池碧水，半亩荷花，天光云影共徘徊，风摇荷叶，蜻蜓静立，幽幽水波荡涟漪。芳草匝地，绿禾连天，七月乡村正流火。

池塘边，几个光着屁股的半大孩子，粉茎藕臂，融在这乡村的画景里。

夏的乡村是寂静的，只有那南来的风，不知疲倦地吹着，当然，还包括我和附近几个半大的孩子。其实，那年的我也已经十七岁了，鸡鸡已经不小，还长出了成熟的标志，一圈黑色的茸毛，想极力掩盖住不愿长大的宿命。

阳光、芳草、碧水、翠荷、粉莲。静谧的荷塘四周，我们甩着那个男人才有的东西，肆无忌惮，向这个缤纷的世界，贡献着一抹闪亮的黑色风景。

没有人在乎我们，劳累的农家姑娘、大嫂、大婶，此时此刻，都躺在阴凉的地方，酝酿和集聚她们收获时的汗水。

天空，天体，天地，天人，不知道什么是忧，不知道什么是喜，更不知道什么是羞，没有愁绪，没有烦恼，没有理不清的情丝。

这是1979年的夏末了，天气仍然很热，在马恋乡肉食站那排卜壳屋的后面，那口池塘里的荷花开得正艳，水也泛着诱人的碧绿。几个半大孩子，在池塘边张望着，寻找着他们即将逝去的童贞。

在那扇面对着池塘的窗户后面，我收回目光，就像过早地收回了我那不谙世事的少年时期，恋恋不舍，而又无可奈何。

在早几个月前的正月，我就可以成熟，但我拒绝了。一个熟悉的乡村老人，领来了一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女孩子。女孩子皮肤微黑，是那种健康的黑色，也是我喜欢的那种黑色，不但五官端正，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即有一份属于这个年龄的羞涩，也有一份深藏着的渴望。

这个女孩子，是老人的邻居，叫桃子，我到老人家玩的时候就认识了，只是想不到有一天她会来夺我的童贞。那个时候，虽然**了，但我仍然是个吃“皇粮”的城里人，是这些女孩子梦寐以求的“高枝”。

日子就这样无忧无虑地过着，一个人，一张嘴，一床被子从冬盖到夏。

可是，平静的日子终于被打破，青春不在的那个晚上，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掉。

会计肖光荣要回家参加“双抢”，站长左水生要我顶替两天。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收了猪以后付付款。那天晚上，肖明天早上要走了，就要交钱给我，数好了的，一扎一扎的人民币，十块的、五块的、两块的，一块的，五角的，两角的、一角的，还有分币，清点完每扎多少后，肖把算盘推给我，说加一下看是不是这么多。

面对算盘，我傻眼了，脑袋嗡的一下变大，因为，我知道我连最基本的加法都不会。肖并不知道，左也不知道，他们一再催促着我。

这时候，我虽然不知道怎么把这一扎扎的钱加起来，但我还知道羞愧，心想，如果地下突然裂开一条缝，我一定会一头扎下去躲起来。

可惜，老天爷不会让你遇上这么巧的事，躲无可躲，藏无可藏，我只好如实地告诉了他们；我不会用算盘。

一番训导之后，我才意识到，我的少年时期结束得太迟了。

第二天，乡邮员来的时候，我看到一本崭新的《中国青年》杂志，就生生死死要他帮我补订下半年的。

我想，我也应该是一位中国青年了。

池塘里，依然有风拂过，依然有天光云影，映日荷花依然泛着别样的红，芳草依然匝地，蜻蜓依然款款，但这已经幻化成我最后的少年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