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负心皆是读书人

这李进对自己不错，李青芸毕竟是自己认下的义妹，怎么也不能看着她掉在火炕里不管。徐睿想了一想，说道：“春梅，你起来，你们家小姐的事，便是我的事，我一定会出手相助的。”

“多谢徐公子！”春梅面现欢喜之状，磕了一个头，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好。

这李进也不知道犯什么事儿了，总得想法搭救一二，不然又怎么对得起他对自己的恩德？徐睿沉吟半晌，命人去找杨玉成，看看他这段时间打听到了什么情况。

过了约半个时辰，杨玉成脚步匆匆的走进了徐睿的办公室，躬身与徐睿见过了礼，说道：“徐东家，我已经到扬州锦衣卫千户所打听过了，这李大员外和他夫人，昨日已经被抓他的太监和锦衣卫连夜押送到北京去了。李大小姐却是被关在了扬州府大牢内，听人讲，说是要充入教坊司作歌伎！我有一位朋友在锦衣卫内当差，我花了不少银子，请锦衣卫内的两名总旗喝了酒，方才把消息探了出来！”

“什么？李员外和他夫人昨日便被押送走了？哎……这连搭救的机会都没有！”徐睿着急地跺了跺脚，脸上神情很是懊恼。

杨玉成劝道：“徐东家事已至迟，悔恨也无用了。现在，咱们还是赶紧把先李大小姐救出来吧！牢狱？哪种地方可不是人呆的！”

徐睿点了点头，说道：“李大小姐既然被抓在扬州府的大牢，这就好办，我与刘知府还有些关系，马上便去找他，求他把我义妹给放出来。”说着，把婚书揣在袖子里，起身便向府衙行去。

到了衙门口与把门的衙役一说，衙役立刻进去通禀，过不多时便又跑了出来，客客气气的请徐睿到后堂说话。

徐睿定了定神，跟在衙役后面走进后堂中来，只见刘德顺正坐在一张椅中喝茶。徐睿与他见过了礼，躬身说道：“刘大人，李员外出事了！他们一家人都被朝廷给抓起来了！还请大人搭救搭救！”

刘德顺放下了茶杯，拿眼睛瞅了徐睿一眼，笑道：“这件事情我已经知晓了！李员外是锦衣卫的百户，他们夫妻定是做下了什么大错事，方才惹得陛下震怒，将他们一家人全都抓了起来。他这个忙，我可帮不上，除非是当今万岁爷身边说的上话的人，也许才能帮得上他们夫妻呢！”

徐睿默立了一会儿，又恳切地说道：“刘大人，李员外对我不错，如今他们家遭遇了大难，我不能见死不救，听说李员外家产被抄没，他的大女儿李青芸也受到了牵累，要被充入教坊司做歌伎，还请刘大人想法搭救于她，把她放出来。”

刘德顺拿手捋了捋颌下的胡须，笑问道：“徐睿，她可是罪官的家属，你要我找什么借口搭救她出来啊？”

徐睿忙把自己袖子里的婚书掏了出来，伸手呈了上去。

刘德顺仔细看过了婚书，问道：“你这婚书怎么是粘起来的？”

徐睿笑了一笑，当下把自己当初撕毁婚书，李青芸找着了婚书，偷偷藏起来，她的丫环又拿了来，求自己搭救李青芸的事讲了一遍。

刘德沉吟半晌，双目凝视着徐睿道：“你是说，你要以李青芸是你是未婚妻，是你们老徐家的人，你想以这个借口，把她给搭救出来？”

徐睿偷偷瞥去，见刘德顺目光像刀子一样，甚是凌厉，心中有些害怕，但仍然大声说道：“刘大人，李员外对我不错，他女儿又是我的义妹，我却不能做一个忘恩负义，无情无义之人，所以还请大人搭救。”见刘德顺面色转寒，徐睿忙又说道：“大人请放心，我救李青芸出来，只是权宜之计。等我把她救出来后，立刻一纸休书，还她自由之身，我们俩今后以兄妹相称，将来我还是一定会娶兰香的！”

刘德顺手中拿着婚书，脸上阴晴不定，显然是在考虑这件事的利害得失。徐睿看中眼中，索性又当面跪了下来，指天划地的说道：“大人，我可以对天发誓，今后对李小姐一定以兄妹相称，绝不娶她，若是有负兰香了，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刘德顺脸上慢慢换上了一副笑容，呵呵笑道：“徐睿，你起来吧！我答应你就是，不过，你这婚约，是写给两个人的，若是那莫秀才没有话说，我立刻把李青芸放出来，交给你带走！”

“谢大人！”徐睿喜出望外，连忙磕了一个头，起身站了起来。

刘德顺吩咐身边的衙役道：“去！速传莫秀才来后堂，就说本府有事要问他！”衙役领命飞跑着出去了。

刘德顺又笑道：“徐睿，你能知恩图报，这很好！这次李员外家遭了大难，若是你见死不救，我倒要小看你了！可是你却还有胆量来找我，我很高兴，只是你以后，可不能对不起我们兰香！”

此时，徐睿见刘德顺答应救李青芸，早已心花怒放，刘德顺说什么便是什么，恨不能连天都许下来，忙拍着胸脯保证道：“大人放心，我绝不是哪等负心之人，等今年秋闱结束，我立刻娶兰香过门。”

“呵呵！你想娶，我还舍不得她嫁人呢？”刘德顺开怀笑道。

两人坐着，刘德顺又问道：“徐睿，哪个王太监回来了吗？”

徐睿拱了拱手，一脸遗憾地说道：“大人，我义父他还没回来！”

刘德顺一张脸立时又沉了下来，很不悦地说道：“徐睿，这王太监不过是一个阉人，虽然对你有所小恩，你也用不着如此大礼对他，以后，不许你再称呼他做义父！他也只能做你们老徐家的一个奴才！不然，你叫兰香嫁过门去，如何处之？又叫老夫如何在同僚面前抬得起头来！”

“这……”徐睿知道，旧社会这些封建士大夫们打心眼里是瞧不起宫里的太监的，可是太监也是人，这王太监对自己不错，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帮了自己，自己怎么也不能做一个背情忘义之人。

“是！大人！”徐睿言不由衷地应道。如今自己地位低微，现在又有求于刘德顺，徐睿虽然心中有所不愿，却也不敢争辩半句，只好诺诺答应下来。

“徐睿，你以后还要用功读书，当今天子重圣人之学，你却不可荒废了学业！”

“是，大人！”

“徐睿，你以后要少出入哪些烟花柳巷，要做一个正人君子！”

“是，大人！”

“徐睿，你……”刘德顺兴致勃勃，口沫横飞，又要出言教训，慌得徐睿连忙站起身来，说道：“大人，听说您的棋艺不错，我们两个下盘棋吧！”

没办法，碰上这位好为人师的刘大人，自己又不敢出言反驳，若是不找个借口来支应开他，他一直教训下去，自己却如何受得了？下盘棋，将就一两个小时，等莫秀才来了，办完了事，咱立马离开。

“你也会下棋？真是太好了，哪咱们俩便下盘棋吧！衙役，去取棋来！”

过不多时，衙役去取了一副围棋来，放在桌上，刘德顺与徐睿一人执黑，一人执白，下起了围棋。

“哈哈！徐睿，你来了也不叫我俩一声，却偷偷跑到这里来与我爹下围棋！”刘恩茂与刘恩举兄弟走了进来，刘恩茂笑着与徐睿打过了招呼，同刘恩举搬了把椅子，坐在一旁看他们下棋。

“徐睿，听说你要拿过去的婚书，把我李姐姐娶回家去？”刘恩举瞅着他笑问道。

“不！不！不！我只是想救我义妹出来，一时的权宜之计！”当着刘德顺的面，徐睿连忙又保证了一遍。

“人家有莫秀才来搭救，用的着你来瞎操心吗？”刘恩举又问道。

徐睿苦笑道：“要是这个莫秀才肯伸出援手，也就罢了，还用我出面吗？可是他见死不救啊！”

“只怕你是说谎，人家多年的感情了，现在还会见死不救？我不信！”刘恩举说道。

徐睿笑道：“你爹爹已经去叫莫秀才去了，等他来了，一问便知，若是他肯搭救我义妹，我转身便走，绝无二话。”正说着，只见一名衙役引了莫少聪进来，莫少聪躬身向刘德顺施了一个大礼，恭敬地站过一旁。

刘德顺转过身来，拿眼睛打量了莫少聪一回，问道：“莫秀才，这位徐公子说李青芸是他的未婚妻，要把她领回家去，可是当初李进的婚书，是写给你们两个人的，本府问你一句，你……可愿娶李青芸为妻？若是你愿意，本府立刻放她出来，叫她跟你回家去，成就你们一对美姻缘！”

莫少聪，现在就看你的决定了，李青芸对你不错，又赠钱又照应的，一心恋着你，你可不能辜负了她啊！徐睿心中祈祷道。

“大人，学生……不愿意！”莫少聪略作思忖，躬身回道。语气甚是坚定！

“为什么？”刘德顺面色转寒，目光中闪过一丝失望与蔑视之色，问道。

“大人！李青芸是锦衣卫犯官之女，这锦衣卫名声狼藉，他们家的女儿，又能是什么好货色？再说，李进一女二嫁，也没有指定学生便是他唯一的女婿，若是这位徐兄愿意娶她，哪学生便将李青芸让给他好了！”莫少聪慷慨陈词道。

“莫秀才，我青芸姐姐对你哪么好？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刘恩举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上前质问道。

“是啊！你们是有婚约的，李青芸喜欢的人又是你，我情愿将她让给你，绝不与你相争！”徐睿也说道。

莫少聪忖思半晌，一字一顿的说道：“大人，学生……已经定亲了，女方是高邮县方举人的女儿！”

“你可以先假装娶她，等把她救出来后，再休了她，还她身由身啊！”刘恩举上前扯住莫少聪的胳臂说道。

莫少聪低着头，默默无言，任由刘恩举拉扯，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刘恩茂走过来，一把将刘恩举拉开，阴阳怪气的说道：“算啦！人家是县试第一的大才子，又刚攀上了方举人家的千金，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会伸出手来搭救青芸小姐，果然是负心都是读书人啊！”

莫少聪面色通红，低头垂手站过一旁，一句话儿也不敢说。

“哪好吧！”刘德顺叹了一口气，说道：“本府便将李青芸判与徐睿，由他将李青芸领回家去吧！”又回头向身旁的衙役说道：“你叫莫秀才写个证词，便送他出去吧！退堂！本府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