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迟来的军粮

就在汤俊与罗副连交谈的那晚，士兵们那边也正在商量着一件事情。

老黑把所有的士兵都叫到打谷场内一座废弃的谷仓中，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这里的空间比较宽敞，容纳他们二十多人绰绰有余。

像老黑、老贺这样的兵龄较长的八个士官兵都紧紧的围坐在**，正窃窃私语的讨论着什么。而其余的人则都零散的围靠这些人旁边。

这一晚，大家伙讨论的内容，正是准备哗变的事情。

外面坐着的小馍头显得很异类，因为自从晚上归队得知连队的变化后，他就不停地劝说着周围的战友不要冲动，并一再强调这粮食已经要来了。

可没人相信他，包括姜大牙和他的父亲老馍头。毕竟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汤俊带着他回来的时候，每个人都看得真切：这位连长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小馍头说得多了，反而被一些战友当作了拿了汤俊好处的人，不过好在老黑及时的把祸水引向了汤俊，这才避免了新的误会。只是这样下来，小馍头自然成了士兵中的异类。

经过一晚上的讨论，士兵们决定明晚就行动，先将这汤俊击毙，在携枪外逃。至于罗副连长，毕竟曾经一起战斗过，大家下不了狠手，于是有人提议将他用布塞嘴绑起来，也算是留他一条性命。等众人都逃出去后，除了两名想要“卸甲归田”的士兵外，其余人一律自愿跟随老黑前往他处落草为寇！

这两名“卸甲归田”的士兵，正是老馍头和小馍头父子俩。

夏天的夜总是很短，不一会儿，天空就露出了鱼肚白。汤俊早早的醒来，可一直等到天大亮，也没等到连部的司号员吹起床的号音，也难怪，连岗都不站的的士兵，还会给你起来吹起床号？

汤俊郁闷的先去了打谷场。

罗副连没有忘记昨晚答应汤俊的事，一早起床，他就去了士兵们睡觉的排房，只是到了门口，他犹豫了一下，现在已经没有所谓出早操的说法，士兵们都在呼呼大睡，自己这时候去叫，会不会吃瘪？

犹豫再三，罗副连决定先敲老黑睡的那间屋子。

“咚咚咚！！！”

一阵猛烈的敲门声，但里面没有任何反应，呼声仍然一个接着一个。

罗副连没放弃，继续敲着门。

“咚咚咚！！”、“咚咚咚！！！”……

就在他敲到手已经有些微肿得时候，门终于“支呀”一声被打开了。

“罗副连？！你这一大早的没完地敲门干嘛？”打开门的一名衣衫不整的士兵，正揉着朦胧的睡眼不满地问道。

“我……”罗副连揉着刚才因敲门而发涨的手，毫无底气地说：“连长喊你们去打谷场集合。”

“这觉都没睡醒集合个屁。”士兵不屑地说。

“睡什么睡？！就算连长不叫，现在也应该是出早操的时候了！”罗副连微怒道。

“我说罗副连。”士兵的脸上依旧满不在乎，“你是不是闲的慌？这他妈都三天没出早操了你都没说啥，现在这汤俊一回来就跟弟兄们摆起了官架子来。我告诉你，要去你他妈自己集合去，弟兄们还有觉睡！”

罗副连被这士兵无礼的态度气得脸色发涨，他没想到现在的自己都不如当排长的时候有威严，羞怒之下嗓门也跟着大了起来。

“他妈的！老子打的仗不比你少，你一个掉兵横什么横！找死是吧，告诉你，老子这几天憋得火不比你们少！别他妈的把老子惹急了。”罗副连愤懑之中一把抓住对方的衣襟，这名士兵被这突然其来的愤怒吓了一跳。

“干什么！干什么！”

没一会儿，老黑突然从房间内走了出来，他一边整理着一身松散的军装，一边走到两人的身旁。罗副连的声音不光惊醒了他，也惊醒了屋子里的其他人和隔壁排房的所有士兵。

二十多人瞬间围绕过来，二十多双眼睛也盯着二人，有些士兵甚至已经暗暗握紧了拳头。

“罗副连，今天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火，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文斌兄弟哪里做的不对，老黑我在这先赔个不是。”

老黑的客气出乎所有人意料，包括罗副连。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罗副连自然是松开了双手。

“老黑，刚才我只是想告诉你们，连长请你们去打谷场集合一下而已，可随知这文斌一开门就………”罗副连十分不满地说着，不过他还是把话留了一半。

老黑微微点了点头，说：“罗副连，我知道你这些天受委屈了。不是弟兄们存心给你气受，只是大家伙儿在部队里呆的难受。你也看见了，现在粮食本就不够吃，明天新兵又要来，这就更活不下去了。”

老黑停了一下，又接着说：“再说这个现在的汤连长。刚开始我比赛输的时候确实挺服他，可服他不代表不吃饭吧，就算我不吃，弟兄们还有嘴啊。他到好，他娘的一开始答应老子说帮忙要粮食，我也答应他不在给他添乱，可他娘的昨晚这玩意居然两手手空空回来。不知道这狗日的这一天天的都在哪鬼混了。”

“老黑，其实汤连长他……”

罗副连刚想辩解，却被老黑摆手制止了，“罗副连，你不用说了。我老黑不怪你替他说话。因为这狗东西灌迷魂汤确实有一手，不过我已经不会再把他当我连长了，实不相瞒，弟兄们已经准备今晚就走人了，只希望到时候罗副连您别让我老黑难做……”

“是谁在背后骂我狗东西？又是谁说今晚想走人啊！？”

正在老黑说话之际，一个浑厚的声音在众人的背后传过来。果不其然，正是汤俊背着手朝大家走来。

在打谷场等了半天的汤俊，以为罗副连那出了什么事情，于是决定前去查看，不想，刚看到罗副连被众人围观的场景时就听到了老黑骂他的话语。

汤俊背着手，慢慢悠悠地走到离众人越有七八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再次用那底气十足的声音说道：“刚才是谁在背后骂我狗东西的？又是…”

“是老子骂你的！”汤俊话还没说完，老黑就从人群里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士兵们也在他的身后凑成一堆，虎视眈眈的看着汤俊。

罗副连在一旁紧张的看着这熟悉的对峙场景，同样紧张的，还有人群里的小馍头！

面对老黑咄咄逼人的气势，汤俊毫不畏惧，说：“那说今晚要走人的，一定也是你咯。”

“哼。是又怎么样？难道你他娘的要让弟兄们在你手底下全都饿死？”老黑昂头愤懑道。

汤俊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一个劲的摇头道：“没想到，我一直以为你老黑是个说到做到的汉子，没想到确实一个只会耍赖的无耻之徒！”这番话，带着一种很铁不成钢的语气。

士兵们都一愣，然后所有的目光迅速看向老黑，等待着他的反应，不少人已经在心里暗暗发笑：汤俊，这下有你好看的了。

果然，老黑明显被这莫名的嘲讽激怒了，只见他双手紧握拳头愤然道：“你他娘敢恶人先告状？不知道哪个狗日的答应老子说要改善弟兄们的伙食！现在却说老子耍赖？我看你他娘的是活腻了！”

汤俊并没有被对方气势汹汹的样子所吓倒，反而冷静地说：“好，既然你说你没有耍赖，那我问你，当初我给你的改善伙食的承诺，有没有说是在新兵来之前搞定！”

老黑一愣，暗叫不好。

果然，汤俊面色一整，接着说：“既然新兵明天才到，那今天仍然是在我所承诺的期限内。你老黑现在所做也不是站在这跟你的军官顶嘴，而是用一名老兵的身份以身作则，督促你的这些战友搞好日常训练，落实一日生活制度才是。”

老黑握紧的拳头已经松开，脸上的神色也顿时尴尬不已。

就这一段对话之后，双方的态势发生了转变，现在气势汹汹的，变成了汤俊。

“哼！你以为你这样就可以说服大家了？你别老子灌迷魂汤，老子不信！”老黑嘴上仍旧不饶人，但心里已经心虚。

“信不信也在等到明天才知道！我汤俊在这给大家保证，上面已经同意给我们增发军粮！就在明天！”汤俊信誓旦旦而说。

“那如果要是不来呢？”老黑冷冷地问。

“如果明天日落之前军粮还没到，你们想走，我汤俊决不阻拦！”这时，汤俊话锋又一转，“不过你老黑，现在先兑现你的承诺！”

“行！这是你说的，那老子就再相信你一天，走弟兄们，我们先去训练去。”老黑说完，就领着众人进排房拿枪准备展开训练。

士兵们看见老黑一副死较真的样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一言不发的跟他说的去做。但不少人的心里都期待着明天汤俊那尴尬的模样，要是到时候这位连长在说什么废话，想必老黑也不会再对他客气了。

新兵是在第二天中午到的。

当老黑看到这些目光有些呆滞的新兵一个接着一个的从卡车后仓被催敢下来的时候，不由得露出一丝冷笑，心想这次这位油嘴滑舌的汤连长应该无话可说了吧。

这些被从各个地方抓来的所谓的新兵，正被那些押送的士兵野蛮的推搡着在村门口的空地上排着歪歪扭扭的队列。

汤俊看着一百多个补充的新兵，一点也兴奋不起来。他刚才问过负责押送的军官，人家说压根就没在路上看见到什么押送军粮的车队，除此之外，对方还半嘲笑半安慰地对他说不要异想天开，这河南还没几个部队能享受到足额发放的待遇呢，更何况是他这种地爹不疼妈不爱的部队呢。

送走了押送新兵的卡车，汤俊面无表情的看着卡车后面带起来的层层灰尘，然而他的心里已经是七上八下的了。

“连长，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老黑凑过来冷嘲热讽道。

汤俊已经是心烦意乱，他忍住怒火低声道：“老黑，现在还没有到日落呢，请你履行自己的职责。”

“行行，我他娘的让你输得心服口服。反正话给你撂这儿了，要是到时候你敢食言，老子可就不管你那么多了。”老黑阴着脸说完，转身就回到了老兵的队列里，他们暂时的任务是看护好到来的新兵。

时间一点点的流失，很快就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苍茫的大地被镀上了一层金辉，汤俊却无暇欣赏这煞是好看的美景。

“长……长官……不是说好了……我们来有……有饭吃么……怎么…什么都没有……长官…饿…饿呀……”许久，一个胆大点的新兵对旁边看守的老黑等人，有气无气地说。

“吃什么吃？老子他娘的还饿肚子呢！再屁话老子给你吃土！”老黑训斥道，那名新兵顿时不敢多言。

汤俊的内心早已焦急万分，这关键时刻，如果团长摆自己一道，那别说什么凝聚兵心了，自己也要受到严厉处理，估计到时候，就是家父也救不了自己了。

汤俊不敢再往下想下去了。

就在汤俊万念俱灰的时候，一阵引擎声从不远处传来，这声音一听就知道了，不光他知道，所有的士兵也同样知道。

“卡车！！好多的卡车！粮食终于来了。”罗副连看着那些在路上颠簸的车队，兴奋的激动起来。

老黑看着慢慢接近的车队，神色不禁尴尬起来，但没一会儿，他就喜笑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