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失守

短暂的胜利并没有带来太大的喜悦，因为在场的守军只剩下了三十多人，重机枪迫击炮弹药全部打完，就连步枪子弹也所剩无几，这样的阵容是不可能在挡住日军接下来的进攻。

轰！！远处射来的几颗炮弹在阵地炸开，金属履带**地面的声音也随即传来。

“快，躲到壕沟里去。”二排长大声命令道，他现在是阵地上唯一的指挥官了。

“不对啊！小鬼子好像全一股脑的往咱们这儿来了。”一老兵疑惑道，的确如他所说，正在进攻的日军人数比之前多了好多足有一个大队，冲在前方的坦克更有十好几辆，快速滚动的履带带起阵阵黄色烟尘。

“妈的，一定是别的连队失守了，咱们这成了主攻点！”二排长猛然醒悟过来，周围的士兵经他提醒，才发现了端倪，顿时绝望起来，就他们这点勉强一个排的兵力，根本无法抵挡。

“弟兄们，连长有令，所有人撤出阵地！弟兄们，连长有令，所有人撤出阵地！”一个声嘶力竭的呐喊声由选到近传来。官兵们回头望去，是连队的文书！

“快………连长………有令……弟兄们全部撤到后方王庄…快…再不走就迟了…”文书冒着炮火赶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王庄是阵地后方五公里外一个被荒弃的村落，村口狭窄，道路也多是坑坑洼洼的，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那，我们死了那么多弟兄，这阵地说不要就不要了？”一士兵问道。

“还要啥！其他连队都他娘的撤完了！”文书难过而又气愤的说。

阵前日军乌哉乌哉的冲锋声越来越近。恍然大悟的守军们再不会犹豫了，在怒骂一句**养的后，迅速朝后方指定地点撤退。

“老白呢！！”老黑在奔跑中突然意识到这位昔日战友半天都没看见人影，只不过刚才由于战斗激烈，他一直没在意，还以为这个老朋友在哪个角落还击呢。

“有没有看见老白？你有没有看见？”老黑询问着周围忙于奔命的战友。

“老白牺牲了！！被飞机炸死的，我亲眼看见他被炸散了！”一老兵终于回答了他。

这样的消息对老黑无异于晴天霹雳，他突然停下了脚步，颤抖地说：“不可能，不可能，他的命比我的大。我要回去找他，我要回去找他！”说完，老黑欲转身回去。

“快拉住他！”二排长立即命令道。最近的两名士兵迅速用身体拦住，并一人一边把他架了起来。

“别挡我，我要回去！”老黑双脚乱蹬，这无异于增加那两名士兵的体力消耗，一路的狂奔已经够累了，这会儿大伙儿都在靠意志力坚持着。

“再来两个人！！”二排长又叫上两个士兵拉住老黑的双脚。

“老黑啊，老白真的牺牲了，你就别为难我们这些老弟兄了，大家都累的不行了。”那位看见老白牺牲的老兵气喘吁吁地说，他正拉住老黑的右脚。

不知是劝解起了效果还是过于伤心后的麻木，那位老兵说完那句话后，老黑就再也没了动作，仿佛死去一般。

疲于奔命中的狂奔最大限度地消耗着士兵们的体能，没有人知道跑了多少米了，只听见后方已经响起日军占领阵地后的欢呼声，不过好在日军并没有追击他们。

“爹，还有多久。俺跑不动了。”小馍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毕竟这样的体能消耗不是他这个年纪吃的消。

老馍头看到儿子的脚步变慢，赶紧拉住他的胳膊，“慢下来就么的命了，这娃咋这么不省心！”

“快到了，快到了，大家坚持！”文书鼓励道，前方已经出现一座村落的轮廓，隐隐约约的还有巡逻士兵的身影，于是大家拼劲全力发动最后一次提速。

“呼哧…呼哧………”急速的奔跑过后，到达王庄的一干人等疯狂的喘着粗气，尤其是那些拉着老黑的四个老兵，更是喘得差点没晕过去。

再说那机炮连连长高肃卿，此刻正在一栋破旧的民房里，坐在一张的小板凳上和二连连长抽着烟。周围的几名通信兵正忙碌的安装电台。

“陈连长，各个连队的伤亡情况怎么样？”自己连队的巨大的伤亡让高肃卿面色凝重，他没想到为了达到自己计划尽然差点打光了自己的老本。

“都很惨重，一连和三连各剩下不到一个排的人，他们连长也都牺牲了，现在正由副连长代管着。”陈连长沉重地说，“现在也就我们连剩的比较多。还有近两个排的战斗力。”

高肃卿微微地点点头，这使得陈连长不安起来，“高连长，你说这上面追查下来会不会办我？毕竟我是第一个先撤的。”

“要办也是他娘的先办他狗正副营长两人，要不是一开打他俩先溜导致咱们群龙无首，仗会打成这样？”高肃卿怒道。

“可他俩已经跑不见人影了，这上面会不会就拿我当出头鸟开刀？”陈连长担忧地说。

高肃卿把抽完的烟头放到脚下狠狠踩灭，然后站起来拍拍对方的肩，像是鼓励又像是安慰地说：“兄弟，你就放一万个心好了，到了团长那我给你做担保人，再说现在抗战正是用人之际，上面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陈连长听完这番话，面色才稍微有所好转，“那多谢兄弟了，大恩不言谢，下回有用的着我陈大麻子的地方尽管开口。”

“哪里的话，我们都为党国效力，都是战友，都是兄弟，理应互相帮助么。”高肃卿笑着说。

陈连长被感动得无以言表，只好以抱拳示意，“那兄弟我就先回连队了。”

“慢走，慢走。”高肃卿微笑着送走陈连长后脸色又立马变成了很难看的样子，“小王，电台装好没？”

“装好了连长。”通信兵小王回答。

“立即向团里发报，说二连连长陈超无视军情，擅自带领连队撤退，导致各部伤亡惨重。”

“这………这不好吧，连长，您可是鼓励他先撤的。”小王犹豫地说。

“他要没这个心我怎么鼓励都没用，既然他当了这个出头鸟就要负责，快，给我发上去。”高肃卿恶狠狠地说。

“是………是连长。”小王听到命令只好滴滴滴哒哒哒的发起电报。

夜幕降临，日军自上午占领前线阵地后就没再追击。累了一天的官兵在各个破旧的民房中沉沉地睡去。机炮连的战士们和其他两个残连一起挤在较为宽敞的大粮仓里，这里已被遗弃很久，墙上都是青苔，四处都是灰尘。但这并不影响疲惫的战士呼呼大睡。

“爹，你弄啥哩，俺睡得正香呢。”被老馍头弄醒的小馍头不满地说。

老馍头并没有理会儿子的抱怨，而是立即抓着他的手朝粮仓外跑去。

“爹，你这是弄啥哩？”刚到仓外，小馍头就挣脱出被爹抓住的手，惊疑地问道。

“爹刚看过了，门口两岗哨都睡着了，正是溜的好机会，快。”老馍头说罢再次抓住对方的手准备逃跑，不想却被小馍头再次挣脱。

“爹，俺们这是逃兵啊？”

“逃兵咋？那也比在这等死好啊！”老馍头着急的说，他不明白儿子这时候怎么突然犹豫起来。

“爹，俺…俺不想走。”小馍头咬着牙说。

老馍头显然吃了一惊，不解地问：“咋？这兵你还当的得劲了是吧，你没见白天小鬼子多毒气？这兵在当下去迟早见阎王爷！”

“俺…俺知道……可俺舍不得班长，他平常对俺那么好，再说……再说俺也想替大牛哥他们报仇…”小馍头犹犹豫豫地说着。

“信球！！你才跟他们相处了几天？再说你咋个报仇？你没见小鬼子毒气地狠，今天要不是爹，你差点就被打死咯。”

小馍头听到这话，语气立即严肃起来，“处了一天那都是战友！班长告诉俺战友就是一起生一起死的，再说大牛哥他们平常对俺们那么好，爹您可不能莫得良心！”

“你个龟儿子的，爹为你好倒成了爹的不是。”老馍头举起手想狠狠地给儿子一下，但就在手快落到小馍头的后脑勺时，又变成了轻轻一拍，“唉。这是造得啥孽啊。”

“爹，要不你走吧，俺不怪你。俺知道这兵不好当。”小馍头安慰道，他知道父亲这是为他好，可自己实在不忍心抛弃战友。

“咋走？把你丢下爹一个人走？你这不是让你娘做鬼都不放过俺？”

“那，爹你想咋办？”小馍头试探的问。

“能咋办？留下来陪你一块给大牛他们报仇被。唉，这是弄啥子哦。”老馍头无可奈何地说。

“可是……”

“可是啥？班长不说了么，战友要一块生一块死，不过爹可告诉你，打起仗要躲爹后面知道不。”老馍头打断道。

“是是…爹，那俺们回去睡吧，这也累一天了，明天说不定还要走哩。”小馍头很开心父亲能答应自己的要求并留下来陪伴自己。

老馍头又接连叹了好几声气才随儿子继续回到了粮仓。

战友就要一起生一起死，等待着这对父子兵的，将是一条崎岖而又坎坷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