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岭南纵横 第一章 回故乡，物非人非两茫茫

李玄霸离开了钟离，一路取道北上，渡涣水、通济渠，辗转行进到了彭城。一路上看到惨遭朱灿叛军涂炭的地方，让人心酸。

不得不说，此时大隋的官员还是挺尽心的。虽然隋炀帝曾经三伐高丽，用去了钱粮无数，但各地的常平仓还是多多少少有些剩余的粮食的，在当地官员的努力下，灾乱的损失降到了最低。

李玄霸原本焦躁的心情逐渐得到了缓解。

到了彭城，朝廷赈灾的官员已经到任，李玄霸没兴趣去见他们，他的身份目前还不能暴露，只是以一个富家公子的身份露在人前。

百名亲卫也被岳喜庆带回了大半，只留下了凌云和秦猛等二十余人。因为是他私下里做的决定，因此也没通知山东的胡庆，这次的行程他不想被太多人打搅。

在收到了胡庆的关于自己的情报的时候，李玄霸一笑，简单写道“无需过问”，就给打发了，心底下倒是对这个胡庆的情报工作甚为满意。

岳喜庆回去的任务就是挑选出二百特种兵，在江老大和王伯当的带领下训练。也顺便带回去此次的战斗经过让江老大分析总结。

众人在钟离城下就分开了。李玄霸心里有个结，他老是想回前世的故乡看看，明知道那里不再是自己熟悉的故乡，但不去看一看，总觉得心里少了点什么。

这次的行程也算得上他的一意孤行。凌云和秦猛自然无法反对，只能贴身跟随。

他走的轻松，李长心里可就难受了，在副将随后的报告中，李长敏锐地感觉到了李玄霸手里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武器，什么人的百名亲卫能在一夜间屠杀三千人？

听了副将的禀告，李长都有要杀了他的冲动。就算你要给李玄霸夸功，也不能这么离谱吧。这话说出去自己就会成为笑话。但是，看到副将无辜的眼神，李长最终不得不相信这个不可能是事实的事实。

但李玄霸走的时候算得上逃跑，还是自己给报的信儿。李长都有要搧自己两巴掌的冲动，这下好了，白白放过了一条大鱼。

聪明的李长还是找人去追了，但李玄霸去的方向是北方，李长的人追的是西方，即使岳喜庆也是嫌逆流而上太慢，改走了旱路。注定了李长的那些亲卫是白跑一趟。

李长无奈之余，只得捏着鼻子承认了自己的这场泼天军功。虽然因此得进侯爵，但心里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

人家说近乡情怯，大概最能体现李玄霸此时的心境了。千余里的路程愣是被他走了近一个月，这还是骑马。凌云和秦猛每天都陪在他身边，生怕这个王爷有什么闪失。李玄霸是走走停停，越走越慢。

这一天，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峄县。峄地处鲁南边陲，北依沂蒙，南视江淮，物华天宝，山河秀丽。峄地设县，历史悠久，县志记载始于战国时期。

春秋战国时代有名的薛国，善国便隶属此县境内，也是墨子、孟子、荀子的家乡所在地。距离孔子的家乡曲阜不过二百余里。

隋开皇十六年分承县，置缯州，又析置兰陵县，峄地属缯州之承县、兰陵县。

大业二年废缯州，兰陵县入承县，峄地为彭城郡承县。不久又改承县为兰陵县，移治缯州故治所。此时峄县和兰陵县均隶属彭城郡管辖，也是县治较近的两大县城。

李玄霸站在大沙河边上，看着眼前的城墙，欲哭无泪。峄县虽然历经了朱粲的军乱，但那时朱粲兵少，并未敢在此地过多停留，峄县得以幸免。

前世的他就没见过城墙。他原本的想法就是远远地看上一眼，明知道丝毫看不出前世的模样，但就看一眼也能聊解相思之苦。可这一道城墙就阻断了自己所有的期望。

李玄霸没敢进城，他的家就住在城里那个叫东关的地方。

坐在河边，李玄霸看着清澈的河水，这里是峄县的产沙之地，河里还有几条沙船在忙碌。对岸就是那条记忆中的老桥，想起前世的时候自己和伙伴在桥边嬉戏的场景，李玄霸深感物非人非，不禁两眼泪双流。

凌云和秦猛看到李玄霸伤心，这可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二人一时间震惊无比，不知所措。凌云犹豫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劝道：“王爷，切不可思虑过甚啊。”

李玄霸悚然清醒过来，思虑过甚？嘿，这句话说得好啊。

“人回故乡，物非人非两茫茫。”李玄霸低声吟道。跨越千年的时空不是跨越千里的距离那么简单。他是个恋家的人，如果只是千里，哪怕是**的距离，他都有法子回到亲人身边。

李玄霸自认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但最近的表现回想起来确实有点差强人意，自己在干嘛？

难道老爸老妈真的希望自己就这样沉沦下去？原本在洛阳已经调整好了心态了啊？看来，那缕乡情必将永远压在自己的心里。

现在的老爸老妈我不是早就接受了吗？如果，他不敢想下去了，他知道那不可能的。如果一旦发生，这边的亲人会是什么表现。

“哈哈哈哈哈！”李玄霸突然狂笑起来，这一笑就禁止不住，或许他也没想止住，也许他也期望那些思绪随着笑声消失在天地之间吧。

凌云看着李玄霸，眼睛里充满了不解和震惊，生怕他再出什么意外。秦猛猛搓双手，在原地乱转。

李玄霸终于笑完了，脸上的泪痕仍旧未干，但双眼却已经闪现了神采。

他看看凌云和秦猛说道：“我刚才想起来一个难解的难题，说给你们听听？”

凌云和秦猛狂点头，一个正常的王爷比什么都强。

“说，老婆和母亲都掉进河里了，你先救谁？”

“母亲啊！”二人同声回答。

李玄霸一愣，郁闷道：“你们就不想想？”

秦猛大大咧咧的说道：“王爷，有什么好想的？母亲就一个，老婆没了可以再娶，人家刘备不是说过嘛，老婆如衣服。”旁边的凌云也是一脸赞同之色。

李玄霸无语，他发现自己把这个问题拿出来问他们就是问错人了。古人的想法跟自己的想法可是不同的。他突然醒悟，自己有点太贪心了，总想着两头都顾着，可眼前的形势只能让你顾一头，你怎么办？

记得哪位伟人说过，当不能兼顾的时候，我只顾眼前。

“只顾眼前？”李玄霸重复了一遍，眼前一亮，如同醍醐灌顶，豁然开朗，脸上露出了极为自然的微笑。

凌云在旁边看的清楚，躬身施礼道：“恭喜王爷。”

李玄霸看了看懵懂的秦猛，说道：“你怎么不恭喜我？”

秦猛楞了一下，也是感觉到了李玄霸的不同，那种压抑的气氛已经消失不见了，连忙施礼大声吼道：“恭喜王爷。”

李玄霸笑了，这次是真心的笑了，看着他们，想想那些关心自己的人，不能再让他们伤心了。这是他许下的诺言。

放下了心事，李玄霸也变得开朗了起来，和凌云他们步入了县城，对眼前的这些景象，他是没有丝毫印象的。潺潺流动的护城河，也没有那样高耸的堤岸，唯一有点印象的就是那座城墙外的“孺子桥”了，长方孔的石桥残留着他的些许记忆。李玄霸在桥上矗立片刻，便当先进了城。

在城里游览了一会儿，李玄霸想要找寻的熟悉感觉渺然不见，他苦笑了一下，纵马在那个叫东关的地方来回走了几圈，就是走，因为城里跑不开马。

晚上借宿的时候，李玄霸执意出城，去了西山下的那个小村子。

走上古道，数里外就是西山，他其实是想看看现在的“万亩榴园”究竟是什么样的？

村里的里长接待了他们，是一个随和的老人。

吃着简单的饭菜，听老人讲古也是一大乐事。李玄霸还真就有点恍然大悟的感觉，别看前世他就生活在这里，可很多关于这个县城的事情他还真不知道。

简单歇宿了一夜，第二天，老里长带着他们去登汉王山和楚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