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鲜湘 47、鱼思一缕

47、鱼思一缕

少时长在西双版纳的丛林里，记得那里溪河众矣，多有各式野生鱼类优游其间。至今犹记其名者有大头鱼、江怪等。

然而，其时生活之困苦异常，父母工作之忙碌，非我等儿女能体察。

课余，除帮家里砍完柴后，常呼朋引伴，挖一罐曲鳝（蚯蚓），寻几颗大头针，一截鱼线，半根竹竿，撕一块牙膏皮当鱼坠，沿一条从山间潺潺而下的小溪，将大头针掰弯，拴上鱼线，缠好鱼坠，穿进曲鳝，咚地一声扔进两边落满腐叶枯枝的溪水中，藏于其间的大头鱼猛窜出，叼起曲鳝就吞。此时，竹竿一挥，大头鱼上岸在鱼线上挣扎，却至死不愿松开嘴里的曲鳝。大头鱼因头大于身而得名，最大者不过五十克，嘴有利齿，肉嫩且鲜美，栖于西双版纳的塘坝溪水之中，极贪食，亦不择食，游于水中的小鱼小虾，落于水面的蚂蚁蚂蚱曲鳝，均是其美食，有“憨鱼”之称。

大头鱼钓上来，路边扯一根葛滕，从腮至嘴穿了，固定于水阔处，拾起鱼钩，在曲鳝上吐一口吐沐，重新扔到水里，如此处尚有鱼，必重蹈覆辙。耐心等上一阵，如无鱼，便转向别处，或溯溪而上，或沿溪而下，至晚方归。

至家，母亲将鱼剖除洗净，热锅里煎上一阵，加盐加水煮到汤酽，上桌时，父亲已在小卖部打来二两烧酒，食鱼饮酒，咂咂有声，一日劳累之色消矣。吾等儿辈见之，欣欣然央父写信回老家，于信封中夹带真品鱼钩及尼龙鱼线，谓多钓鱼犒父，父闻言，常欣然命笔。

日久，大头鱼亦变精，见曲鳝含而不吞，佯装入水底，扯线，则弃曲鳝而逃。时有曲鳝脱落而拉起空钩，让人“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大头鱼反得食曲鳝而安然无恙。

然大头鱼头虽大，其智终不及人，稍一得逞之后，人便得其法钓之。大头鱼含饵不吞，也就三五秒钟的时间，过后无动静，必狼吞，此时收钓，它便悔之晚矣。

及长，为钓鱼课业常荒，身后两弟亦长，妹尚小，父亦得升迁，偶有闲暇，每去河中垂钓，嘱我等好好学习，必钓鱼犒劳尔等。

及至父归，如空手，则呵呵一笑，脸无愧色。如钓得一条，则一分为三，大弟食头，小弟得尾，父谓我不善学习，留中段遗我，妹尚幼，喝汤。

每至此，家有欢声笑语响起，碗筷调羹，一片叮当。

而今，父逝有年，食鱼时常忆及此，莫不戚戚。

及至走出家门，反不喜鱼之中段，犹喜鱼头、鱼尾、鱼腩、鱼籽、鱼漂。食鱼时亦不喜鲜鱼，要将鱼用盐腌一段时间，再煮食，谓之煮滑鱼，常食不厌。

吾从厨多年，犹不善烹鲜鱼，一憾事也。

得妻后一日，妻见吾将鲜鱼用盐腌制，惊呼不已，乃亲自下厨，将鱼切块，下茶油锅，上洒盐无数，煎至金黄，下红椒于其上，下姜丝或片，再下清水煮至汤酽，下数滴猪油浮于上，下葱段，出锅后有奇香，鱼肉嫩滑，口有异鲜，且色彩艳丽。

有妻如此，吾不再食煮滑鱼。

是时，夫妻俩在中山愠食，屡食粤人之鱼，虽鲜，但腥臊味重，又无香，故心颜常闭。

一日，在酒店打工之妻，欣欣然回，言语间有喜色，曰得几块新鲜海鱼肉，尝做妻鱼，慰我夫馋虫尔。

不时，妻鱼上桌，果不其然，其鱼风味如旧，其味更醇。

见吾狂啖不语，妻幸福得如花儿般在一旁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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