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解散

“翔初兄，她还没走。”

“这小姑娘到底要干什么。”

张凤翙生气的扔了手中的笔。

现在全国都已经停战，只有陕西这边和升允这个老顽固还在打仗。升允率领的甘军实力强大，张凤翙也是刚刚从战场回来。

还好潼关那边已经停战，可以抽调大批部队回援，才挡住了升允的甘军。离西安最近的升允中路部队，也被陕西革命军打出了醴泉，稳固了西安的防御。

考虑战争的问题都头疼，哪里有空管一些女人的事情。

“她希望我们秦省都督府取消取缔女子后援会、教育会的通知。”

“可笑。”

张凤翙站起来，走来走去，恼怒的道：“该死。她当我们都督府是什么地方，是可以朝令夕改的地方吗？而且跟我们说有什么用。南京那边都是如此，女子军全都解散了。她有本事去南京情愿。”

“一群女娃子，不在家里相夫教子，出来添乱。希仁兄，出去打发她离开，告诉她都督府公务繁忙，没精力管她那点破事。”

郭希仁没有离开，而是看着张凤翙。

“怎么？”

“是不是接待她一下。她是我们陕西同盟会的女会员，而且在渭北地区影响力不小。而且听闻她和文渊兄、子静兄都很熟悉。”

郭希仁犹豫。

郭希仁曾经是一个立宪派的人，只不过后来转变支持革命。因为郭希仁在陕西巨大的影响力，有段时间还担任过陕西同盟会支部长。

陕西起义之后，负责军政府的内务，号称是“郭丞相”。

目前的陕西军政府当中，郭希仁位高权重。

“不需要。”

张凤翙摇头。

“这个事情不是我决定的。你自己看看那些议员，他们都谴责这群女子军组成的什么后援会和教育会。我的压力也很大。你应该听说过南京那边，那群女兵都干了什么事情。要是这个女的也学习他们，我一个大都督脸面往哪里搁。”

张凤翙是心有余悸。

听到南京那边，“临时公约”没有男女平等的内容，革命女将大闹人家国会，还揍了不少议员。如果陕西这边在这样，自己这个大都督怎么混下去。

自己总不能跟这群女的打仗，到时候不管什么原因，被笑话的肯定是自己。

“不过既然跟文渊兄、子静兄都熟悉，那么你去跟她说说。”

“怎么说？”

“你就告诉她，这不是我们都督府要如此。而是目前省议员都不同意成立女子后援会、女子教育会，更不用说她们要求的女子参政会。还有解散女子军，这是南京的命令，南京那边已经把那些女子北伐军都给遣散了。跟她说说我们的苦衷，告诉她我们都督府的态度是不支持、不反对。如果她有本事摆平那些省议会的议员，让他们改变态度，那么我们就取消以前的公告。而且如果她有本事自己筹款，除了女子军之外，其他的后援会、教育会她爱办就办。都督府不会干涉。”

“好。”

郭希仁点头，明白张凤翙的意思。

摆平议员？

开玩笑。

目前陕西省府的议员，基本上都是沿袭清朝咨议局，都是之前咨议局的议员为主。这些议员大部分都是陕西本地实力派，大都是陕西士绅。

陕西是西北内陆省份。

风气不开，相当保守的一个省份。和沿海地区，和两湖地区都无法相比。这里的士绅阶层都很保守，他们就是反对女权运动最大的势力。

说服他们，比登天还难。

“哎——”

郭希仁走出去的时候叹口气。

郭希仁虽然是立宪派出身，也是保守派的读书人。郭希仁是儒学弟子，对于儒家是最为推崇的。可是郭希仁虽然是旧派读书人，但本人并不是很反对女子后援会、女子教育会这些组织。毕竟这些女的也为革命做出了贡献。

可现实就是如此。

曲婉兮在都督府脸色阴沉的坐着。自从今天一早来到都督府以来，张凤翙一直没有出面。都督府里的工作人员只是说张凤翙忙，一直到天都快要黑，都督府里都没有任何消息。

急。

曲婉兮是真的很急。

女子军、女子后援会、女子教育会，都是曲婉兮的心血。是曲婉兮女权运动需要的最重要几个组织，曲婉兮不可能看着他们解散。

所以一直等，一直等。

“曲小姐。”

在曲婉兮的耐心快要消失的时候，从里面出来一个穿着浅蓝色长褂，年纪在三十岁左右的人走了出来。来到曲婉兮这里跟曲婉兮打招呼。

“鄙人郭希仁。”

“郭先生，您好。”

曲婉兮立马站了起来。

郭希仁。

鼎鼎大名。郭希仁原名忠清，字时斋，又字思斋，后改字希仁。辛亥革命后废原名，一直用郭希仁这个名字。

早在清朝时期，郭希仁就是陕西大名鼎鼎的读书人，在学界名气很大。陕西“蒲案”的时候，郭希仁因为坚决和学界站在一起，所以在陕西学界备受推崇。军政府成立之后，他更是直接负责军政府内务，也就是负责军政府的政务。

几乎军政府目前每一项政策，都是需要郭希仁批示的。

“郭丞相”这个称号可不是说着好听的，是真的如此厉害。

“郭先生，既然你出面那么就有希望。郭先生，你说。在革命开始，我们女子军有没有贡献？我们女子军虽然人少，但也参与了光复渭北的战争，这是不是事实？”

“是。”

郭希仁点头。

“那么我们成立后援会，有没有帮助前线筹集资金、筹募物资、运送给前线物资。”

“有。”

“我们成立教育会之后，组织那么多的女学生，组织那么多姐妹，宣传革命，有没有功劳。”

“有。”

“我们的后援会、教育会，在伤兵增多之后，成立救援会帮助安置伤员，帮助护理伤员，对革命有没有贡献。”

“有。”

曲婉兮每说一句话，郭希仁都是点头。

郭希仁作为传统读书人，虽然也支持女子接受教育这些改革。但从内心当中还是抗拒目前开始高涨的女权运动。郭希仁虽然不至于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但也认为女人应该相夫教子，而不是抛头露面。可是郭希仁是谦谦君子。

不会因为自己的喜好去评价一件事情。

他反对目前高涨的女权运动，但事实他不会否认。曲婉兮说的句句属实。

从光复渭北开始，女子军虽然人数不多，但一直跟着部队南征北战。到最后来到三原的时候，女子军已经有近两百人。

可以说完全自成体系，成为一个军队。

后来成立的后援会、教育会，都不停地筹款，宣传革命，运送前线需要的物资。更重要的是，前线战争激烈，每天下来的伤员多的数不胜数。

西安这边根本就来不及安置。

又是这些女子组织，安置这些伤员。

贡献很大。

这一点郭希仁是同意的。

“既然如此，那么我想问郭先生，你们为什么要取缔这些组织。你们有什么资格取缔这些组织？”

憋了一肚子气的曲婉兮咄咄逼人，质问郭希仁。

郭希仁心中感到理亏。

但还是道：“曲小姐，我们承认女子军的贡献，但取消女子军不是我们秦省都督府决定的。现在我们马上就要迎来和平，全国各地都已经停战。袁宫保和南京政府已经达成协议，袁宫保即将要成为民国大**。既然战争结束，就不需要那么多军队。全国各地的军队都要整编，都要缩编军队。民国政府没有女子军的编制，南京那边也已经开始遣散女子北伐军。我们秦省都督府的公告是基于这个精神。”

“就算遣散女子军，那么为什么要取缔我们的后援会、教育会。”

“这不是我们秦省都督府的决定。是我们的省议会决定的。曲小姐，令尊也是投赞成票的。”

郭希仁本人是谦谦君子，但毕竟是读书人。

这种一推六二五的本事是非常强大的。郭希仁也不希望和这些革命女将纠缠，和女人吵架，说出去都很丢人。

几句话之间，郭希仁就把这件事情完全推脱干净。

曲婉兮挠挠头。

虽然曲婉兮在渭北组织这么多的女子组织，但毕竟还是不到二十岁的孩子。和郭希仁这种做过陕西咨议局副议长，军政府负责内务的人相比，就差了不知道多少。

郭希仁几句话，曲婉兮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郭希仁不忍，看着曲婉兮道：“曲小姐，我们陕西省议会议员都对于你们抛头露面不满意。他们是我们陕西的根基，我们都督府也得罪不起的。事情可以慢慢来。”

曲婉兮脸色越来越难看。

曲婉兮自己就是出自大家族，知道这些家族的实力。在大乱的时候，这些家族战战兢兢，害怕被军阀灭门。可是一旦时局平定下来，这些底蕴深厚的家族，就会力量很大。

凭借着他们的人脉，他们的实力，开始左右新政府。

省议员，都是这些大家族出身。他们代表着陕西本地的那些实力派。

“可是你们就算不支持我们，也不应该取缔我们的后援会和教育会。”

“曲小姐，你可以试着去说服那些议员。只要省议会同意，我们都督府会收回取缔的命令。曲小姐，该说的我都说完。”

曲婉兮浑浑噩噩的离开都督府。

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出来都督府。她不知道要怎么办，都督府这是摆明了会取消后援会、教育会，现在自己要如何。

曲婉兮不知道自己干什么。

反正从都督府出来，曲婉兮失魂落魄的在街上走着，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小妹。”